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那一蓬蓬開在天幕之上的巨型花朵, 一朵盛開即凋零,然來不及給人遺憾,便又是一朵簇擁上天空,五顏六色地炸裂開, 變成零星的雨點墜落下來, 沒等落地便吸納入漆黑深邃的夜色裏, 不複得見。
崔莳的眼中盛滿了燦爛的火光。
她在專心地看煙火, 他在身旁看着她。
直至所有的焰火都抛入天空,最後落盡,火焰圍成了一圈, 變作桃花的形狀。便是她額頭上的那一朵與生俱來的桃花胎記。
崔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等那煙光滅盡, 一切歸入寂靜,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扭頭望向賀蘭桀。
“是你……”
這所謂的最大的焰火, 看來是一場苦心孤詣造就的騙局, 難怪他剛才一直拉着她,一定要讓她等着看焰火。
是挺美的。
不過看過了也就罷了。崔莳撇撇嘴,道:“進去吧。”
都已經上了賊船了,還能怎樣呢?
賀蘭桀沒等到她臉上驚喜的神情略略失望,不過也已經足夠,方才她看得也是很認真, 他擁住她往畫舫艙裏走去。
然而一進去崔莳便驚呆了——
這是什麽不正經的污穢之船!
鋪的是什麽床褥,到處灑滿了花瓣。
挂的是什麽簾帳,能擋住什麽, 令人看了更浮想聯翩。
Advertisement
還有不正經的蠟燭,成雙成對的大雁燈盞, 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玩具。
崔莳眼睛要冒火,怒火中燒地盯住賀蘭桀:又是你安排的?
賀蘭桀冤枉:“阿莳,不是我。”
“……”
她不信了,如果不是狗皇帝剛剛還在外邊跟老不正經對暗號,她興許還會被騙。
她可真是太單純了。
崔莳要往外走,賀蘭桀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回來,“阿莳你往哪去?”
崔莳羞憤交加:“在這裏待一晚上不如跳河算了。”
賀蘭桀摸摸她的腦袋安撫她:“你不相信我麽,我不會碰你的,我發誓。”
他發誓那就更奇怪,一邊讓她做寵妃,一邊說不碰她?
真就逆反了,崔莳咬唇道:“你碰就碰,難道我還能打得過你!”
賀蘭桀一怔,但看她臉頰緋紅,被燈燭照着整個人都紅彤彤的,胸脯氣得直起伏,知道她說的是氣話,他舒了口氣,笑着将她摟緊,“傻子!我怎會在這裏染指你。”
她略略氣消了一些,賀蘭桀趁火打劫地一口親在她的臉頰上,聲音猶如誘哄一般地安慰她:“阿莳,其實你不知道,在你面前朕膽小,很多事朕不敢嘗試。”
崔莳已經習慣了他三天兩頭地用這種似是而非的暧昧口氣和自己說話,可惜她還沒有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銅皮鐵骨,偶爾會招架不住。譬如現在。
她只好打了個寒戰,将他不着痕跡地推開,免得越理他越來勁。
畫舫沿着水路而下,艄公駕船的技術非常娴熟。
眼前是幢幢燈影,耳畔是道道槳聲,燈影與槳聲一同攪碎在了水裏。
漸漸地,耳畔的聲音越來越大。
畫舫駛入了一片熱鬧的地方,也不知是到哪裏來了,崔莳本來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小口地啜飲着,留神賀蘭桀的動靜,忽聽到一聲嬌滴滴的震耳欲聾的“官人”,崔莳手掌一抖,熱茶瞬間嗆進了鼻中,她彎下腰激烈地咳嗽了起來。
賀蘭桀倚着畫舫艙門,聞言,優雅一笑,看到崔莳的反應,笑意更濃了。
崔莳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爬出船艙,只見素月河對面燈光閃灼,莺莺燕燕堆砌滿樓,繡招漆柱,脂香鬓影,竟是一處秦樓楚館!
來往的恩客多如牛毛,手裏或都攬着一截美人腰,美人嘤咛曼語,嬉笑怒罵,活色生香。
崔莳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面前閃過一片聯袂彩雲,飄下了河岸,朝着他們所在的這片畫舫刮了過來。
為首的女子,纖纖玉指勾着一只彩壺,眼波睩眄,身攜兩名美婢登上了畫舫,艄公把槳橹停了停,那女子自來熟地撥開簾幔,朝裏喚道:“好一個何郎君,怎的在此,不上岸一敘。”
崔莳霎時驚呆了,她的目光唰地灼灼地看向賀蘭桀。
是在喊他吧。
這船艙裏除了他,還有哪個男人?
賀蘭桀的臉幾乎被她盯出一個洞來,低低咳嗽起來,崔莳上前就朝他背後重重幾拍:“我看何郎君透不過氣了,不如上岸去聊吧!”
看來沒少來,是熟客吧,還何郎君,裝模作樣的姓氏都不肯承認了,這不是欲蓋彌彰!
看來所謂皇後,不過是拿來掩飾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假象,就說怎麽可能,還有不偷腥的男人?這不,別人花魁娘子都找上門來了!拍死他得了!
賀蘭桀被她拍得,越拍越咳,求饒般将她的兩只小手捉住:“阿莳,阿莳!”
崔莳冷冷一笑,額頭猛地撞向他的額,将他撞翻後仰,後腦勺砰地又與艙壁相撞。
賀蘭桀的整個腦袋差點兒都沒一塊好地,他擡起手,将裹成粽子的右手給崔莳看:“阿莳,我的手還沒有好,腦袋也要裹上了。”
崔莳置之不理,眼風斜也不斜一下。
賀蘭桀無奈嘆氣,看向已經船艙內的美人,道:“多謝細娘好意,你的酒玉京最烈,可惜,我今日恐不能喝酒。”
寇細娘知道賀蘭桀的傷是給自己看的,紅唇上揚,笑容明豔萬分,“何郎君有空常來,不過,下次可不要帶醋意這麽大的小美人了!”
誰、誰醋意大!
崔莳皺着眉頭,笑了一下,古裏古怪地道:“常來不如常有,何郎君憐香惜玉,下次帶着贖金來就是了。”
寇細娘掩唇失笑,看了眼崔莳,又看了眼賀蘭桀,轉身與幾位妹妹退了出去。
船艙裏恢複了寧靜,外頭的艄公會看臉色,急急忙忙将船又搖了起來,畫舫的魚形頭劈開水面泛着細碎銀光的波浪,朝前而行。
“阿莳。”
他朝身後喚她,向她靠近。
她不理,賀蘭桀握住了她的臂膀,她推開他,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
賀蘭桀沒了辦法,只好激她:“真的吃醋了?”
她果然經不得激将,立刻扭頭來,怒容紅得像一顆石榴,“聖人放浪形骸,跟我有什麽關系,只是有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名也要利也要,還拿皇後一介女流作筏子,瞧着讓人犯惡!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
賀蘭桀笑:“所以,阿莳是在為皇後鳴不平?”
崔莳被問地緘了口,反正氣就是下不去,卻也不能否認。
賀蘭桀嘆道:“阿莳,我告訴你,我與細娘相識的經過。”
崔莳轉過身,又狠狠推開他,斥道:“誰要聽你的風月情仇!”
賀蘭桀猝不及防被她推了手,低低地“嘶”一聲,崔莳皺了下眉,但沒有管,徑直又回過了頭,賀蘭桀将手上的紗布一圈圈地解了下來,先前中了毒,掌心的肉已經腐爛了,就算是塗抹了藥也沒有好得這麽快,後來又迸裂了一回,現在還散發着一股腐爛難聞的氣息。
崔莳嗅到了氣味這才慢吞吞轉過目光,只見他的掌心竟是一片糜爛瘡口,除了被她用匕首劃傷的刀口,還有一大塊褶皺不平的燒傷,和他胸口的是一樣的。
先前他握過她的手,她還不理解,賀蘭桀一國聖人手竟然那麽粗糙。但後來省得了,他是個習武的人,手上多點兒傷口和繭子實屬正常,不必大驚小怪。
但她沒仔細看過,原來他的兩只手連着皮肉全是大火燒傷留下的疤。
賀蘭桀随身攜帶了傷藥,重新塗抹上,扯下身下的褥子撕成長條,自己給自己包裹上,看他一只手處理不過來笨笨拙拙的樣子,崔莳沒忍住上前搭了把手,将賀蘭桀一臂推開,沉聲說道:“你笨死了,我來。”
他謹慎地擡起眸光,看向崔莳,她跪坐在他的身旁,雙手替他将長條纏好,打上結。
“阿莳。”
他喚道,左手在她要退去時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我錯了。”
崔莳冷冷道:“你應該同皇後說,沒我的事兒。”
賀蘭桀眼光黯淡,“你可願意聽我說。”
崔莳再一次搖頭:“不願意,你的事跟我無關。我只是不齒你這樣的人,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讓那麽多秀女進宮,你說一句,她們中的很多人都願意當你的妃子,何必演這一出,還得全天下人陪你演,你是聖人,民生社稷的大事演一演也就罷了,何須要一個情深不壽的名,豈不是舍本逐末麽。”
“阿莳……”他喚她的名字,她卻再次狠心地背過身,只抛給他一個冷傲的背影,賀蘭桀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失去了皇後的這幾年,我的确意志消沉,借酒麻痹自己不在少數,酗酒貪杯,不可勝數。”
她不理,但他知道,她在聽着。
“我也,記不清自己醉了多少次,酒量卻煉得越來越大,慢慢地宮裏的瓊漿酒已經喝不醉了,我便有時扮作普通的商客混進西肆,到沒有人認識我,也沒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喝得爛醉如泥,第二天天亮了再回去。起初母後很擔心,責罵過我幾回,見攔不住,才撒手沒管了。細娘是西肆裏明華樓的老板,我問她買過幾次酒,就這麽簡單。”
崔莳堵上了耳朵。
“細娘細娘的,叫得真是親熱!”
鬼才信他的話。
賀蘭桀苦中作樂地一笑,從身後抱住她,慢慢地将臉埋在她的頸邊,可憐兮兮地蹭她的後頸:“沒有親熱,我只知道她叫細娘,賣的酒好喝,我連她姓什麽都不知道。”
崔莳才不會相信,但是,她這回看了他一眼,渾身冒疙瘩地道:“你撒開我,怎麽像個小孩兒!無不無恥!”
剛剛是誰還要人家喊“哥哥”的!她為什麽攤上了全天下臉皮最厚的狗皇帝!
賀蘭桀不放,一直蹭,邊蹭邊道:“阿莳,我沒有去過青樓,從來沒去過……”甕聲甕氣的。
這話好奇怪,從沒去過青樓,他的酒卻是從細娘的手裏買的,這是怎麽買的?越說,越都是漏洞了,崔莳冷冷笑幾聲。
賀蘭桀還在扭動,大有一種,她若不相信他便賴在她身上的架勢,簡直是越來越無賴了!
崔莳惱火不已,大聲道:“再不撒開我,我把你扔河裏了!”
“扔就扔吧。”賀蘭桀無賴地笑道,“阿莳,我知道你舍得的。”
“……”
就在崔莳目光溫婉一動,想到一個更妙的招之際,驀地,從畫舫兩側的水底破水而出十幾個刺客,劇烈的水聲響在耳畔,賀蘭桀眸光驟變,迅速反應過來,環住崔莳将她抱起,足尖一點掠到了艙門外。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