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王營長

王營長

沙嶺大隊位于山腳, 房屋呈半圓分布,直線是一條能容牛車行走的土黃馬路。馬路一頭通往更深的山村,一頭是去往公社和縣城的路。

隔着馬路是平緩的山坡, 坡上樹木不高, 但很密, 尤其是下方,枯枝橫斜, 灌木叢生,雜草也長到了膝蓋的高度。

孟城這會就在林子裏, 頭上帶着破草帽,兩手戴着舊手套, 一手拿看鐮刀,一手握枯枝, 一提一砍就是一大把。

這時候樹木不能亂砍,抓到搞不好要挨批、鬥,但枯枝灌木可以弄回去燒火,還有這些生長茂盛的雜草,到秋天割回去引火也很好。

但孟城來這裏砍枯枝不是為了柴火, 而是為了等人。他邊割枯枝,邊不時擡頭朝沙嶺大隊所在方向望去。

周日去公社或者縣裏的人不少, 時不時有人走上這條路,這些人大多成群結伴, 孤身一人的很少。

等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看到有人獨自走來。

孟城直起身望過去,為了避免被人看清樣貌, 同時他拿起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在臉上擦拭起來。

他視力不錯, 又是從高處往下看,更有優勢些,老遠就看清了來人的長相,跟他在陳隊長那裏看到的照片很像。

只是陳隊長拿到的照片是田夢君幾年前照的,看起來略顯稚嫩,而如今的他已經二十多,看起來成熟不少。

但這麽看去,田夢君的氣質跟陳隊長和葉敏形容的不太像。

在他們口中,田夢君是個開朗樂觀的人,氣質溫和,樂于助人。但此時的他可能是孤身一人,卸去了平時的僞裝,神色看起來有些陰郁。

孟城沒有多看,很快彎下腰,捆好過去一個多小時裏砍的拆,紮好扁擔,在田夢君走過去後挑着往下走,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田夢君很警惕,察覺到有人跟着,往後看了他好幾眼,後來幹脆停下腳步等着他走過去。

孟城沒想到他這麽警惕,但為了不暴露,只能挑着擔子越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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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早有準備,走到前面跟田夢君拉開距離後,便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用布包好邊緣的碎鏡子,在帽子的陰影下往後照。

這樣照到第三次,田夢君的身影從鏡子裏消失了。

孟城停住腳步,把柴火放在路邊,自己則找了塊比較大的石頭墊在地上坐好,同時取下腰上別着的水杯,仰頭大口喝水,又拿着毛巾擦汗。

按照他第二次往後看時,和田夢君之間的距離,正常來說三分鐘內,他會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可孟城坐在這裏等了近五分鐘,田夢君都沒有出現……

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暴露了,二是田夢君的目的不是公社,他在途中拐彎了。

如果是拐彎,田夢君會去哪裏呢?

孟城閉上眼睛,思考起來。

這條蜿蜒的土路,一邊是高高低低的大山,一邊是低矮的天地或者村莊,而通往村莊的岔路很多,他第二次和第三次拿起鏡子中間就有一條。

但如果田夢君的目的是為了和上線接頭,他就不可能去人多的村莊,因為這時候交通很不方便,每一個進村的生面孔都可能被圍觀。

而做特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引人注意。

那麽,田夢君是進了山?

他兩次拿起鏡子的地點中間,确實有一條通往深山的小道。

部隊組織拉練一般會先勘測地形,根據各種數據決定選擇去哪。雖然拉練地點一般會選擇人跡罕至的地方,但勘測範圍會更廣。

孟城經常負責這項工作,駐地周圍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每一個村莊,基本都形成地圖被他記在了腦海裏。

他雖然沒有順着剛才經過的小道往山裏去過,但根據他記憶中的方位,沿着小道翻過三座山,應該能到紅旗公社。

恰好這時,有個人出現在他來的方向,孟城仰頭喝掉水杯裏最後一口水,起身上前攔住對方,問道:“你好,請問您是從哪裏過來的?”

被孟城攔住的人狐疑地打量他片刻,問:“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剛才上山砍了兩捆柴,但我剛才扭了腳,挑不回去了,如果你家離得近,這兩捆柴送給您,您挑回家後把擔子給我送回來就行。”

那人聞言看向路邊兩捆柴,臉上立刻笑開:“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呢?你辛辛苦苦砍的柴,我挑回去算怎麽回事?要不你回去喊人幫忙,我在這幫你看着柴火?”

“我媳婦力氣小,挑不動這兩捆柴。”孟城說道,“咱們能遇見就是緣分,你把柴火挑回去,也算我做好事了。”

這會農村做飯都是用柴,白得的兩捆好柴火,沒人能舍得不要。那人聽孟城這麽說,沒有繼續推拒,搓着手說:“那行吧,我把柴火挑回去,你放心,我家就在陳灣村頭,十分鐘就能來回。”

陳灣就是他第三次舉鏡子前經過的村莊,也是田夢君小概率可能去的地方。

孟城問道:“那确實挺近,你剛才來的路上,有看到過一個年輕人嗎?”

“什麽年輕人?”

“一個穿白襯衫,黑色長褲的年輕人,他頭發半長,皮膚挺白,個子大概這麽高。”

因為白得了兩捆柴火,對方很樂意回答孟城的問題,認真回想過後搖頭:“那沒有,我這一路就看到你這個年輕人了。”

孟城哦了聲,又問從通往深山的小道盡頭有什麽。

“不就是樹林嗎?”對方撓了撓頭,恍然哦了聲說,“我想起來了,往裏走三四裏路,第二個山頭,山腰那有個破廟,以前香火挺好,除四舊後都沒人去了。”說完他想起來問,“你問這個幹什麽?”

“随口問問。”孟城笑道,“那您早去早回,我在這等着您把扁擔送回來?”

話題一扯回柴火,對方瞬間不再多想,樂呵呵地說了聲好,便挑着扁擔回家了。

這人還算守信,十分鐘後拿着扁擔回來,問孟城要去哪,順路的話他們結伴一起走。孟城卻指了指他來的方向說:“可能不順道,我家在那邊。”

“這樣,那你崴了腳,一個人回去成嗎?”

“沒事,不嚴重。”孟城說着,假裝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

對方見他行走沒有問題,也放了心,轉身往另一頭走去。孟城一瘸一拐走到通往深山的小道,上去前先蹲下來,仔細觀察因為很少有人進山而長到小道中間的雜草,确定有踩踏的痕跡,才起身墊着腳尖,沿着小道被人踩踏過的痕跡往前走。

走了将近二十分鐘,孟城翻過了第一個山頭,面前出現兩條分岔的路。

根據他記憶中的地圖,可剛才遇到的那人講述,孟城覺得左邊一條應該是去第三座山的,右邊那條或許能到破廟。

深山露水很重,浸得地面略微濕潤,踩在上面很容易留下印子。而孟城面前兩條岔路上,都能看到腳印。

孟城蹲下來仔細,仔細觀察那些腳印,很快發現通往左邊那條路上的腳印跟他相反,人應該是從第三座山那邊過來的,右邊那條路則有有一大一小兩種腳印。

顯然,破廟是他們碰頭的地方。

看過腳印方向,孟城仔細觀察兩種腳印的細節。

小一些的腳印鞋底光滑,印痕略淺,基本可以判斷腳印主人個子不高,人也不胖,并且穿的是布鞋,符合田夢君的情況。

大的腳印痕跡略深,腳印有折痕,腳印主人應該不矮,也不瘦,另外他穿的是皮鞋,看這紋路……

是部隊發的軍官皮鞋。

孟城眸色變深,緊緊抿起唇。

起身後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一步步後退,出了這條小道。沿着大路走到公社,直奔革委會後門。

他是開車過來的,為了不引起懷疑,他把車停在了革委會外面,制造他是來革委會辦事的假象。

進了革委會,他直接去主任辦公室換衣服,跟人寒暄過後再從正門出去。

開車回到紅旗公社,孟城沒有直接回部隊,而是把車停在了第三座山下面,打開車窗,點燃一根煙耐心等待着。

這一等就是半個上午,當那道軍綠色的身影從蜿蜒小道上下來時,太陽已經高懸在頭頂,照下來的陽光溫暖又刺眼。

那人适應了山間的陰涼,出來略有些不适應,擡手壓了壓軍帽,再整理兩下軍紀扣。

期間他不經意瞥到蜿蜒山道盡頭的軍用吉普車頭,動作不由僵住,直到那輛車越開越近,停在他面前。

直到車窗被裏面的人搖下來,駕駛座上的男人探出頭,神色冷峻說道:“王營長。”

王營長喉嚨滾動,幹笑說道:“孟營長,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孟城聲音冷淡:“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王營長蒼白解釋:“我閑着沒事,上山轉一轉。”

孟城呵了聲,卻沒有拆穿他,而是轉開視線看向前方說道:“上車。”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孟城轉過頭,直視着王營長的眼睛,冷冷開口:“你以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雖然王營長很心虛,但面對孟城的強勢,他心裏仍有些惱怒。

是,他媳婦生孩子的時候,孟城和葉敏夫妻倆伸過手,但他已經登門感謝過,不欠他們的!

工作上他和孟城都是營長,級別沒有誰高誰低,孟城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麽覺得自己要聽他的命令。

想到這裏,王營長往後退了一步說:“我還有事。”

孟城直接打開車門,從腰側槍套取出手槍拉動套筒,再擡手将槍眼抵在王營長頭頂。

“孟城!”王營長瞬間怒了,大聲喊道,“你是一名軍人,你的槍只能對準敵人,你現在的行為是嚴重違紀!”

孟城不甘示弱道:“和疑似特務人員見面,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敵人!”

“什麽?”

王營長猛地轉頭,槍眼由抵着他的太陽穴,變成指着他的眉心。他心裏有些緊張,但又篤定孟城不敢開槍,深吸一口氣後大聲說道:“你這是誣陷!我王輝行得正坐得直,我根本不認識你說的什麽特務!”

“田夢君,認識嗎?”

王營長反射性搖頭:“夢君?不可能,她是個好姑娘!”

話音剛落,王營長黝黑的臉部皮膚微微抽搐,眼裏流露出幾分後悔。

孟城則神色詫異,但想到葉敏說過,原著中那名田姓知青扮的恰好是孕婦,心中多了幾分了然,輕笑一聲說:“王營長,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心裏的好姑娘田夢君,他是一個男人。”

仍在後悔嘴快洩露田夢君存在,思索該怎樣補救的王營長瞬間目眦欲裂:“不可能!他明明就是女的!”

看他這樣,孟城倒是收了槍,報出田夢君的資料:“田夢君,性別男,今年二十三歲,楚州人,父母是資本家,大運動後父母雙亡,現插隊于沙嶺大隊。”

除了性別,孟城口中王夢君的信息,基本能跟王營長知道的對上。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王營長嘴唇仍控制不住地抖動起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蒙騙你的,但根據我查到的信息,田夢君很有可能是敵特,你跟我回去,老實交代或許還能保住軍籍,可要是拒不交代,你知道後果。”

王營長原本挺直的肩背一點點彎下來,聽他說完後,苦笑問道:“如果他真的是特務,我被騙了,我的軍籍真的能保留下來嗎?”

孟城沒有回答,他們都清楚,如果田夢君真是特務,王營長想保留軍籍是不可能的,搞不好可能還要進監獄。

畢竟王輝和田夢君關系非同一般,他今天去破廟,也不是孟城以為的特務碰頭,而是為了幽會。

部隊最看重生活作風問題,就算田夢君不是特務,光出軌這一件事,就夠王輝喝一壺。誰知道他們暗度陳倉多久,這期間王輝又向田夢君透露了多少部隊機密。

最後,孟城只側過身,指着車門說道:“上車吧。”

這一次,王輝沒有像剛才那樣嚴詞拒絕,而是沉默地,低着頭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

自孟城早上出門,葉敏這天就一直心神不寧。

之前她通過下鄉義診去找疑似特務的田姓知青雖然有風險,但就算找到了可以人選,她也不用跟人當面起沖突。

在敵明我暗的情況下,風險系數不高。

但孟城今天出門是為了跟蹤疑似特務的田夢君,這人不是特務還好說,萬一他真是原著中扮孕婦的那個人,孟城今天很有可能會跟田夢君身後那些人打照面。

現在已經四月下旬,不到十天就進五月,按照原著劇情,那些人手裏肯定儲存了不少炸藥,也許還有手槍。

孟城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葉敏很擔心他出事。

本來她并不支持孟城去跟蹤田夢君,她覺得既然這個人行事有異常,不如直接把他報上去,讓部隊派人去查。

可孟城覺得,雖然田夢君在察覺到趙知青開始盯梢後,一改過去每周出門的行為,龜縮在大隊裏的行為很奇怪,但這并不代表她一定就是特務。

如果直接上報,部隊出動武力後查出來田夢君不是特務,不但可能打草驚蛇,到五月份那夥人真正行動時,再想讓部隊出動那麽多人提前行動就難了。

為了掌握主動,他只能自己去盯梢。

離開前他向她保證,如果發現不對,他會立刻撤退,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但葉敏心裏仍控制不住擔心,午飯都沒心思做,帶着兄妹倆去部隊随便對付過去。

下午她也坐立難安,梁娟過來找她說話時,三分鐘她擡頭往院子外面看了十次,以至于梁娟都發現她不對勁,出聲問道:“你今天怎麽了?看着心不在焉的?”

葉敏抿唇笑笑:“有嗎?”

“有,”梁娟肯定點頭,“不然你重複下我剛才說了什麽?”

葉敏張張嘴,她還真說不出來,苦笑着承認:“好吧,我今天是有點心神不寧。”

“為什麽?”

“孟城今天出門辦事,我有點擔心他。”

這事梁娟是知道的,但今天是休息日,她也沒聽說孟城出任務了,便覺得他出去辦的是給老家寄東西或者信件這類私事,不明白葉敏為什麽要擔心。

因為困惑,便有些想歪:“你們結婚也有好些年,還這麽分不開啊?”

葉敏被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否認道:“哪有。”

梁娟不相信,笑着說:“要不是分不開,孟營長出去辦事你怎麽這麽舍不得?”

見她對自己的腦補深信不疑,葉敏哭笑不得,但到最後也沒解釋,因為結果沒有出來前,這事最好瞞到底。

提心吊膽到下午兩點多,才終于有人來報信。

來的是孟城營裏的士兵,他進門水都沒喝,便直接對葉敏說:“我們營長說他今天會很忙,不确定幾點鐘回來,讓您晚上先睡。”

葉敏連忙問:“他在忙什麽事你知道嗎?”

對方搖頭說:“我不知道。”

“那他在部隊嗎?”

“交代我的時候在,現在可能出去了。”

葉敏心裏盤算起來,孟城今天出門是為了盯梢田夢君,如果沒有盯出結果,他不會提前回來。

就算田夢君只是正常出行,去縣裏買完生活用品就回去了,沒有任何異常,孟城結束盯梢也應該是直接回家,而不是去部隊。

去部隊,說明田夢君有異常,他發現了問題,所以回來後直接去找部隊領導上報。

現在要出門,可能是因為要去抓人,晚上忙回不來,可能是因為要審人。

如果要抓人,孟城應該不會一個人去。

抓捕過程中可能會起沖突,甚至發生戰鬥,但只要不是單打獨鬥,葉敏相信孟城能平安歸來,心裏稍微放心些許。

……

孟城這會确實不在營裏。

他帶了一隊人,開車到中午等到王營長的地方,順着小道上山來到破廟。

建國前破廟香火鼎盛過,占地面積不小,但除四舊期間,很多東西被打砸,又經過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打,房屋塌了好幾間,目前只後院有兩間廂房能遮風擋雨。

孟城去那兩間廂房查看過,其中一間木床被修理過,床上墊着稻草,鋪着打補丁的舊床單。

顯然,這是王營長和田夢君平時幽會的地方。

根據王營長的口供,他跟田夢君沒有發生過關系,所以不知道對方是男人。

進了這間屋子後,孟城覺得這個說法存疑,他不認為沒有發生關系的兩個人,會特意在幽會的地方布置床鋪。

有外人住也不可能,出軌是生活作風問題,被發現後軍籍都不一定保得住。王營長也沒喜歡田夢君到昏頭的程度,否則他們也不會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幽會。

如果這間破廟裏住着其他人,王營長肯定會換個幽會場所。

另一間能遮風擋雨的廂房在對面,這間廂房挺奇怪,裏面有個木桶,還有個水缸,似乎有人在這裏洗漱。

而在斷成幾塊的木床底下,孟城發現了一個布包,裏面裝着女人的衣物以及假發,看來這間屋子是田夢君平時梳妝打扮的地方。

但話說回來,如果王營長知道田夢君是男人,他何必偷偷摸摸地梳妝打扮?可到底多蠢的人,才能被一個男人欺騙長達一年之久?

孟城查完這兩間廂房,去其他地方查探的人也陸續回來,他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孟城聽後皺眉:“所有地方都看過了,确定沒有異常?”

“都看過,牆壁、地面都敲過,沒有異常。”

在他上報田夢君的異常,并在上級安排下審問過王營長後,領導本來只打算先抓田夢君,是他提出要同時來破廟查看,并堅持自己帶隊過來。

從葉敏口中得知原著劇情後,孟城就一直在想,那些特務手裏的炸藥到底哪裏來,任務開始前那些炸藥又被藏在了哪裏。

時間已近五月,前一個問題很難得到答案,但炸藥的藏身之處可以找一找。

從上午碰到的那人口中,得知深山裏有一座破廟後,孟城覺得他找到了答案。

藏在深山裏人跡罕至的破廟,多麽适合藏東西的地方啊!

可現在,他們把破廟裏裏外外翻查了一遍,卻什麽都沒有找到。

孟城不甘心,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查看起來,但就如他帶來的那些人說的一樣,牆壁、地板都沒有任何問題。

站在屋頂瓦片碎了大半的大雄寶殿裏,孟城從進門的位置一點點敲過去,一直走到因為日曬雨淋而變得斑駁的菩薩塑像前,他轉頭問身邊的人:“塑像看過嗎?”

“沒。”對方搖頭,遲疑問道,“但塑像不是實心的嗎?”

孟城沒有回答,只擡頭看着哪怕面目斑駁,依然慈眉善目的菩薩說道:“把塑像從頭到腳,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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