18 ☆18.薩滿
薩滿
“啥啥啥?我怎麽感覺聽見了我名字。”門外的凡落一臉驚恐地對老師說道。
“別自戀了,肯定是你聽錯了。”米達爾捂住逆徒的嘴,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別嚷嚷,我都聽不見他們說啥了。”
“別聽了老師。這個門隔音太好了,我都聽不太清,更何況你還耳背。”
“逆徒!”
“忠言逆耳!”
“哎。不對,你聽好像真有叫你的名字!”
“凡落?”
白榆震驚的同時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我今天才認識他。”
“他是老師推薦給我的蟲,我只是想把他招進實驗室。”
白榆看着伊爾西的眼睛,拿出光腦翻開昨晚與老師的聊天記錄。
修長的手指在光屏上來回滾動,少年的表情嚴肅又認真,他像對待科研論文般條理清晰地證明出這個結論:
“你看,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他。”
那雙眼睛黑得純粹,裏面盡是坦坦蕩蕩。讓伊爾西忍不住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錯了。
但當時透過玻璃的眼神如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頭,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再次開口诘問雄蟲,便只能像一尊石雕沉默地立在那裏。
四四方方的屋子裏,只有清風拂過窗簾沙沙的聲音,像極了催眠時的白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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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西的理性告訴自己,他應該端出一副相信的模樣,将此事含糊過去。
畢竟,白榆是雄蟲。沒有雄蟲真的有耐心被質疑一遍又一遍。
他剛想打破這種寂靜,就聽見白榆的聲音有些古怪:
“至于透過你在看另一個蟲?”
身前的少年眉頭微蹙,眼角微微上挑,帶着無法忽視的困惑,自問自答道:
“你是覺得我在把你當替身麽?”
脫口而出的話讓白榆瞳孔驟縮,他好像清楚了什麽,于是愕然擡頭,不可置信地說道:
“我沒有。”
然後又急切地重複了一遍:
“真的沒有。”
“為什麽你會……”白榆頓住了,剩餘的幾個字幾乎只是憑借本能地帶出:“這樣認為…”
不愧是天才,白榆在電光火石間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同樣記起來那次隔着一道窄窄的玻璃門,他看着銳意盎然的伊爾西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原來是這樣…
白榆那雙本是淩厲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他本能地後退了兩步,然後又恍然覺知地慌亂伸出手。
他抓住伊爾西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祈求般地搖着頭。
所有的話堵在嗓子,像一塊吞不下吐不出的熱碳,整顆心髒火燎般地疼着。
白榆恍然發覺自己極其卑劣,他将自己的過去完全隐藏。
他因為害怕,所以無意間已經将自己營造成高高在上拯救者的形象,将自己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營造成了恩賜,将地球人生來的道德感當作區別于其他雄蟲的特質。
他僞裝得很好,讓高高在上的總裁絲毫都沒察覺到自己與他曾經相識。
他又掩飾地很糟糕,讓身經百戰的總裁一下子就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他太自以為是了。上輩子如此,這輩子還是這樣。
“白榆?”
伊爾西的聲音拔高,他感覺白榆的狀态有些不對。
是伊爾西在喊自己?但是當他擡起頭時,眼前的光亮仿佛在旋轉着消失。
“白榆你就是個災星。”
“白榆,如果我們沒有領養你該多好。”
“小榆,對不起,雌父再也不能陪着你了。”
“小家夥,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那些被掩飾住的傷口狠狠地被揭開,帶着腐爛的肉與凝固的血赤裸裸地對他發出嘲笑。
他在坍塌的記憶中孤零零地站着,沒有過去,看不見未來。
“白榆,白榆,白榆!”
熟悉的聲音一次次敲打屏障,終于在混沌中破開一道口子。
白榆的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他看見了金色的頭發,蔚藍色的眼睛,正在他的身前擔憂地看着他。
“伊爾西,我真的沒有,一直都是你一個。”
“你可以相信我麽?”白榆的手越來越緊,近乎執拗般拉着伊爾西。
“我信你。”伊爾西捂住白榆冰冷的手,堅定地再一次告訴他:“白榆,我相信我你不會騙我。”
白榆猛然擡頭,那雙宛若黑曜石的眼睛折射出細碎的光。
像流星一樣。
伊爾西嘆了口氣,揉了揉白榆的頭發。
剛才少年突然被魇住的樣子真的把他吓到了。
“真的只有你一個。”
“我會告訴你的。”
白榆突然說道,他看着伊爾西的眼睛:“但是等明天事情結束後,可以麽?”
等明天殺死蒙格利,你還是那個自由的伊爾西時,我再告訴你我是那只被你救下的小雌蟲可以麽。
他拉住伊爾西的手,用指腹輕輕在對方的手掌細細摸索。
這熟悉的動作讓伊爾西有些恍惚,曾經也有一個蟲喜歡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字。
瞬間,一些散亂的記憶在腦海中連成珠串,伊爾西感覺自己想到了什麽。
或者是,他應該想到些什麽。
仿佛真相就在一層薄霧的後面,他剛想邁出步子扒開一些真相時。
“砰!”
一聲巨響沖散了所有氛圍,白榆和伊爾西同時蹙眉向門口看去。
只見一個矮胖的影子出現在眼前。後面還跟着好幾只蟲子。
緊接着一道猖狂的聲音傳來:“伊爾西,你竟然敢來醫院。”
“薩滿閣下。”伊爾西平靜地叫出對方的名字。
“薩滿?”白榆瞬間收起了剛剛遺露出的脆弱,他直接向前一步擋住薩滿的視線,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原來是你啊。”
“是我給你打的醫藥費不夠麽?”
“你是誰?”薩滿看着白榆颀長的身姿和清俊的容貌,綠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你這個雌蟲,長得還算不錯,是想這樣引起我的注意?”
……
“噗噗哈哈哈哈。”混在薩滿一群雌侍中看熱鬧的凡落偷偷地笑出聲,他怼了怼他的老師:“老師,薩滿閣下的腦子是哪個醫生看的?”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
他倆對視了一眼,捂着嘴賊兮兮地憋笑。
最後還是薩滿身邊一只雌蟲俯身告訴了他:“雄主,那位是白榆閣下,蒙格利閣下的雄子。”
聽到這話,薩滿的臉色綠了紫紫了綠,最後惱羞成怒地給了雌蟲一巴掌,“用你告訴我!”
立刻,雌蟲的臉上多了一個紅腫明顯的巴掌印,他仿佛習以為常般跪下,垂着頭說道:“對不起,是我妄言了,請雄主責罰。”
“哈,要教育自己的雌蟲也不用堵着門口。”白榆的眼睛洩出冷意,本就不耐煩的表情多了幾分鄙夷。
“白榆。”薩滿轉過頭,看着面前兩個俯視他的蟲子咬牙切齒道:“我聽雄保會說了,是你要護着這個雌蟲。”
白榆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我有必要告訴你麽?”
說罷,他拉住伊爾西的手腕打算直接離開。
“伊爾西,你确定白榆能護你一輩子。”薩滿是雄保會的蟲,他知道白榆的等級,欺軟怕硬的性情讓他直接将矛頭轉向雌蟲:“等他厭煩你了,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給我等着……”
“啊!”
“砰!”
話未說完,薩滿整只蟲連帶着輪椅一起倒在地上,一個滑輪甚至還在醫院的走廊中無措地轉着圈圈。
這一腳,将本來就躍躍欲試的圍觀群衆徹底吸引,他們默不作聲地在外圍成了半圈,有些膽大好信兒的甚至拿出了光腦偷偷錄像。
此時,白榆成了唯一的主角在場所有蟲的目光全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卧槽,好帥。”圍觀群衆忍不住發出小聲的感嘆。
“我磕生磕死!”
“不是,伊爾西不是白榆閣下的繼雌父嘛?啧啧啧,這關系。”
周圍議論聲不絕于耳,但這絲毫不影響從小到大都是榜樣的白榆,
他仿佛上臺領獎般從容不迫地收回将薩滿踹飛的腳,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到薩滿身邊的。
“你,你要幹什麽。”
“你們這群賤雌,快來把他…。”
“嗷——”
剩下的話化作了凄厲的慘叫,在圍觀群衆“嘶”地氣聲中白榆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擋路了啊,垃圾。”
然後将伊爾西拉到遠離薩滿的一側,邁步打算離開。
拉不動。
白榆順着阻力看去,發現伊爾西站在原地,同樣低着頭看着滿臉猙獰的薩滿。
他先朝白榆笑了笑,然後對着趴在地上的薩滿說道:“閣下,我确定。”
他在認真地回複薩滿剛才問題,但是眼睛确在話音結束時落在了白榆的身上。
瞬間,他看見少年疑惑的表情瞬間化成欣喜,自己的身影在對方的瞳孔中清晰可見,之前的悲傷與憤怒仿佛都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一掃而空。
真好哄。
伊爾西笑了笑,他向前一步,與白榆肩并肩,扯了扯雄蟲的袖子輕聲說道:“走啦。”
“咦——老師,我覺得我吃到真的了啊。”凡落滿臉姨母笑看着并排離去的背影。
“逆徒,走了。”米達爾笑着拍了下凡落的頭:“給他倆說說診療方案去。”
十分鐘後,還是同一間診療室,凡落舔着嘴唇在一邊偷笑,而米達爾更是笑眯眯地問道:
“你們倆是想循序漸進地治?還是一步到位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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