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章

第 57 章

歸辰正一動不動地斜躺在地上，他的情況比歸星嚴重太多，身上的衣裳已經幾乎是看不到了，還有很多處緊緊地嵌進皮肉裏，血淋淋黑乎乎的一大片，嚴客華幾乎看不到一處完好的皮膚。

就連左臉上，也被燒毀了一大塊。

歸星能夠在大火中逃出生天，必定是歸辰拼盡了全力護着的，以至于自己……

嚴客華上前探了探鼻息，還好一息尚存，終于松了一口氣，嚴客華脫去自己的外衣給歸辰披上，然後将人覆于背上綁好，從原路向上攀去。

一邊要照看這歸辰的情況，一邊還要注意着山間漆黑，等到再次看到周慕與歸星的時候，嚴客華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不過幸好，歸辰救回來了。

周慕一看到人就連忙來扶，手指發顫地探過歸辰的鼻息後，瞬間哭了出來。

“放心，辰護法還活着。”嚴客華安慰了一句，第一次對周慕的眼淚感到欣慰，可也不忍周慕繼續淚流不止，“哥哥，我好累啊。”

嚴客華說着，就往周慕身上撲，待感覺到懷裏熟悉的溫度後，一顆心才落到了原處。

再也沒時間說什麽話，周慕和嚴客華把歸星和歸辰送到了最近的醫館，然後傳信讓還在教內的歸日帶些弟子前來。

歸星和歸辰救了回來，可帶來的其他弟子，還是死在了這場大火裏，還有五毒谷的幾百人，都需要有人處理。

而崔無塵和無塵閣與此事有關的人，周慕一個都不會放過。

房間裏面，一排大夫正在給歸辰治燒傷，周慕和嚴客華把附近的大夫都找來了，歸星還在昏迷着。

夜寒生冰，周慕一個人坐在臺階上，側身看着屋內燭火閃動，人影綽綽，嘆息聲間或傳出，是來自治傷的大夫。

憂慮之下，心底一片凄涼荒蕪。

身上忽然落下一件外衫，在這寒夜裏帶來一點兒溫暖，周慕仰頭看過去，嚴客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也坐在了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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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客華之前的那件外衫披在了歸辰身上，現在新換了一件蒼藍色的，正如周慕此刻的心一般，灰沉沉、霧蒙蒙的。

“客華，如果我讓歸辰和歸星帶着雷炎的火器去，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就算使用火器會損毀物品、房屋，甚至使一些人受傷或者丢掉性命，可也萬萬不會像現在這樣，五毒谷的幾百人全部慘死，還有他們焰影教的幾十個弟子。

之前的幽冥宗、寒霜谷和朔月宗，以及一些其他門派的主動投誠，讓周慕以為到達盟主之位的這條路，是一帆風順的，是不用流血的，所以他覺得五毒谷也輕輕松松，哪怕有無塵閣的争奪，就算不能得到也可以全身而退。

可事實狠狠在周慕心上插了一刀，是他錯了，是他的自以為是，害死了這麽多人，周慕把頭深深埋進臂彎，眼淚一滴滴落在膝頭的衣物之間，腦海中全是那滔天的火光。

也要把他燃盡了。

嚴客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周慕，他也很傷心，雖然他自認為對焰影教的其他人并無太多感情，甚至是歸辰和歸星他也接觸的不多，可親眼看着他們傷的傷，死的死，嚴客華心中還是很難過，原來不知不覺間，除周慕之外的其他人，也在他心上悄然留下了痕跡。

于是嚴客華只能緊緊地抱住周慕，不停地告訴他“不是你的錯”。

寒夜中的兩個人，緊緊擁抱着互相取暖，從對方身上汲取溫度、堅強與勇氣。

“咣”地一聲，不知是什麽東西砸在了地上，周慕和嚴客華立馬起身往屋內走，“大夫，怎麽樣了？”

原來是昏迷中痛苦難當的歸辰打落了床邊的水碗。

一屋的大夫全都面露難色，其中一個長長哀嘆一聲，“對不起我們只能做到這樣了，他醒不過來了，最多只能堅持三天了，能動這一下已經是非常難得。”

周慕不能相信，他們好不容易将歸辰帶了出來，哪怕他身上臉上的皮膚無法恢複，性命也總能保住的吧，“大夫你救救他，他不能死！”

他才剛和歸星成親。

“真的救不了，唉你們另請高明吧。”一群大夫說着便一個個從屋裏出去，皆是擺手嘆氣的模樣，“這個藥你們拿着，多少能幫他減輕一點兒傷痛，死的……不那麽痛苦。”

“大夫！”周慕接過大夫手裏的藥瓶，手上還在挽留，希望他們再想想辦法，但是他們已經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哥哥沒事的。”嚴客華扶住周慕幾乎站不住的身體，“我們還有鬼醫谷，扁谷主一定能救歸辰的。”

“對對對，還有鬼醫谷。”周慕的心稍定，“走我們現在就出發！”

忙碌了一夜，外面天光已經慢慢亮了起來，現在就算是勸周慕去休息他也一定不肯去的，嚴客華便順着周慕的意思去準備馬車。

剛一出門，就看到了跌跌撞撞跑過來的歸星，“客華，阿辰怎麽樣了？”

“我們現在送他去鬼醫谷，扁谷主一定可以救他的，別擔心。”嚴客華扶住歸星的胳膊往屋裏走，歸星一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就急不可待地撲了過去。

歸辰身上的燒傷已經被包紮清理過了，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身體，此刻全是被纏繞着繃帶，半個頭顱也被纏上了白色的繃帶，只露出半邊完好的臉，堪堪露出的眉頭，此刻也在痛苦地緊皺着。

歸星撲在床邊泣不成聲，就連觸碰也不敢觸碰，這遍布全身的傷痛。

周慕看得心裏難受，走過去蹲下，輕輕拍着歸星的後背安慰，“會好的星兒，歸辰會好的……扁谷主會救他的……”

整個焰影教寵着愛着的小姑娘，何時這樣傷心過？

歸星再也忍不住，撲到周慕的懷裏大哭起來，這幾日她獨自堅強隐忍了太久，被困在谷底怕其他人擔心不敢哭，被困在火裏要堅強走出去，此刻才終于有了依靠。

三人收拾好了東西，嚴客華也去城裏買來了最好的馬車被褥，細細将馬車裏鋪了一層，才把歸辰放在了馬車裏躺好。

除了還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外，再也找不到歸辰還活着的證據。

“諸位這是要去哪兒？”熟悉而又散漫的聲音忽然出現，此刻聽起來只有憎惡。

周慕沒想到崔無塵居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不過崔無塵應該也是害怕的，不然怎麽帶了那麽多的無塵閣的弟子，在他身後密密麻麻的一片。

周慕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嬌小飒落的身影已經朝崔無塵沖過去，“我殺了你！”

歸星慣使的那杆槍已經毀在了那場大火中，此刻正緊攥着一把匕首朝崔無塵刺去，崔無塵雖然武功不敵嚴客華，可對付起還受着傷的歸星輕而易舉，嶄新折扇格擋住匕首的一瞬間，另一只手已經朝歸星拍過去。

不過這掌沒有落到歸星身上，周慕用玉爐劍的劍鞘擋下了，左手也扶住了被掌勁擊飛的歸星。

“星兒，你沒事吧？”周慕低頭查看歸星的情況，歸星正目龇欲裂地瞪着崔無塵，那眼神恨不得将崔無塵千刀萬剮。

崔無塵确實該千刀萬剮，但不是現在，歸辰還在等着她呢。

周慕強硬地拉着歸星轉身，将她拉到馬車旁邊，低聲道：“星兒你帶歸辰先走。”

“教主我要殺了他！”歸星還在怒視着遠處的崔無塵，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嚴客華阻擋了她的視線，“星護法你還是聽教主的吧，辰護法的傷拖不得。”

歸星這才如夢方醒地去看馬車裏的歸辰，然後猶豫着同意了周慕說的。

“這是大夫給的藥你拿着，若歸辰太過疼痛的時候給他服下，你必須要在三日之內趕到鬼醫谷，扁谷主之前答應過我，若是以後我們焰影教有需要，他一定會幫。”

周慕将事情給歸星交代明白，然後轉頭看嚴客華，“客華，要不你也……”

“不，我和教主一起。”嚴客華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歸星進去馬車給歸辰蓋好被褥，然後出來坐在了車轅上，忽而變得冷靜又嚴肅，“教主，我自己帶歸辰去鬼醫谷，你們回教裏，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給阿辰和大家，報仇。

周慕其實也憂心教內的情況，歸星和歸辰來的五毒谷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夜堂主和秋堂主，不知道怎麽樣了？歸星也定然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讓周慕他們回去。

“歸星，你想好了嗎？”周慕還是有些不放心她一個人。

“教主放心。”歸星肯定地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調轉馬頭。

無塵閣的人見狀想攔，兩道白光一閃，雙劍出鞘，“我看誰敢？”

周慕和嚴客華現在要做的，就是為歸星和歸辰拖延時間。

兩個人，面對無塵閣的成百上千人，也絲毫不懼。

崔無塵一步步往後退，越來越多的無塵閣弟子湧上前來，只聽到後面一聲令下，“誰今日能把焰影教教主留下來，本閣主重重有賞！”

一時間，風雲巨變，劍光閃爍，鮮血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