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我永遠接受您給予的一切

我永遠接受您給予的一切

“精神海狂/化阈值達到上限....”米達爾收起了剛才的嬉皮笑臉,穿着白大褂,将檢驗單貼在白板上指着一個個紅色的指标繼續說道:“自愈力、抗毒性等身體像能在初步判斷下已經降至B級,并且有繼續下滑的趨勢...”

伊爾西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但是....

他垂下頭,手緊緊握着凳子的邊緣,米達爾的一句句話宛若審判臺上的證詞,将自己的“不堪”完完全全暴露在雄蟲的眼下。

倒也不是不堪,只是...

金色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神情,他不可控制地将自己放在天平的一端進行審判:

他身邊的雄蟲充滿生命的活力,是蟲生中最好的年紀。

而自己呢?診斷單上刺目的紅色數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副身子是多麽的枯朽。

沉疴痼疾與年輕朝氣。

放在一起,還真是無比慘烈的對比。

“總之!”米達爾慷慨激昂地說了半個小時,拍了一下眼前的白板,對着兩個蟲說道:“伊爾西,你現在的情況非常非常糟糕,就算不進行最後一個階段,平常的信息素撫慰也要足夠!”

“還有....”

“米達爾,沒你說得這麽嚴重。”伊爾西出聲将醫生打斷,看着旁邊臉色越來越嚴肅的白榆,伊爾西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多了幾分難堪,他給醫生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到此為止。

“不嚴重?”醫生悄悄翻了個白眼,他意會到了老朋友的意思,但是他完全不想按老朋友的想法辦。

在他看來,找到一個A級雄蟲一點也不容易,找到一個肯給伊爾西治療的脾氣好的雄蟲更不容易。

就算眼前的這位閣下看起來很好說話,并且目前很喜歡伊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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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

對雄蟲談感情就是腦幹缺失,多撈點信息素才是真道理。

在伊爾西和米達爾一個一個眼神無聲的交鋒中,一直沉默的白榆突然出聲:

“能治療麽?”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像是荒星上砂石,帶着粗糙的顆粒感,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您說該怎麽治療就行。”

“哎,這就對了。”米達爾對伊爾西揚起了下巴,直接看向白榆:“閣下最好能每天晚上都進行信息素安撫。”

然後?

白榆發現米達爾沉默着不出聲卻一直盯着他,那雙眼睛在無聲地吶喊:您快問,您快問!

“然後呢?”白榆十分配合地問道。

“還有...”米達爾咽了口唾液,聲音染上了幾分讨好:“您的精神力如果達到了A級,那麽完全可以對伊爾西進行精神海梳理。”

“兩者相互配合是可以很好地穩定伊爾西精神海狀況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白榆的神情,畢竟信息素安撫倒是容易,但精神海梳理會耗費雄蟲大量的精神力與體力,就算是結婚受寵的雌君,能得到精神海梳理的也寥寥無幾。

所以米達爾也不太确定,白榆是否會同意。

果然,此話一出,房間內頓時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凡落更是完全一副吃瓜的模樣,甚至整張臉快要擠到兩位當時蟲中間了,而米達爾則是為自己的好友捏了一把汗。

他瞅瞅自己的老朋友,發現伊爾西表情複雜,嘴角幾乎拉成了一條直線,如果再仔細點觀察更能發現,平時任何場合都能談笑風生的總裁此時多了幾分僵硬與無措,那雙桃花眼中不知道是多了一份忐忑還是期待。

在三道視線下,白榆喃喃地重複了一邊:

“精神海梳理?”

他仿佛想到了什麽不是特別愉快的事情,眉頭不禁微蹙了幾分,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反問道:“有什麽辦法可以代替精神海梳理麽?”

伊爾西握着凳子邊緣的手猛然收緊,又慌張地撇過頭,金色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一個尖尖的下巴,顯得蒼白而脆弱。

果然。米達爾的臉上出現了幾分了然的神情,他偷偷瞅了一眼伊爾西,心裏不禁暗暗感嘆:

啧,真心害死蟲。

他心裏這樣想,但面上卻不露半分,并且還能端出一臉微笑地說:“其實不進行精神海梳理也可以,只是伊爾西是您雄父的雌蟲,你可以....”

“米達爾,別說了。”伊爾西突然出聲打斷,他豁然站起身,一種無力感蔓延全身,他看着白榆的頭頂平靜地說道:

“米達爾,你繼續給我用之前的抑制劑就可以,加大劑量。”

他剛才真的抱有白榆會同意的想法,想來确實荒唐了些,雄蟲們都不願意做的事情白榆當然也不願意。

米達爾流露出不贊同的眼神,他剛想打圓場再好好勸勸雄蟲,就聽見白榆就先出了聲:

“用什麽用。”白榆伸出手想拉住伊爾西的手腕,卻猛地拉了個空。

看着懸空的手,白榆意識到:

伊爾西躲開了他。

他錯愕地擡頭。

最開始伊爾西因為他是雄蟲并不會反抗,但後來他們漸漸熟悉,自己也總能輕而易舉地拉到伊爾西的手腕,乃至手。

這是伊爾西第一次躲開他。白榆看着手掌上的紋路,又看了看一臉常色的伊爾西。

和伊爾西相處久了,他也可以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讀懂一些情緒。

就比如現在,他看出了平靜下隐藏的委屈與生氣。

他又瞅了一眼凡落,那雙眼睛睜得圓滾滾,裏面赫然寫着兩個大字:渣蟲。

白榆恍然大悟,他輕笑了一聲,再一次去追逐伊爾西的腕骨,然後不容拒絕地拉住。

“伊爾西,我仰着頭看你好累啊。”少年拉着長音,聲音好像真帶有幾分疲憊。

“我不是不想給你做精神海疏導。”

他拉了拉伊爾西的手腕,眼巴巴地盯着他。

伊爾西瞅着這樣的白榆,心中竟頓時生出幾分“我才是渣蟲”的感覺,他沒有說話,但仍順着白榆的力氣做回椅子上。

白榆好像真有點累了,他嘆了口氣,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倦意問向米達爾:“醫生,我的精神力帶有很強的攻擊性,這個會不會傷到伊爾西?”

雄蟲本身就暴虐不堪,如果精神力再呈現攻擊性很有可能反其道而行,直接對雌蟲的精神海造成重創。

頓時,屋內三只蟲的目光又齊齊彙聚向白榆。

震驚、不信、疑惑、擔憂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白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迎着伊爾西複雜的神情說道:

“所以第一次分化後,雄保會一直不怎麽理會我。”

所以他才能所心所欲地去搞科研。

伊爾西同樣讀出這個答案。

少年的往事一直被蒙着幕布,但好像從此時他願意像自己慢慢掀開一角。

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戳中了,他恍然發現,他們之間好像一直是白榆在無理由地遷就着他。

“然後呢?然後呢?”凡落是個熱情的吃瓜蟲,他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裏面寫滿了好奇。

白榆斜眼瞅了一眼凡落,越來越覺得這個蟲好狗,長得還像金毛,于是開口道:

“小金毛,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這句話其實很平常,但是配上白榆彎着的眉眼與平直的嘴角,頓時賦予了這句話另一層含義:

不該好奇的別好奇,要不然噶了你喲!

救命!小金毛好害怕!小金毛炸毛了!

白榆看着馬上與他們拉開距離的凡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趴在伊爾西的耳邊,“我和你說,我以前養過一只寵物,和這個凡落賊像。”

“有機會我給你畫出來,好不好”

少年的壓低吐字的聲音很軟卻帶有無法忽視的熱意,溫熱的氣息順着耳朵錯落的神經一點點與血液融合。

他以前在戰場上,只有突如其來最秘密的軍報需要這樣傳遞;現在在商場上,也只有掌握拿捏對手弱點的信息才知曉。

但此時此刻,在明亮的診療室裏,朋友在對面吹胡子瞪眼,而少年的笑容幹淨清澈,他趴在自己的耳邊悄悄地和他說一些無關痛癢的“秘密”。

他突然意識到,白榆在哄他。

這種想法在心裏倏然生根發芽,竟帶有排山倒海的暖意,讓他每一寸的骨血都不禁戰栗與叫嚣。

原來被愛意滋養的生命是如此鮮活。

他僵硬地學着白榆的動作,在少年的耳邊輕輕說道:“好啊。”

這個角度他可以看見少年高挺的鼻梁,閃着光的眼睛,甚至一偏頭連耳朵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原來他們可以離的這樣近。

“咳咳咳咳咳咳!”米達爾看着越來越黏糊的兩個蟲,突然感覺自己很多擔心完全多餘,他此刻只想把這兩個家夥狠狠叉出去!

“那個,白榆閣下,關于你的精神力呈攻擊性,這個同樣可以梳理雌蟲的精神海。頂多雌蟲會痛苦一些。”

“方便問一下檢測出的攻擊性是多少麽?”

“100%”

“那....那就讓伊爾西多承受些痛苦?”米達爾看着靠得越來越近的兩個蟲,突然感覺自己好撐。

“我的意思的是,沒有什麽藥物可以消解攻擊性麽?”白榆玩笑的表情漸漸收斂。

醫生同樣收起來嬉皮笑臉:“精神力反饋通常與雄蟲自身對待事物的狀态息息相關。閣下,你是控制不住自己麽?”

“我想請問一句,您當時測出來精神力呈現100%攻擊性時是處于什麽狀态呢?”

此話一出,白榆神色明顯僵硬,他直接岔開話題又問了一遍:“沒有什麽藥物可以消解攻擊性麽?”

“沒有。”

無聲的對峙在三兩句話展開,直到伊爾西出聲打破了診療室種的寂靜:

“那有什麽問題呢?”

他看向白榆,又突然靠近。

伊爾西蔚藍色的眼睛在白榆的瞳孔中不斷放大,像極了都遁入黑洞的藍色星系,他聽見耳邊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化作一團炙熱的煙花,在心口猛得炸開:

“我永遠接受您給予的一切。”

*

終于送走了這對蟲,米達爾癱在椅子上長呼一口氣,他看還在跳着腳往外瞅的凡落,眼皮忍不住抽了一下:

“逆徒,你好好坐着!”他一把将凡落拉回來,“馬上也是要當醫生的蟲了,怎麽還這樣。”

“哦!”凡落拍了一下腦袋,恍然覺知般說道:“老師,忘了告訴你了,我不當醫生了,伊爾西先生和白榆閣下給我開了更高的工資。”

“我!跳槽了!!”

跳槽了

跳槽了!

“跳槽了!”米達爾猛地起身,直接給了凡落一個暴栗,表情帶有一絲絲龜裂,大吼道:“逆徒!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培養起來,你和我你要跳槽!”

他蟲的!合着剛才這屋子四只蟲,三個都在和他玩心眼!

以後有病,愛找誰找誰!

*

夜色将最後一點餘晖吞噬殆盡,伊爾西坐在床邊,水珠順着額前的碎發滴落到光屏上。

上面赫然呈現的好幾條信息。

對方甚至都沒有改名字。

是蒙格利。

【賤雌,你以為白榆真的會護着你,他連我都不放在眼裏....】

【明天宴會你給我等着,他蟲的,我讓所有蟲看看你是怎麽勾引雄蟲的...】

.....髒話滿屏。

伊爾西挑了一下眉頭,直接反手删除。

突然,光腦上又蹦出一個郵件,并且直接自動展開。

【伊爾西,這才是白榆,你确定他會護你一輩子。】

伊爾西的手一抖,碰到了郵件中發來的影像:

第一幀便是:

一個銀灰頭發的蟲子雙手成“大”字被牢牢束縛在牆壁上,無數金屬貼片從頭頂蔓延到太陽穴,又延伸出無數電線,它們的末端彙聚在一起連接一臺測試儀器。

而視頻的主角渾身是血,整個蟲像一張破碎的弓,不顧被磨得鮮血淋漓的手腕,自毀似地向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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