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馮愛雲

馮愛雲

如梁娟所說, 隔壁分到房的醫護人員陸續入住後不久,洪團長閨女和陳醫生的婚事就定了下來。

婚禮定在了十一月底,葉敏和孟城都收到了邀請, 區別在于一個收到的是男方邀請, 一個收到的是女方邀請。

因為兩邊分開辦酒, 所以問題來了,他們到底是去男方喝酒, 還是去女方家裏喝酒呢

夫妻倆商量過後,決定分頭行動, 孟城帶着孟峥去洪團長家裏,葉敏則和安安一起去隔壁。

出門前, 葉敏将安安好好打扮了一番。

今天安安身上穿的衣服,是十月份天冷後葉敏給她買的, 下面是黑色直筒褲,上面搭一件荷葉領的毛呢外套。

頭發因為不久前剛剪過,有點短,紮不成長馬尾,她又不想散着, 葉敏就給她分成兩半,從頭頂一直編到後頸, 紮成小揪揪。

紮好辮子,葉敏盯着安安看了會, 又從梳妝臺上的盒子裏翻出幾枚發卡,從中挑了最喜慶的紅色,給閨女戴在右邊腦袋上。

做完這些, 葉敏拿起梳妝臺上放着的小鏡子,舉到安安面前問:“怎麽樣?”

安安擡頭看鏡子, 左照照,再右照照,然後對媽媽的工作表示肯定:“好看!”

打扮好後穿上小皮鞋,母女倆走出房間。

孟城父子倆還沒出門,坐在院子裏等她們。

孟城身上穿的還是軍裝,孟峥則也穿上了媽媽給買的新衣服。雖然他打扮的時間沒有媽媽和妹妹長,但自我感覺良好,看到兩人出來就從凳子上一蹦而起,走到媽媽和妹妹面前打了個轉。

葉敏在跟孟城說話,沒注意到孟峥的小動作。

倒是安安,雖然年紀小,但在臭美上和哥哥一脈相承,非常能理解孟峥的腦回路,在他打了個轉後豎起大拇指說:“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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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安安新學會的詞,而且她還知道怎麽用,誇男生的時候就說帥,誇女生的時候就說好看。

得到妹妹的認可,孟峥笑得見牙不見眼,同時沒忘記禮尚往來:“安安今天也超級超級漂亮!”

聽到兒子閨女的互相吹捧,孟城不由想他是不是也應該說點什麽,但他不是那種文采斐然的人,說不出長篇大論的誇贊,看着精心打扮過的葉敏,到最後也只說出一句跟孟峥差不多的話:“你今天也很漂亮。”

孟峥耳朵尖嘴巴快,沒等葉敏開口就大聲問:“爸爸你怎麽學我說話?”

暧昧瞬間消失,葉敏噗嗤一笑,也看着孟城說:“你今天也特別帥!”

“這是安安誇我的!”孟峥又嚷嚷。

安安跟着附和:“我的!”

孟城磨牙,伸手揉了揉孟峥腦袋:“是是是,你最厲害!”

孟峥一點都沒聽出孟城話裏的咬牙切齒,翹起下巴一臉得意道:“那當然!”跟媽媽和妹妹分開後還特意說道,“爸爸,如果你不會誇媽媽,以後可以請教我哦!”

孟峥把請教這個詞用得太有靈性,孟城一時忍不住笑,問:“以後我是不是該叫你孟老師?”

孟峥攤手,聳肩:“也可以啦~”

“看在你這麽誠心教導我的份上,以後我也要好好教你練武。”孟城停頓下來,看着孟峥眼睛一亮才繼續說道,“我決定了,以後你訓練量翻倍。”

孟峥表情瞬間垮下來,扭了下身體問:“為什麽?”

孟城呵呵:“因為你太飄了。”得治。

……

和孟城父子倆分開後,葉敏去了丁家找錢曉雲。

錢曉雲夫妻倆也收到了兩邊的邀請,他們和葉敏夫妻一樣,也打算分開去吃酒。

到丁家時丁楊還沒出門,錢曉雲懷孕快七個月,肚子已經大起來,今天人又多,他不是很放心,所以特意留在家裏等葉敏過來,請她在席上多照顧自己媳婦。

葉敏聽後笑道:“你放心,就算你不交代,我也會照顧曉雲的。”

錢曉雲聞言,佯裝郁悶地抱怨道:“我跟他說過這些,他就是不聽,非要親口跟你說一遍才行。”

“說明他關心你嘛。”

寒暄過後,四人一起出門,丁楊本想送他們過去,但錢曉雲覺得她們喝酒的地方就在隔壁,幾步路的距離,沒必要送,到岔路口就讓他走了。

分開後,三人一起往大院門口走去。

洪團長閨女和陳醫生的婚禮規模辦的不算小,大院裏的住戶大半都收到了洪家的邀請,醫院那邊陳醫生也一個沒落。

不過大院裏住着的基本都跟洪家關系更近,葉敏她們出去時沒什麽人同行,家屬院到職工院這條路更是沒什麽人。

直到進了職工院,周圍才又漸漸熱鬧起來。

職工院的房子分兩種,單身職工樓和已婚人士可以申請的家屬樓,前者有兩棟,在職工院最前面。職工樓往裏是兩棟蓋好的家屬樓,再往裏是兩棟還在興建的房子。

陳醫生抽到得是二號家屬樓的三單元二零一號房,房子面積不大,五十多平的兩居室,小夫妻兩個住是夠的,但辦酒肯定排不開。

所以席面都安排在了樓下,從一號樓下面空地一直擺到了二號樓,足有十二桌。

這年頭辦酒沒那麽多規矩,除了主桌安排給長輩和領導,其他都是随便坐。葉敏帶着女兒,錢曉雲更是孕婦,兩人都不能喝酒,所以跟醫院裏的女同事坐到了一起。

三人坐下沒一會,馮愛雲也過來了。

但馮愛雲過來不是為了跟葉敏和錢曉雲說話,而是想揉安安,過來後她直接用手包住安安臉蛋,揉搓好幾下才松手,笑眯眯地問:“安安想不想姨姨啊?”

大院裏喜歡揉安安臉蛋的不止馮愛雲,再小一些的時候,安安很享受這樣的揉搓。但她現在脾氣大了,不喜歡被人揉來揉去了,所以不但沒有回答馮愛雲的問題,還朝她撅起了嘴巴。

葉敏見了一臉幸災樂禍,抱緊閨女說:“安安不哭,咱們不理怪阿姨。”

但馮愛雲也早有準備,見安安不準備搭理自己,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奶糖,舉在安安面前晃了晃:“安安,這是什麽呀?”

小姑娘一下就忘了生氣,說道:“糖糖!”

“沒錯!就是奶糖,”馮愛雲誘哄道,“你喊姨姨一聲,姨姨把奶糖給你好不好?”

奶糖面前,安安毫無骨氣,立刻喊道:“姨姨。”

葉敏唇角微抽:“哄騙小姑娘你也好意思。”

“為什麽要不好意思?”馮愛雲把奶糖剝開,送到安安嘴邊,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這是喜歡安安,一般人我才不給他買糖呢!”

這話葉敏信,馮愛雲其實沒那麽喜歡小孩,她只是顏控。

而安安繼承了父母的好相貌,哪怕是嬰兒時期,也比一般小孩好看,白白嫩嫩胖嘟嘟的,還很乖,帶起來非常省事,所以馮愛雲才會越看安安越喜歡。

對大院裏的其他孩子,馮愛雲是沒有這個心的。

喂安安吃完奶糖,馮愛雲坐到葉敏身邊。

這一桌坐的都是醫院護士,大家平時擡頭不見低頭見,關系大多不錯。

說是“大多”,就說明大家關系沒好到一團和氣的程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一多了,關系不睦的人難免會湊到一起。

這一桌就有兩個看不慣馮愛雲的,看到她坐下,其中一個故意擺出驚訝的表情:“咦?小馮你怎麽坐這來了?翟醫生在二號樓下面坐着呢,你不過去打個招呼?”

馮愛雲脾氣一般,要不是這樣,她也不能跟葉敏當了一年同事還兩看相厭,直到安安出現,關系才慢慢變好。

不僅是葉敏,在那之前她和衛生所裏其他護士關系都很一般,直到跟葉敏熟悉起來後才有改善。

到了新醫院後,她和新來的護士也沒怎麽處好關系,甚至還得罪了幾個人,故意提起翟醫生的這兩名護士就被她得罪過。

要是一般人跟同事關系處不好,心裏或多或少會有些忐忑,但馮愛雲不是一般人,哪怕得罪了人依然我行我素。

聽到那名護士的話,馮愛雲直接翻了個白眼問:“我跟不跟人打招呼,跟你有關系嗎?”

那人臉色一僵:“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馮愛雲呵呵:“要不着你多管閑事。”

那人詞窮,嘴唇張了張沒好意思再開口,但她身邊坐着的短發護士忍不住了,嘲諷道:“得了吧!你追着翟醫生跑這事醫院裏誰不知道?平時臉皮那麽厚,現在裝什麽呀?”

雖然建國後一直提倡自由戀愛,但這年代的女孩大多矜持,在感情上比較被動,很少有人主動出擊。

可馮愛雲不是一般女孩,她性格大膽,不畏懼人言,自聯誼會看上翟明秋後,就對他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方法包括但不限于随時搭讪,中午晚上在食堂看到對方後跟人坐到一起,休息約對方去看電影。

但翟明秋顯然對她沒意思,剛開始不清楚她的想法還好,後來知道她是想追求自己,就開始躲着她走,電影邀約更是一次都沒答應過。

如果是男同志追求女同志,就算不成功其實也沒什麽,可能還會收獲一圈同情。但當被追求者變成男同志,而追人的是女同志,輿論就不一樣了。

雖然也有人同情馮愛雲,但也有很多人覺得她不夠矜持、不要臉面,還有像這兩名護士一樣,每次見了她都要明裏暗裏嘲諷幾句的。

馮愛雲受不了氣,聽到這話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對方說:“你再說一句!”

“你都敢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我為什麽不敢說?”短發護士也站了起來,“醫院誰不知道翟醫生被你纏得厲害,現在都躲着你走……”

馮愛雲性格雖然不畏人言,但怎麽說都是女孩,聽人當着面說這些心裏自然不好受。見她紅了眼眶,葉敏開口打斷道:“行了!大家都是同事,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你少說幾句就當給自己積德行不行?”

短發護士沒把葉敏放在眼裏,雖然護士的職責有協助醫生工作,在科室裏護士大多要聽醫生的,但理論上這兩個職位沒有高低之分。

而且她和葉敏不是同科室的,葉敏管不到她頭上來,所以聽完葉敏的話後她沒打算收斂。

只是她正準備開口,桌上其他人也陸續出聲打起了圓場:“是啊,大家都是同事,和和氣氣的多好啊!”

“小趙你收收脾氣,少說兩句吧。”

“小馮你別跟她一般見識,都是同事,何必鬧到不能收拾的地步呢。”

短發護士可以不把葉敏一個人放在眼裏,可當一桌子護士都開始勸她,她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好閉上嘴巴。

已經站起來的馮愛雲也被葉敏拉下去,戰火似乎就此消弭,但就在桌上範圍漸漸融洽時,短發護士又開口了:“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雖然這話她是說給身邊好友聽的,聲音不算大,可她開口時飯桌上話題剛告一段落,恰好安靜了下來。而飯桌就那麽大,哪怕她和馮愛雲面對面坐着,離得也不算遠,後者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馮愛雲再也忍不下去,直接起身抓起面前的筷子朝對方砸過去:“你說什麽?”

短發護士沒料到她的動作,雖然擡起了手,但只抓住了一根筷子,另一根被她擋住後直接改變方向彈向額頭。

敲擊聲響起的瞬間,短發護士痛得“啊”了聲,眼淚立刻湧出,讓她再顧不上身邊同事的勸告,站起來喊道:“我說你不要臉!翟醫生都不搭理你,你還厚着臉皮追着人跑!”

馮愛雲擡腳跨過長凳,繞過飯桌朝短發護士走過去。

葉敏見了連忙讓錢曉雲看着安安,起身去追錢曉雲,但她慢了幾步,過去時馮愛雲已經和短發護士厮打起來。

而她們身邊的護士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葉敏過去直接抱住馮愛雲的腰,又對其他人喊道:“趕緊上手把她們分開啊!”

看到她的動作,其他人有樣學樣,終于在兩人快把對方臉上撓出血印子前把人分開。但兩人已經上頭,被分開後嘴巴也沒停,你罵我,我罵你,場面非常混亂。

直到姚林得知消息過來,看到這場景黑着臉喊:“夠了!”

作為院長,姚林在醫院是很有威嚴的,他那一嗓子後,馮愛雲和短發護士逗安靜了下來,低下頭開始整理頭發和衣領。

姚林掃了眼兩人的形容,臉色更沉:“誰先動手的?”

短發護士連忙伸手指向錢曉雲:“是她!她用筷子砸我!”

“她先罵我不要臉!”錢曉雲也不甘示弱地說。

兩人說着說着眼看又要吵起來,姚林趕緊出生制止:“都給我閉嘴!”喊完伸手一指葉敏,“小葉,你來說說怎麽回事。”

短發護士表情不滿:“院長,她和馮愛雲是一夥的!”

葉敏說道:“我雖然和馮愛雲關系不錯,但在場的不止我一個人,如果我有添油加醋,相信大家肯定會指出來,不會任由我胡說。”

雖然在葉敏眼裏姚林沒什麽架子,但他畢竟是院長,工作繁忙,沒那麽多時間跟下面的人聯絡感情。

所以這一桌人,他最熟悉還是衛生所的老人。

而原來衛生所的人中,他最相信葉敏的公道,就沒管短發護士,再次說道:“小葉你來說。”

葉敏言行如一,說不添油加醋,講述時就真的沒有半點添油加醋。但短發護士說出的那些話,私底下說也就算了,拿到臺面上來講,別說姚林聽得眉頭直皺,就是她自己也漸漸低下了頭。

講述完事情經過,葉敏說道:“作為馮愛雲的朋友,我不好評判打架這事誰對誰錯,但有句話我必須說出口。”

因為有前半句話打底,姚林沒有多想,點頭道:“嗯,你說。”

葉敏看向短發護士,說道:“我想說,你這人确實挺欠揍!”又對馮愛雲鼓掌,“剛才打得好!”

馮愛雲聞言愣住。

不止她,現場很多人都愣住了,雖然大多數人都覺得這事馮愛雲更占理,但同時大多數人都覺得“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大家都是同事,偏幫誰都不好。

葉敏和馮愛雲關系雖然好一些,但畢竟是外人,其實沒必要那麽立場鮮明地站隊。

馮愛雲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捂了捂嘴巴,上前跟葉敏擁抱了一下說:“謝謝。”

“不客氣。”

她倆是挺好,姚林卻看得很頭疼,沒好氣地說:“行了,打架還挺自豪是吧?今天是小陳結婚,看你們鬧的!”

說完沉吟片刻:“今天的事,确實是小劉先挑起,得負主要責任。”

姓劉的短發護士猛地擡頭,辯解說道:“是她先動手的。”

“如果不是你先挑事,她怎麽會先動手?劉同志,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來軍區醫院是為了工作,而不是為了跟同事鬥氣,說三道四的!”

姚林訓完小劉,又瞪了眼忍笑馮愛雲:“你也別高興,她挑事是有錯,可你先動手錯處也不小,同事之間有口角,你可以往上報嘛!難道你領導會不給你處理?不管什麽事,你先動手就是輸!”

見馮愛雲被訓得低下頭,姚林又問周圍站着的人誰是他們領導,等各自領導站出來後說道:“你們兩個,本月津貼扣掉,明天上班後各交一篇三千字檢讨上來,部門領導監督。”

兩人各自領導連忙應下,小劉和馮愛雲雖然不願意,卻也不敢挑戰院長的權威,都答應了下來。

說完處罰,姚林又讓她們各自跟對方道歉。

小劉先開口,但語氣很不情願。

馮愛雲性格更倔,直接閉口不言,直到姚林催促才說:“我不認為我有錯,而且就算我說了對不起,下次她要是還敢說我壞話,我也還敢……”

見姚林被氣得快發飙,葉敏趕緊拉住馮愛雲:“行了,你少說兩句。”又安撫姚林道,“院長您別生氣,小馮這人就這樣,愣頭青,說話不中聽的,這樣,我把她拉到別的桌,免得兩人再吵起來您看怎麽樣?”

說完不等姚林回答,就拉着馮愛雲走了。

他們一走,姚林這氣自然沒了地方撒,而且他也覺得葉敏的話有道理。

在衛生所時,馮愛雲的性格就出了名的不讨人喜歡,葉敏多和氣的一個人啊,兩人共事時也兩看相厭。

但人與人的關系實在複雜,她們倆同在藥房朝夕相處的時候關系不好,葉敏被調走後,兩人倒是漸漸走近了。

想到這些事,姚林胸口憋着的氣漸漸消散,沒去管沒有得到馮愛雲道歉的小劉,直接對圍觀的人說:“大家回位置上吧,酒席快開始了,別耽誤時間。”

院長發話,大家自然不會不聽,陸續回了各自座位,氣氛漸漸恢複如常。姚林幾人也沒在這多停留,很快回了主桌坐下。

雖然這年頭辦酒席大多是随便坐,但像家人長輩、單位領導一般都會被安排到主桌,然後喝酒的人一般會坐得離主桌近一些。不喝酒的會選擇相對遠一些的位置。

又因為陳醫生分到的房子在二號樓,所以主桌被安排在了二號樓下面,相應的,那邊六桌要喝酒的。

葉敏和馮愛雲都不想喝酒,所以沒往二號樓下面湊,而是從一號樓的這一頭走到了那一頭。

新席面的客人也基本都是女同志,其中還夾雜着幾個孩子。

在這桌安頓好馮愛雲,葉敏又往回走,還沒走到就看到錢曉雲帶着安安過來了,上前問道:“你們沒事吧?”

“沒事。”錢曉雲搖頭,又問,“你們坐哪裏了?”

葉敏往後指了指,領着兩人走過去,在馮愛雲身邊坐下。

馮愛雲已經整理好了打架時被扯亂的衣服,但外套有個扣子掉了,她懶得回去找,幹脆把扣子全部解開,露出裏面淺色的襯衣。

頭發也重新紮過,額前只有幾根碎發垂落,臉上皮膚瑩白,除了眼眶微紅,看不出她剛跟人吵過架。

……也不是完全看不出她情緒的變化。

吵架前她很有心思逗安安,眼睛彎彎的,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錯。吵架後雖然也笑,但總能看出幾分勉強。

因為席面上人多,葉敏沒有多說什麽。

直到吃完飯,馮愛雲跟着她回到家,她哄着犯困的安安睡着,讓錢曉雲幫忙看着,才走出房間倒了杯水遞給沙發上坐着的馮愛雲,問道:“你沒事吧?”

馮愛雲沒有接水,而是捂住臉痛哭出聲。

葉敏以為她是因為流言而難過,放下水杯後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因為自己看不慣就說不符合禮教風俗,可她們也不想想都新社會了,現在戀愛自由,人人平等,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馮愛雲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停止哭泣,抹掉眼淚說:“其實我不是為了這個哭。”

“那是?”葉敏問。

“你應該也知道,我喜歡翟醫生,但他不喜歡我。”馮愛雲說道,“其實每次看到你和孟營長站在一起,我都很羨慕,也會期待未來我也能遇到這樣的人。剛認識翟醫生的時候,我以為他會是那個人……”

馮愛雲擡頭沖葉敏露出了個苦澀的笑容:“所以雖然他說只把我同事,也暫時不想考慮人生大事,但我覺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我能打動他,可我忘了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上午和人吵架的時候,她很希望翟明秋能出現,但他沒有。

其實她能理解,這事跟翟明秋沒有關系,他被牽連純粹是無妄之災。而且就算他想過來,醫院領導肯定也不會答應,他不出現只是同事之間發生口角,一旦他路面,很有可能會被傳成桃色新聞。

平時這樣的流言可能不算什麽,但到了關鍵時候,這些流言很容易被拿出來做文章,嚴重了甚至會影響前途。

他醫術出衆,是科室主任乃至醫院院長重點培養的對象,他們不可能看着他做出自毀前途的事。

但她依然覺得難受。

人就是這樣,不懂愛情的時候憧憬愛情,可真陷入一段無望的感情裏,又希望自己什麽都不懂。

可人心哪能由自己揉捏搓扁,馮愛雲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擦掉眼淚,佯裝灑脫:“其實沒什麽,不喜歡就不喜歡嘛,我條件又不差,沒有翟醫生,以後也會遇到張醫生,趙醫生、李醫生,不差這一個。”

“你能這麽想很好。”

葉敏說完又拍了拍馮愛雲的肩膀,安慰道:“回去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以後,你會發現很多事其實沒什麽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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