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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吧。”
“不,不!”
“回答錯誤,女士。”黑影陰恻恻地露出微笑,他握着男孩細軟脖頸的手突然用力,男孩的臉色變得灰白,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翕動着嘴吸氣,“我會加大力度,直到您回答正确。”
“放開我兒子!”女人尖叫着,兩行眼淚在極度恐懼下從面頰上流下來,她瞪大着充血的雙眼,急促地喘息,“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放開我兒子……”
“哇哦。”黑影将男孩丢開,兩只帶着潔白手套的手拍在一起,伴随着他自我陶醉般的掌聲,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那麽,游戲開始……”
游戲開始,游戲開始,游戲開始!
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黑影仿佛走得越來越近,身形越變越大。他終于露出了他的獠牙,潔白的手套變成了猩紅色,沾滿了血液。
“把門打開。”他說。
不,不可以開門,不可以開門!!
……
“安安,開門……安安,你在裏面嗎?季懷安,開門!季懷安!”
躺在沙發上午睡的男孩緊皺眉頭,嘴裏不斷發出輕哼,顯然沉浸在夢魇裏,幾下顫動之後,他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蓋在肚子上的小薄毯滑落到地上,男孩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得發濕,貼在身上有點黏膩得難受。
他還沒完全從噩夢帶來的心悸中走出來,有些微微發愣。
“……季懷安,開門!”
刑警大隊辦公室的實木門被敲得咚咚作響,季懷安這才反應過來,顧不上鞋襪,匆匆忙忙起身去開門。
封哲正想着再不開門就要撞開得時候,門突然開了,正好對上季懷安還有些懵圈的臉。
“你……”怎麽喊了這麽半天都不開門!
封哲深吸了一口氣,把後面的話咽下去,這小孩一向膽小,別到時候等趙隊回來又看見他哭鼻子。
“又做噩夢了?”封哲看着這破小孩有些發白的臉色,額前幾縷頭發因為出汗而貼在了腦門上。
“嗯。”季懷安老實地點了點頭。
“去先把鞋子穿上。”
封哲皺着眉頭拎着他,把他按回沙發,順手将毯子從地上撿起來,看着他乖乖把鞋襪穿好。
這小孩體重輕得出奇,個子和一米八五的封哲比起來也矮了小一個頭,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長的。想想過了今天,季懷安就成年了,成年,就意味着身高體重都差不多定型,封哲嘆了口氣——唉,這麽些年來擱在警隊裏好吃好穿地養着,怎麽就養不大呢?
季懷安系鞋帶的動作一板一眼,跟個小學生一樣規矩。直起腰來,兩只穿着帆布鞋的腳踏了踏地板,确定真的系好之後,擡頭看着封哲:“系好了。”
封哲嗯了一聲,轉而又想起來問他:“今天做噩夢,有沒有記起什麽來?”
剛擡起來的小腦瓜子又低了下去,過了一會,傳來一聲悶悶的“沒有”。
“沒有多的。”季懷安補充道,他抓着自己頭發的手扯了兩下頭發,聲音有點委屈,“頭疼。”
“好了好了,頭疼就別想了。”封哲一巴掌拍開他揪着頭發的手,挺可愛的自來卷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封哲看着有點心疼,心疼頭發,他想。
記憶裏季懷安似乎從他剛調來山北市警隊就在這兒,跟着趙民亮。他一開始以為是趙隊的兒子,還問過趙隊孩子是不是跟媽姓。
趙隊的回答是狠狠拍上他的腦袋:“臭小子,你少亂說。”
後來封哲才知道趙民亮有個媳婦,姓吳,跟季氏沒有半點關系。夫妻倆關系好着呢,自己這一巴掌沒白挨。
警局裏上至大隊長,下至普通警員,都寶貝着季懷安。按照警隊老人兒的話說,這孩子經歷慘,長得漂亮,性格還乖,這不兒可着人疼呢麽。幾年前那個案子你記得吧?就是那個入室行兇的案子,跟外頭說一家三口都受害了,實際上,當時還留下來一個八歲大的小孩兒,這是唯一一個目擊證人,趙隊就給帶回來了,一帶就是這麽些年。
诶,這些話你可別跟外頭亂說去。警員似乎覺得自己多嘴了,有點警惕地看着初來乍到的封哲。
封哲有點無語,這都說完了才擔心是不是晚了點?嘴上還是說着,放心,我肯定不說出去。
季懷安這小孩有點木讷。
封哲沒過多久就發現了這個事兒。
大概是因為當年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被趙隊帶回來的頭兩年是自閉的症狀,不搭理人,也不愛說話,一有生人靠近就警備起來,活像一只豎起毛來的奶貓。好在警局裏有心理醫師,經過兩年多的心理輔導,季懷安的情況總算好了起來。
但是這事兒也有很大的後遺症,雖然不再屬于心理疾病的範疇,但是季懷安仍舊膽子小,而且內向,情商的發育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減緩。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是把八歲以前的事情忘了個幹淨,先不說現場證據少得可憐,單說唯一一個目擊證人的證詞取不到,整個案件都陷入了僵局。
不過在警局工作久了的人都知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還要努力活着。即使這個案件一直都是趙隊喉頭的梗,他也要保護好這個孩子的成長。現在就算是逼迫他想出證詞,也依舊沒有別的強有力的證據來作證,更不要提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已經逃之夭夭的兇手。
季懷安的到來雖然沒有在這個案件上幫到警局的忙,但是也為警局帶來了一個小驚喜——這個孩子似乎對于犯罪有着天生的敏感直覺,他做得一些心理畫像有時候甚至會超過專門學習偵查的偵查員,達到一個難以置信的精準度。
回想起這些往事,封哲搖了搖頭,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孩身上。從他畢業來警隊一直到四年後的今天坐到副隊的位置上,這個小孩卻似乎并沒有受到歲月帶來的什麽影響。
季懷安一雙大眼睛盯着封哲,他剛剛已經說自己系好鞋帶了,封哲怎麽沒有反應?于是他又幹巴巴地提醒一句:“封哲哥哥,我系好了。”
唉!封哲又是嘆了一口氣,一個爆栗子敲在季懷安腦門上:“你什麽時候能長大啊?”
季懷安吃痛捂住了自己的腦門,他想,這人怎麽這麽沒道理!但是他又不敢說。
封哲是挺具侵略性的長相,雖然好看,但是警局其他小警員都挺怕他——這個副隊罵起人來比趙隊都狠,而且生活上又挑剔,偏偏家裏好像還挺有錢,經得起他這麽造作,惹不起惹不起。
封哲又是一巴掌貼在他額頭上,也不知道是揉啊還是又按了一把,把季懷安從沙發上拉起來:“走,今天晚飯跟哥哥出去吃!”
怎麽出去吃飯?季懷安想着,突然想到了,哦對,今天是我生日啊。于是又不計前嫌地快步跟上封哲,沖着他微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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