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自私
自私
“凡落,你別着急。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米達爾穿着白大褂,淩晨到現在一直沒睡,剛剛完成查床又再次飛奔過來。
凡落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垂着頭,毫無生氣,一片灰敗。
米達爾的腳步頓住了,他抿着嘴,給失魂落魄的凡落遞了杯熱水,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嘆了口氣,俯下身,摸了摸凡落毛茸茸的黃發。
“別怕,總有辦法的。”醫生的聲音褪去了平時日慣有的不正經,餘下的便是情不自禁的溫柔與擔憂。
“謝謝。”凡落将紙杯握在手裏,又擡起頭迷茫地看着米達爾,突然說道: “老師,你說雌父會不會死啊。”
剛剛提到“死”這個字眼,兩行淚便順着臉頰滴滴答答地流淌,他猛地握住米達爾的手好像在抓住救命稻草,聲音很小但極其顫抖,他嗚咽着道: “老師,我不想讓雌父死。”
“為什麽為什麽最後受傷害的永遠是雌蟲。”
米達爾感受着指尖的冷意,緩緩蹲下身,他捧着凡落的臉,用指腹輕輕擦去淚水,聲音低沉帶着讓蟲信服的魔力: “老師陪着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白榆和伊爾西趕到醫院已經是半個星時以後。
說實話白榆此刻有些煩躁。
當時他還陷在軟綿綿的被子裏,思緒完沒還全清醒,冷不丁聽到這個請求時,第一個反應是看向伊爾西。
伊爾西握着光腦的手有縮緊,指間因為用力而呈現了青白色,好看的眉眼簇成一團,他看向白榆裏面帶着無聲的請求與詢問。
白榆默不作聲,他從那雙桃花眼中讀出了伊爾西的意思。于是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道: “聽你的。”
伊爾西愣了一下,然後好像如釋重負般呼了一口氣。
“我們現在過去。”白榆聽見伊爾西如此說道,他眼神微暗移開了視線,所以并沒有看見藏在伊爾西蔚藍色眼眸下的慌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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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素這個東西在蟲族來說來是私密性挺強的東西,它是雌蟲和雄蟲幹柴烈火的引發劑,也是穩定雌蟲精神海的良藥。
越是高等的雄蟲,信息素對于雌蟲的影響力越大。
帝國的信息素合法的獲取途徑只有捐贈,這是為了避免星盜铤而走險抓取大量的雄蟲來制造暴利。所以雄蟲信息素這個東西只存在于黑市,僅僅D級雄蟲的信息素都能炒到千萬星幣以上。
所有的事情轉瞬發生,其實對于信息素捐贈這件事他無所謂,有所謂的只是伊爾西的态度。
“你到底怎麽想的。”白榆單手開着飛行器,另一只手戳了戳伊爾西的腰。
伊爾西感覺有些癢,他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輕輕捏了捏,低聲說了句: “別鬧。”
白榆撇撇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伊爾西先聲道:
“對不起。”
白榆心髒快跳了一拍,握着方向盤的手抓緊,卻沒說話。
伊爾西看着白榆的側臉,放軟了聲音繼續說道: “當時睡糊塗了,我應該先和你商量是否同意的。”
他當時被對面的哭聲一驚,也沒有細問,就同意先過去看看了。
“白榆,一會自己決定就好,不用考慮我。”
白榆不明所以地“嗯”一聲,看着窗外快速放大又極速消失的景色。
與昨天自動駕駛模式下平穩地掠過完全不同。不知怎麽得,他就突然想到了昨天飛行器上的伊爾西的那套“不配”理論。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語氣有些古怪: “伊爾西,其實我也不知道。”
伊爾西看過去,少年的眉頭緊縮,那雙黑色的眼眸盡是困惑,只聽白榆聲音越來越低:
“按道理,凡落和米達爾算是認識,發生這種事情我應該着急,我應該悲傷,但是……”
少年抽出手摸了摸心髒的地方淡淡地說道: “這些情緒我好像都沒有,甚至竟萌生出‘有點麻煩’和‘果真如此’的感覺。”
“明明有了交集,但還是如陌生蟲一般。”
“甚至我的第一想法是:如果我幫了他,那是不是有了拿捏他的籌碼。他必須在我的課題組永遠幹下去。”
白榆的睫毛垂下,遮住有點茫然的眼睛,喃喃說道: “我是不是不正常。”
白榆本身就是孤兒,孑然一身的來,孑然一身的走,見了太多人情冷暖,那顆麻木的心髒好像只會因伊爾西而亂速幾分。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正常,或者可以被歸結于冷血與自私。
但此時此刻白榆莫名地就想撕開那平和的表象,将內心裏最不堪,最醜陋的東西展現給伊爾西。
你不是覺得自己不配麽
你看,我也沒好到哪裏
其實你覺得配不上的雄蟲不是真正的我啊。
白榆說得帶了幾分快意,但現實中卻不敢轉頭看伊爾西的表情。
他怕從雌蟲的表情中看見一絲絲的恐懼或者厭惡。
但如果他怕自己的話,覺得自己不近人情,想要遠離的話……
那就困住好了。
将金絲雀困在黃金籠子中,打上自己的烙印,讓他永遠陪着自己。
白榆惡劣地想着,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伊爾西眼中的心疼。
他目視前方,咧出一個牽強的笑說道: “所以伊爾西,這樣的我還是你喜歡的麽”
不是溫柔的,不是善解人意的,不是會對弱小産生同情的,自私與冷漠才是底色。
這樣的白榆,還會被伊爾西喜歡麽
就像伊爾西也覺得自己不配得到白榆的愛一樣。
白榆說完這段話竟産生了如釋重負的感覺,他頹然放松完全陷在駕駛座上,但只有那拉平的嘴角暴露着心中的不平靜。
像一攤熱油,在等待一滴水,只待交融的那一刻,将表面的平靜炸成四分五裂。
“白榆,調成自動飛行模式吧。”
白榆沒有動彈,還是繃着肌肉,目視前方,随着道路兩旁飛速後退的景色,手中的方向盤握得越發緊。
他在等,在等這個溫和儒雅的總裁失望地嘆氣,再流露出後悔的表情。
果然,伊爾西輕嘆一聲。白榆感覺自己的心髒停滞了一瞬。
但緊接着,伊爾西主動傾身,三下五除二将飛行器調成自動飛行模式。
他拉了拉白榆的胳膊,無視少年暗暗較勁的阻力,迫使他看向自己。
“白榆,我知道的。”伊爾西看着少年黑得純粹的眸子,靜靜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的。”
他的語調平和卻堅定,宛若連綿起伏的群山,帶着盎然的生意與厚重的沉穩。
我知道你不像表面一樣無害,我知道你曾經做過的一些事情,畢竟當初的那張信息表上的評價也不是空穴來風。
但就因為他都知道,才更理解偏愛的含義與重量。
才更不想與任何蟲分享。
“我是星河集團的總裁,也過了天天喜歡将自己代入‘王子拯救公主’這種童話故事中的年紀。”
“我喜歡你……”
“是因為你是白榆啊。”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他看見伊爾西的耳朵好像有些紅,但依舊強裝鎮定地說道:
“我喜歡的白榆是永遠對我偏愛的白榆,是無數個日日夜夜,無數的經歷構成的獨一無二的白榆。”
“所以,我知道的。”
伊爾西習慣了壓抑,習慣了克制,習慣了隐藏情緒。但此時此刻面對正在“自傷”的少年,他不介意将剖白自己的內心。
白榆別過頭,胡亂地擦了一下眼睛,小聲地說道: “你才不知道呢。”
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的種種,也不知道他的心有多冷。
“那你給我講講好麽”伊爾西揉了揉白榆的頭發,像個耐心的長輩縱容着調皮的孩子在無理取鬧。
但那雙蔚藍色眼睛的深處卻是那樣的認真,像一望無際的大海可以包容他,理解他的一切。
白榆突然想到上輩子的某一天。
玻璃杯與瓷磚碰撞的炸裂聲響徹在辦公室。白榆眉頭微皺看着辦公室正在撒潑的“弟弟”。
“白榆,你只不過是我父母收養的可憐蟲,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太吵了。白榆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突然感覺這樣挺沒意思的。
自從養父養母在車禍中去世後,白榆徹底放棄了他的科研理想,他一邊拉扯着還沒有成年的“弟弟”,一邊在養父母留下的公司清除異己,站穩腳跟。
但這一切在他那個愚蠢的弟弟面前只是:觊觎他父母留下的財産。
“股權轉讓協議,快點簽了。”年輕的男孩一身休閑裝,頭發染成深栗色: “哥,你不會真以為在爸媽眼裏,你個撿回來的能和我這個親生的相提并論吧。”
當然不能。
白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緊接着他那個沒有血緣的弟弟繼續說道:
“如果不是爸爸媽媽以前給你投資那麽多科研經費,你怎麽可能有那些成績。”
如果說之前白榆只是認為自己這個沒有血緣的弟弟只是不滿他“插足”自己的家庭。
這一刻白榆才徹底知道:自己放棄的理想,承擔的責任,在這個目前世上只有一點點聯系的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你說的對。
”白榆笑了,他突然感覺解釋不清,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願意聽他解釋。
他們崇尚他的理想,他們誇贊他的才能,他們懼怕他的手段,但他們從來不願意了解他……
前世的記憶紛亂複雜,讓那雙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但伊爾西眼中的那抹藍,就像黑洞中的奇點。
以奇點為錨點,由此,孕育出一個新的,有着鳥語花香的新世界。
突然,白榆一把抱住伊爾西,額頭抵在總裁的肩頭,他沒有說話,只是突然感覺委屈了。
兩輩子,他終于敢委屈了。
“我現在不知道怎麽告訴你。”白榆悶悶地說道: “但是,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全部。”
“伊爾西,等等我,好不好。”
“當然啊。”伊爾西抱緊這具年輕的富有生命力的身軀,竟第一次沒了惶恐不安的感覺。
飛行器平穩落地,停車場來去的蟲都匆匆忙忙,所以并沒有多少蟲注意到随意套了個衣服就趕過來的白榆和伊爾西。
他們輕車熟路地來到米達爾辦公室,有些滄桑的醫生和一臉失魂落魄的凡落早已經等在了那裏。
“閣下。”白榆一進屋,就看見凡落對着他鞠了個大于90度的躬,他像一個柳枝盡可能地将自己彎折。
“求求您,只需要您點點信息素,我知道這很冒犯,但是…”凡落的聲音很哽咽,他掐了一下自己繼續說道: “我可以不要工資,以後您讓我做任何工作都可以。”
他一個雌蟲,沒有任何籌碼,只能将自己的才華兌換成可視化的價值,擺在促銷的貨架上等待雄蟲的挑選。
“可以告訴我怎麽了麽”白榆不知怎的好像透過凡落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将自己的才華摒棄,為了生存或者別的,咬着牙掙紮下去。
“我的雌父。昨天雄父不知道從哪裏搞了一瓶粉色的液體。”
白榆眉心一跳,頓時知道了凡落說的這個東西是什麽。
精神狂化引發劑。
該死,沒想到這麽快就流入社會了。
“他本想逼着我喝下去,然後雌父沖出來搶走喝了下去。”
“他精神海本來就不好…”凡落咬着嘴唇,含着一片鮮血淋漓說道: “為了救我……”
白榆猛然一震…
這個經歷……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雌父,曾經也是這樣抱住自己又無聲地死去。
他感覺有點冷,被埋在最深處的悲傷猝不及防地被挖了出來。
突然,手被緊緊握住,屬于的梅花幽香緩緩沁透他的軀幹,他擡頭,正對上伊爾西的眸子。
“別怕。”伊爾西無聲地做了口型。
“閣下,所以,求……”
“可以。”
凡落倏然擡頭,眼睛中滿是紅血絲,裏面帶着期冀與不可置信,生怕這只是幻聽。
“我自願捐贈。”既然已經決定,白榆也沒有難為蟲的習慣,他拉着伊爾西的手,看向米達爾: “去哪裏”
“閣下,在這裏就可以。”米達爾飛速将桌面上的白布掀開,精密的儀器赫然出現在眼前。
米達爾見慣了生生死死,其實是看蟲最透徹的一個,所以他提前準備好了儀器。
釋放信息素對于白榆并不困難,沒一會,便收集到了需要的量。
“閣下,您有任何不舒服記得和我說。”米達爾緊張兮兮地看着白榆,他剛才一個沒忍住,獲取得量就有點超标。
“我沒事兒。”白榆臉色都未變分毫,确實不像有事兒的樣子。
他對着一臉感恩的凡落說道: “帶我去看看你雌父吧。”
雌蟲的病房并不遠,就在樓上一層。
只不過……
他們剛剛走出電梯的一霎那,就見不遠處圍了個圈,你個矮胖的雄蟲揮着鞭子惡狠狠地罵道:
“賤雌,我要把你骨翅摘了。”
“雌父!”還沒等白榆和伊爾西反應過來,凡落已經睚眦欲裂,飛快地奔了過去。
白榆将伊爾西往自己身後扯了扯說道: “你離遠點,我去看看。”
“沒事兒,一起。”伊爾西握着白榆的手說道: “相信你會保護好我。”
“當然。”
“呦,凡落你說你當初不反抗直接嫁了不什麽事兒都沒有了麽”一個很是嚣張的聲音在蟲群中突兀地響起。
白榆循聲看去,竟然還是老朋友——薩滿。
他忍不住笑出聲,眼眸中盡是翻滾的寒意,他走到蟲群的後面,平靜地說道:
“薩滿閣下,好久不見啊。”白榆臉上帶着笑,穿過挪出一條路的蟲群,直直看向薩滿。
“誰”薩滿擡頭的瞬間,對上了白榆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滿臉的嚣張頓時化作呆滞。
他吞咽了口唾液,沒忍住向後推了兩步,聲音有些哆嗦: “你,你怎麽在這裏。”
薩滿感覺心口窩和腳脖子開始疼。
白榆挑了挑眉,笑着說道: “我不能看着花了大價錢挖過來的勞動力剛要創造價值,就被你搞報廢吧。”
————————
白榆: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的勞動力
實際:怎麽和我經歷這麽像。伊爾西,難受,抱抱
薩滿:我去,咋又是他!(瑟瑟發抖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白榆也是有點嘴硬心軟在身上的。
我這章寫了好多!誇獎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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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