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花占蔔

花占蔔

[18]

黑狼隊全隊都感覺到了，這次比賽，他們的二傳手狀态絕佳。

不僅木兔連贊三次宮侑傳來的球手感巨好，連明暗和奧利弗都忍不住拍着他的後背贊不絕口。

“怎麽回事啊你？狀态好得讓人害怕。”

本場MVP宮侑諱莫如深：“嘿嘿，秘密。”

比賽開始前，宮侑和真子說好散場後在選手休息室附近的某處彙合，用他的話說就是“Mako醬總得證明一下真的到現場了嘛”，雖然他的小算盤圖窮匕見，但哪有人拒絕得了鑽進人心坎撒嬌的狐貍？真子舉手投降，答應了他的要求。

她本以為兩人簡單見一面就該結束了，畢竟排球選手應該都很忙，說不準比賽後還會被安排采訪或是其他活動。

真子按照男人的指示百轉千回，艱難地找到了目的地，“找到了！”的消息剛發出去不到三秒鐘，走廊盡頭的一扇門火速彈開，已經收拾幹淨的宮選手瞬移來到了自己身邊。

“Mako醬！”他得意得尾巴都快實體化了。

女人歪頭打量他幾眼，有些意外：“你該不會澡都洗好了吧？”

宮侑得意再加一：“連發型都OK，我才不會一身臭汗就來見Mako醬。”

“好厲害，怎麽做到的？”真子啧啧稱奇，“明明一直有回我的消息，完全猜不透你哪裏來的時間整理儀容儀表。”

毛被順開心了。男人快樂地推起了進程：“餓嗎？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真子愣了愣，這才發現對方連包都背在身上，意識到原來他是想和自己一道走，急忙道：“可是我是兩小時之後的車，沒準備留在這裏吃飯的。”

“诶——”男人枯萎了，整個人都蔫了下來。他還以為今天能“約會”的。但車票都買好了，他還沒有任性到可以對真子說出“不行你給我退票”這種話的地步，便只好伸手去讨她的包，“那我送你到車站吧。”

感覺如果拒絕他會鬧。

真子快速完成思考，配合地把托特包交了出去。

宮選手接過包往臂彎一挎，悶悶不樂的，但抖抖尾巴，還有小花樣：“感想呢？”

“……你是在給一個國語老師布置觀後感作業嗎？侑同學？”

侑同學垮着個臉，表示不接受玩笑敷衍。

又要妥協了。

真子悄悄嘆氣，總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被這個人拿捏。這是不是有點危險？

雖然這麽想着，嘴上還是流暢地組織起了語言：“很帥氣啦！感覺侑君像是會那種縮地術，每次都是一眨眼就跑到了球的下面擺好姿勢要托球了。”

她故意逗他，“不過要持續觀察二傳手的動作好難啊，一不小心就會被攻手們的扣球吸引注意了……”滿意地看着男人表情變差，欣賞了幾秒臭臉狐貍，遂再順毛，“但是我有一直在看你的！特別是有幾個本來以為會托結果被你自己撥到對面去的球，太精妙了！”

尾巴大搖特搖：“嗯嗯，是吧，二次進攻很帥吧！”

“你別美了。下場比賽如果讓我發現你在沒有必要的時候用二次進攻你就完蛋了。”身後突然傳來明暗的聲音。

宮侑一哆嗦，暗悔不該在這裏耽擱這麽長時間的。

真子認出他也是剛才在場上比賽的選手，有些拘謹地朝明暗欠身示意，後者也颔首，兩人算是無聲地打過了招呼。

明暗看着宮侑反複開屏那勁就不禁擔心：“明天集體移動，侑你別玩太瘋。”

倒是真子下意識地接過話頭，小孩家長似地回答起來：“侑君就送我到車站，很快就回去了的。”

男人點點頭，沒有其他話要囑咐，準備先一步離開，卻猛地多看了真子一眼，好像發現了什麽端倪。

“找到了？”他問的自然是宮侑。

“啊、嗯。”宮侑心虛得快融化了。

真子眼看着兩人在自己面前打啞謎，好奇得抓心撓肺，但自知不便參與，生生忍耐到明暗走到看不見身影的地方，才轉頭問男人：“找到什麽？”

果然逃不過嗎！

宮侑目移，“呃……呃……”他的國語素養瞬間歸零，想破了腦袋。

忽然福至心靈：“球票。”

“球票？”

“主辦方給我們每人都送了贈票，我因為無人可送一向是亂塞一氣的，上次在A市碰見你之後就想邀請你來看比賽，所以回去問了一圈隊友記不記得我把票放哪裏，他們當然不會記得，還嘲笑我早知如此就該把票交給他們保管……最後還是在我儲物櫃裏找到的。”

“哦……”真子點點頭，“怪不得看我。”姑且相信了。

“嗯嗯。”宮侑偷偷汗流浃背，催促着女人趕緊離開。

當然，以上那些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他沒有撒謊，嗯沒有撒謊。

[19]

仙臺比賽那短短一面之後，宮侑又忙得一連兩個月沒能再見真子。

賽程長是一方面，再有就是隊長嚴令禁止了，不準他零星兩天的休息也用來舟車勞頓去兵庫。男人自己也是知道的，狀态好并不是永久的，他沒辦法任性地魚和熊掌兼得，要是因為私人生活影響了競技狀态，連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要是去問真子，不用想都知道她絕不會要求宮侑定時去她面前報道，沒有安全感、愛胡思亂想的不是她，對人念念不忘恨不得把對方綁在褲腰帶上的也不是她，說到底這個問題之于真子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于是宮侑把它牢牢憋在心裏，只天天纏着女人和自己聊天。

真子對聊天這件事好像沒有表現得非常抵觸，有時間就會看，有消息就會回，倒是一貫一視同仁的。

不過從宮侑那兒來的信息好像又和其他的有那麽一點不一樣，他總是分享、撒嬌、耍寶輪着來，造詞譴句的能力很不錯，輕而易舉就能逗得她很開心。

宮侑的心意轉化成文字也還是那麽顯而易見，他不直接說，但藏在字裏行間，在各種隐蔽的角落。他連見縫插針貼在句末的愛心表情都要用五顏六色的，那些精挑細選的黃豆小臉，每一顆都帶着和他本人如出一轍的神韻，好像見字如面，宮侑仍一天到晚，出現在自己身邊。

[20]

宮侑偶爾也會有實在想念到難以忍耐的時候。

他去找犬鳴前輩傾訴，犬鳴也知道自家二傳手的愛慕對象是他高中時期的老師，于是便說，那你就當這是高中時候的假期吧。

稻荷崎的每一個春假暑假和寒假，宮侑都是在思念成疾中千錘百煉自己的球技。

真子不會總是像高一暑假那樣湊巧，意外又驚喜地降臨在自己面前。

假期裏的真子究竟是在做什麽呢？

這是他探尋了整整三年都沒能找到答案的課題。

不過假期是有盡頭的，只要等待，新的學期就會開始，他總能等到與真子重新見面的一天。

“謝謝你！犬前輩！”

是了，這不過是短短的假期，只要等待就好了。

和之前那種望不到盡頭的杳無音訊帶來的絕望和麻木相比，這根本算不了什麽。

[21]

一次，他的指尖流連于聯絡界面竟不慎撥出了一則通話請求，反應過來的宮侑大驚失色，手機從手裏飛出去，像燙手的山芋。

男人放任這個通話請求持續了二十多秒才按下取消，真子沒有接，他失落地埋下腦袋，雖然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結果，但沒有及格的成績單真的拿到了手裏，他還是不免感到沮喪。

真子真的會喜歡上自己嗎？

他又開始翻來覆去地思考這個問題。

原本，帶着一點勢在必得的自信，他想他和真子知根知底，他又工作體面、帥氣多金、幽默風趣，他覺得女人是沒有理由不喜歡他的。

但時間越久，他就越覺得動搖。

如果真子永遠把他當做十幾歲時遇見的那個宮侑對待呢？如果他只是她千百個學生裏的其中之一，如果他對于真子來說從過去到現在都沒什麽特殊，如果她也不準備在自己的未來裏留什麽位置給他，如果她就是不會喜歡他……

不行啊。怎麽單單一想到這種可行性的存在，心髒就痛得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Mako醬……”宮侑喃喃自語道，“我好可憐哦，Mako醬，我該怎麽辦才好？幹脆把你抓到身邊……”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真子的名字赫然填滿了來電顯示。

“Mako醬！”男人秒接。

“怎麽了侑君？剛才在洗澡。”

真子果然還是喜歡我的。

……會喜歡我的。

宮侑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