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第二日，薛端一大早便回了一趟将軍府，捎來一套衣裳首飾。

姜浈自知此行躲不過，一大早便晨起洗漱。用過早膳後，冬青進屋為姜浈梳妝，雲珠則捧進兩個匣子。

“姑娘，薛端從将軍府上拿了衣裳首飾回來，正在外頭候着，您得快些了。”

姜浈艱難側身，冬青忙哎呦一聲：“姑娘，您注意些，不然待會兒又要重新梳頭了。”

姜浈應好，伸手扶着發髻，側身去看雲珠手上捧的匣子。裏頭是一件暗花湖藍湘裙，姜浈粗粗瞥上一眼便知選這衣裳的人花了不少心思。這條裙裾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做工精湛，繡藝精美，更重要的是其樣式簡潔大方，素雅低調，不喧賓奪主，恰合了姜浈的意。

她輕舒了口氣，算是放下心來。

“放一旁吧，我待會兒換上。”

雲珠輕快地應了一聲。

冬青擡眼笑看了雲珠一眼，打趣道：“你這丫頭今日怎如此高興？”

她這問題問得猝不及防，雲珠愣住了，微微張開口，過了會兒才支吾道：“今兒天氣好，自然就高興。”

冬青繼續手上的動作，笑道：“我看啊，每次一提到薛大人，這丫頭就……”

她剩下的話尚未說完，就被雲珠捂了嘴。

姜浈出聲調停：“這丫頭臉皮薄，你就別打趣她了。”

雲珠松了手，冬青也求饒表示自己不說了，二人皆正色起來做事。

冬青走到妝奁前拿出首飾匣子，将朱釵首飾皆陳列在姜浈面前：“姑娘選選看今日戴哪只釵子？”

Advertisement

姜浈應聲看向冬青手中捧着的首飾盒，伸出手拂過首飾盒中的簪子。

“欸，姑娘稍等，”雲珠突然出聲，匆匆折返回去取了另一個匣子，“将軍身旁的随從特意将這個首飾匣子交給奴婢，讓您從中挑選首飾佩戴。”

姜浈疑惑，擡眼示意雲珠将匣子打開。

雲珠打開匣子，裏頭是整一套的玉飾，并不十分奢華張揚，反而是溫潤雅致，同姜浈今日這套衣裳極為相配。

“姑娘，您戴上吧。您今日畢竟是将軍府上的客，衣裳若不配些首飾未免太素了些，屆時未免讓他人瞧了去又在背後說閑話。”雲珠笑着催促她。

姜浈伸手去拿玉佩，細細看了一番後卻蹙起秀氣的眉：“這玉佩，我越瞧越覺着眼熟。”

雲珠只當她是記岔了，側身将匣子放在桌上，一邊從中取出鑲金玉簪插在姜浈發間，一邊笑着催促道：“姑娘可快些戴上，這首飾是府上特意囑咐着送給您的，想必也是寶貴得緊。更何況這世上華美的珠釵首飾皆是好看的，那自然便有些共性，姑娘覺着眼熟也就不奇怪了。”

冬青輕笑了出來：“瞧她，說什麽都有理。”

姜浈無奈看了雲珠一眼，起身道：“行，依你。”

冬青在她身旁幫着穿衣，雲珠則在一旁為姜浈佩戴上玉佩。

姜浈去銅鏡前照了照，确認沒什麽差錯。

“這一身素雅，同咱們姑娘襯得很。”雲珠在一旁由衷稱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冬青聽到“咱們”，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欲言又止。姜浈察覺到她有話要說，頓下腳：“冬青，有事要說？”

冬青忙搖搖頭：“姑娘，時間緊，待您回府我再同您說。”

姜浈颔首：“如今外頭不安寧，你今日不必外出，守着屋子便好。雲珠出自将軍府，對将軍府熟悉些，便跟着我赴宴。”說罷，便帶着雲珠向屋外走去。

薛端已在屋外候着，見姜浈收拾好了，示意身旁小厮準備啓程出發。

姜浈坐上馬車，她掀開一角簾子望了出去，街道上幾無行人，馬車在大街上行駛得極快。今日到底是不同尋常些，四周一片安靜，不複往日的熱鬧喧嘩。姜浈放下簾子，攥緊了手中的手帕。

将軍府的馬車一路送着姜浈到了将軍府門口，姜浈彎腰出了馬車，雲珠伸手扶她，見她手中的帕子已被捏皺，知她心中不安，輕聲寬慰：“姑娘放寬心，有将軍在，您不會有事。”

今日将軍府府外陣仗不小。其正門門口停放着數輛寬敞華貴的馬車，除此之外還圍着幾圈守衛，較往日戒備更為森嚴。

姜浈收回目光，将另一只手覆在雲珠手上，徐徐走上臺階。

裴瑀派了小厮将姜浈一行迎進去，姜浈跟着他到了正廳。

正廳內尚且只有裴瑀坐着，丫鬟小厮也寥寥無幾。他今日穿着一件藏黑缂絲綢袍，較往日衣着更為正式些，襯得他儀表堂堂，器宇不凡。

裴瑀見她來了，目光先落在她發髻上的鑲金玉簪，而後又不着痕跡地轉移到她所佩戴的玉佩上去。但他的目光并未在姜浈身上停留太久，因為此時一名小厮從府外匆匆跑回來，向他傳話。

“将軍，聖上身邊的吳公公傳了信來，說是聖駕約莫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您得收拾收拾出府接駕了。”

裴瑀起身：“我知曉了，你退下吧。”

他走到姜浈面前，放低了聲音：“你來了。”

姜浈擡頭看他，輕輕點頭：“現在要一同出府接駕是嗎？”

裴瑀颔首：“我們在将軍府外候着便好，”話音一轉，他看向姜浈的眼睛，突然問道：“姜浈，你不怕嗎？”

“怕？”姜浈看他，輕笑出聲，“若我真怕，就不會來西北，也不會戴上你送來的首飾赴宴。”

裴瑀面上微微錯愕：“你知道了？”

“知道什麽？”姜浈笑着反問他。

先前在自己屋子時，姜浈只覺得那玉佩眼熟，卻記不清出處。來将軍府的路上，姜浈突然便想起來了。這也與薛端脫不開幹系，他臉上藏不住事，心事全寫在了臉上。許是先前得了裴瑀吩咐的緣故，他一見着姜浈，眼神便從她身上的玉佩離不開。姜浈心中有疑，再努力思索一番便回想了起來。

先前在京城的時候，裴瑤帶着看她房中的首飾。當時她身旁的丫鬟拿來了首飾匣子，裴瑤一打開匣子就又立即關上，吩咐身旁丫鬟馬上送回去，還囑咐她別讓母親房中的人發覺。姜浈心中奇怪，便問了出來。裴瑤湊到她面前輕聲告訴她，這套首飾是太後賞給自己母親的，母親又打定主意将這套首飾留給未來自己的兒媳。先前她想放在自己屋內賞玩幾日，都被母親斥了回來，自是不敢再忤逆母親的意思。

這也是難怪，姜浈當日不過是匆匆看了一眼，只留下了個囫囵印象，自是記得不太清楚。

不過這套首飾既是太後送來的，想必當今皇帝也是認得的，而裴瑀在今日刻意差人将這套首飾送給自己佩戴，其用意不言而喻。

裴瑀沒有回答姜浈的問話，顧左右而言他：“沒什麽，聖駕快到府上了，你随我去接駕。”

姜浈收了逗弄裴瑀的心思，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等候在将軍府門口。

将軍府正門處層層守衛，氣氛森嚴，姜浈裴瑀二人自然無話。只是姜浈沒想到他們等候的時間較預想中久些，早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不再低頭，擡起頭打量前方。官府收了聖駕巡幸此地的信，早便差人将将軍府周圍的街道清掃了一遍又一遍，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此時寬敞的大街早便清了道，沒有行人，更顯空蕩。四處打量之際，姜浈也不知自己怎就和裴瑀對上了目光，二人皆極為默契地錯開了眼神。旁人自是沒有注意到二人之間的眉眼官司，姜浈身後的雲珠卻低垂着頭，憋笑憋得燒紅了臉。

沒等多久，一名小太監跑了來，通禀聖駕即至。又過了一會兒，姜浈便見聖駕轉過街角遠遠地來了，她沒再觀望，将頭垂了下去，隐在人群中。将軍府前一衆人等皆恭敬行禮，姜浈低垂着頭，餘光中瞥見一角五爪龍袍從眼前掠過。而後聽到一公公模樣的人代聖上發了令，姜浈才随着衆人起了身，一同進了府回到正廳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