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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賀蘭桀撐住桌角, 似乎要站起來,可因為太過費力,最後又重重摔回了椅背上。
目光死死凝固在那張墨跡已幹的宣紙上。
初月。
初月……
賀蘭桀口吻急促:“還有沒有,只這一句話?這不可能!”
沈辭這幾日将海昏侯傳達話語的那天的情形早已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确定沒有絲毫遺漏了, 他颔首道:“有。臣見過那個女孩兒。”
“女孩兒?”賀蘭桀指尖發顫, “初月, 是叫作初月?”
沈辭急忙點頭:“聖人,那女孩兒眉眼與聖人極為相似,海昏侯說, 因是生在初一之日,取名叫初月, 已經快三歲了, 是早産生的,先天有些不足, 但已經會喚人了。海昏侯言之鑿鑿, 說那便是聖人的女兒!”
賀蘭桀猶如血脈逆流,想要呼吸,呼吸不得,想要說話,開口不得。
臉上的青筋痙攣着,他頭痛欲裂地摁住了額角, 沈辭驚呼“聖人”,喚李全進來伺候,李全急來給賀蘭桀倒熱茶, 但賀蘭桀端茶的手都在發抖。
怎可能!
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女兒?
他之一生,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只有過她一個女人。
是眠眠為他生下的女兒?
她流落東海國之後經歷了什麽!他一無所知。那時候,眠眠腹中便懷有他的骨肉了麽?東宮的那場火燒得那麽旺,那場大火斷了幾個人的生機,她竟是懷着他的骨血逃出去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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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眠眠怎會什麽都不記得。
昨夜,她固執地飲下避子湯,他一直知道,她厭惡于己,這一生或許都不可能願意真正地委身自己,為他生下孩兒,所以他不求,早已不願再想。
可是事實又是什麽?
那個名叫初月的小女孩,難道真的是他的女兒?
女兒!
賀蘭桀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是可以擁有女兒的人。
李全方才在外邊聽,沈辭将軍的聲音也不大,可他這雙千錘百煉的耳朵偏生靈敏得過分,将他的話是一字不漏地全聽去了,所以李全完全了解了現在聖人為何會露出如此癡怔驚惶的神态,甚至也不知是喜是憂,不知如何相勸。
倘若那小女孩真是聖人的掌上明珠,不用多言,海昏侯必是想利用此打擊聖人,換取什麽條件。
賀蘭桀雖然頭腦中飓風沙暴,可理智仍沒有全丢:“海昏侯有什麽條件?”
沈辭終于能說了,他冷靜地回答:“海昏侯說,他要入京面聖,條件才能詳談。”
這幾年,海昏侯名為東遷,實為流放,沒有玉京诏令,他只能一輩子留在東海國,等同于變相的羁押軟禁。
賀蘭桀不假思索:“可以,但朕要見到初月,必須帶她來。傳驿使,朕要八百裏加急,兩日之內送信東海國!”
聖人口吻急切,已經是迫不及待地要見到他的女兒。
這件事李全不能阻止,但他一定要告訴太後。
等沈辭退去,賀蘭桀驀然盯住李全:“若透露給太後,朕斬了你。”
李全吓得汗毛倒豎,噗通跪地:“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只是,“只是聖人要小心謹慎啊,海昏侯詭計多端,萬一他弄虛作假,颠倒皇室血脈……聖人,恕老奴多嘴一句,初月小公主究竟是不是聖人的骨血,只有皇後娘娘是最清楚的。”
李全所言賀蘭桀何嘗不知,可是直至此刻,他都沒法從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當中緩過神來,執筆的手顫抖着,提起筆,又擱下,再提起,如此反複幾次,他再也忍耐不住,吩咐李全:“将南宮炳給朕找來。”
李全不明白聖人的用意,然而還是去了。
南宮炳一路詢問李全聖人突然急召是為了何事,也沒問出所以然,懷着滿腔忐忑步入太極殿後,聖人便只單獨留下了他一人,這令南宮炳愈加惶惑。
“聖人的毒……”
賀蘭桀開口打斷他的話:“朕問你,單憑把脈你可能看出婦人是否有過生育。”
南宮炳哪知道聖人劈頭蓋臉地就問這個,他思忖道:“老臣行醫幾十年,也沒這個把握。聖人,女子的體質不同,不能以一概而論,有的婦人生育之後身體能夠恢複如初,甚至宛若處子也有可能,單憑一縷脈相,是看不出來的。”
見聖人教他說得臉色逐漸黯淡了下去,南宮炳趕緊找補:“聖人若想知道女子是否生育過,不如找專門的驗身嬷嬷……呃,她們經驗老道,直接驗身,這……”
“混賬!”賀蘭桀呵斥道。
南宮炳哪知道聖人發這麽大的火?聖人是這麽問,他就是這麽答,這一點兒錯也沒有啊這。
除非……
南宮炳心頭凜然,驀地想到,聖人這是要驗誰?別不是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流落在外幾年,莫非是她有可能與誰生下了什麽孩兒?聖人疑心娘娘不貞,所以特找自己來,用不着痕跡的法子探看娘娘是否有過生育?
這就難怪了,聖人這是又想知道,又不願驚動了娘娘,所以才為難。
但這就恕他學藝不精愛莫能助了,沒有這樣的法子。南宮炳連連搖頭。
賀蘭桀眉峰緊鎖,揮袖:“下去吧。”
南宮炳如逢大釋,抹汗告退。
宮中悄然無聲,唯獨剩賀蘭桀一人,凝視着跳躍的燭光,默然無語,心頭思緒萬千。
眠眠,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嗎?你可還記得。
倘若記得,為何不告訴我,任由她扣在海昏侯的手中……
可是再多紛亂的思緒,也幹擾不了,無論是真是假,他都迫切欲見到初月的心情。
賀蘭桀重新提起狼毫,蘸墨,在宣紙上留下幾行字——
帶初月入京,朕必須親見她,如蒙騙朕,将再無歸國之日。
信寫完,賀蘭桀将其密封,傳驿使前來取走,勒令兩日之內必須送往海昏侯手中,驿使領命,急去送信。
賀蘭桀幾度思潮起伏,還是不能當作沒事一樣安坐于太極殿,便抛下一應繁缛公文,徑直來到承清宮寝殿外。
他走時曾說,近日裏來瑣事繁多,夜裏會歇在太極殿不過來,崔莺眠沒想到他竟又出爾反爾。其實她心頭是萬分明白這個男人只不過是怕了,為避免尴尬尋了一個蹩腳的托辭而已,但她還沉浸在自由和快活當中時,他卻又來不湊巧地來了,大煞風景地打斷了她要做女紅的興致。
她敗興地将針線都收回簸箕裏,坐在羅漢床上等他來,沏了一盞熱茶,有模有樣地送賀蘭桀手邊。
他卻不喝,只一個勁地盯着自己看,崔莺眠有點懷疑他會把自己的臉盯出一個大洞來,清咳了聲,道:“怎麽了?”
賀蘭桀一句話幾乎就要沖口而出:“你可還記得初月,她是不是你為我生下的女兒?”
可到底沒能問出來。
她記憶有損,被賀蘭堯惡意篡改過,看她平日舉止,倘或真的有這件事,她也不會記得。
也許篡改記憶正是在她生産之後,是這樣,賀蘭堯倘若讓她僞裝成崔莳,又怎麽可能留下這麽大一個漏洞讓她抓到?可憐的眠眠,興許還不知,自己已經做了母親。
不能問,她記憶錯亂,強行令她回憶往事只會令她頭痛增加精神錯亂的風險,他于她,根本一點險也不能冒。
賀蘭桀的雙眸發紅,“阿莳。”
他站起來,朝她走近一步,就在崔莺眠詫異他又好端端地突然靠過來作甚麽,賀蘭桀伸臂将她右手拽住,沒來得及反應,她被他兩臂擁住壓在了厚實的鶴氅底下,溫暖的噙着白檀冷香的氣息一股股地往她的口鼻中迂回試探。
崔莺眠手裏簸箕掉了,落在腳下,針線散了一地。
“聖人你怎了,出什麽事了嗎。”
今日賀蘭桀有點兒反常,她想。
賀蘭桀低下頭,将臉埋在她的頸邊,身體在顫抖。
那樣不安。
崔莺眠不知怎的,竟然想安慰一下他,她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出于安慰,摸到了他的背部脊骨,往下順了順,聲音柔柔地說道:“有事你就說啊,別悶在心裏。”
不能說,不能問。賀蘭桀閉上了眼,擁她更緊,便似要将她勒進自己的骨縫中,從此長相依存再不分開。
初月是他們的女兒的話,那麽當年,她是懷着孩兒,從火場當中九死一生地逃出去的,而他卻什麽也不知道。這三年,他以為她死了,以為她不在了,卻不知原來他們只是天各一方,他的眠眠只是在另一個地方,獨自吃了這麽多苦頭!
他賀蘭桀,自诩對她好,卻從始至終,一直沒有護得住她。
他算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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