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結束

結束

雖然這些都只是孟城的猜測, 但葉敏覺得很有可能。

從彈幕上看到別人複述的原番外內容時，葉敏就覺得有股違和感。

根據王輝兒子的講述，原著裏五月那次任務, 孟城和王輝商量過後, 決定由孟城打頭進去交換人質, 同時拖延時間為外面的人尋找機會，王輝則在外策應安排狙擊手, 兩人并不在一起。

直到犯罪分子被迅速擊斃，孟城從裏打開了汽車站的門, 把人質放出去，王輝進去清點時, 兩人才拉近距離。

這部分聽起來沒什麽問題，問題在于孟城單槍匹馬面對數名幫着炸藥的特務, 都能跟狙擊手裏應外合，在那些人反應過來前幹掉他們，又怎麽會制止不了田夢君一個人？

只是番外中，這段故事是由王營長兒子講述的，內容語焉不詳, 葉敏很難去想象當時的場景，也很難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彈幕怎麽說, 她就怎麽信了，甚至還未心裏的違和感找了理由。

比如田夢君僞裝太好, 孟城發現他不對勁時，她已經完成了點火一系列動作；又比如他身上綁的根本就是計時炸彈，不用點火, 只要保證計時結束前自己不暴露，就能殺人一個措手不及；還比如田夢君暴露時, 狙擊手以為任務已經結束，離開了伏擊位置。

但她從沒懷疑過王輝有問題，因為原著裏他也死在了那次任務裏。

誰能想到呢？他一個部隊幹部，竟然會和制造事端的特務有特殊關系！

葉敏越想越生氣，沒忍住爆了句粗口，罵道：：“虧我看到彈幕還以為他在家庭裏雖然不靠譜，但大事上是個明白人，結果這就是個混蛋！自己死還要拖着你一起！”

早在發現王輝和田夢君有不正當關系，且後者被确認為特務時，孟城就知道原著裏的他可能死得冤枉。

當時有過憤怒，想要痛揍王輝一頓，但幾天過去他已經冷靜下來，這會還有心思安慰葉敏。

他将葉敏摟進懷裏，輕拍着她的背說：“好了，別生氣了，這輩子我不是好好的嗎？倒是王輝，原著裏他逃過了制造，得了個壯烈犧牲的美名，這輩子他可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不但身敗名裂，還可能牢底坐穿。”

“坐牢都是便宜了他！”葉敏恨恨地說，“這種人死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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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城卻不這麽想，說道：“原著裏他為了逃避審判，寧可去死，說明他這個人其實很重視名聲，背着這樣的罵名活下去，對他來說才是最煎熬的。”

葉敏冷笑：“重視名聲他還亂搞男女關系？”

“有的人就是這樣，既看重名聲，又克制不了內心的貪欲，還總抱着僥幸心理，以為自己做的事不會敗露。”

田夢君為什麽能勾搭上王輝？

不是因為他扮成女人有多漂亮，也不是他手段有多厲害，而是他假裝無欲無求，甚至主動帶王輝去了人跡罕至的破廟，避免被人發現的風險。

但這世上很多事都是需要代價的，哪有什麽真正的無欲無求。

葉敏心裏再氣氛，也只是罵幾句，不管原著劇情如何發展，至少現實中，王輝和田夢君等人惡有惡報了。

冷靜過後，葉敏仰頭問孟城：“你說，咱們這算是成功了嗎？”

她沒有明确指出什麽成功，但孟城知道她說的是阻止五月那次行動的事，點頭說道：“肯定算，田夢君的同夥已經被抓，炸藥也找到了，到時候應該不會再出事。”

葉敏靠着他的胸膛，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真好。”

……

雖然家屬院裏藏不住秘密，但部隊想壓一件事很容易。

在跟田夢君相關人員全部落網，交代口供前，大院裏沒有一個人聽到風聲。

這麽說其實不太準确，應該是大院裏沒有一個軍嫂聽到風聲，男人們哪怕沒有參與其中，根據細枝末節也基本能猜到王輝攤上大事了。

但部隊能當上幹部的政治素養不會差，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他們都知道，所以沒人回家說，直到柴桂紅和王家幾個孩子被帶走。

柴桂紅和幾個孩子是田夢君落網第三天被帶走的。

從邏輯上來說，柴桂紅和幾個孩子大概率不清楚王輝在外面的那些事，但這件事牽扯過大，有點關系的人都要被帶走審一遍。

所以王家除了年前出生的小丫頭，其他人都要接受審查。

他們是晚上被帶走的，當時晚飯結束沒多久，大院裏很多人在外面納涼，親眼看到了經過。

被部隊帶走可不是小事，上一個被帶走審查的何平已經回老家種地。

軍嫂們看到自然好奇，好奇就免不了議論，為了不惹禍上身，那些猜到王輝攤上大事的，不得不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妻子，讓其謹言慎行。

因此，柴桂紅和幾個孩子被帶走這種大新聞，反而沒在大院裏掀起什麽波瀾。

直到三天後柴桂紅被放回來。

雖然被帶走審查過，但審柴桂紅的人沒有透露具體情況，只是反複問她知不知道王輝出軌的事，認不認識田夢君。所以柴桂紅不知道王輝卷進了特務事件，只以為他是亂搞男女關系驚動了部隊高層。

柴桂紅心裏非常憤怒，但并不害怕，也沒有多少顧忌，回家後直接扯着嗓子罵了起來。

前後左右的軍嫂一聽，也以為柴桂紅被帶走的原因是王輝出軌，就忘了丈夫的交代，都沒等到的第二天，就串門跟人八卦了起來。

于是第二天，全大院都知道了王輝亂搞男女關系的事。

隔天葉敏上班，連醫院護士都在議論這件事。

葉敏沒有參與大家的議論，倒不是她不喜歡背後說人壞話。其他人的壞話她不一定會說，但說王輝壞話她是很樂意的。

她是擔心自己說王輝壞話上頭，不小心禿嚕出暫時不能往外透露的事。

不過葉敏不說，慢慢也有消息洩露出來。

先是王輝出軌的對象是男扮女裝，再是田夢君本人是特務，再到被策反的特務團夥策劃了一次行動，但被提前發現，危機解除。

最後一個消息傳出時，被策反的特務不但被一網打盡，還都已經招供，王輝也已經被翻來覆去查了好幾遍，事情已經定性。

因為特務團夥還沒來得及行動，而王輝确實不知道田夢君的身份，所以他沒有被判死刑，但兵肯定是當不成了，過往榮譽全部被收回，下半輩子估計要在牢裏度過。

剛得知王輝出軌時，柴桂紅雖然痛罵王輝，但沒想過要離開他。知道他出軌的對象是男扮女裝，她氣得進了醫院，卻也只是怨恨王輝毫不顧忌她的感受，依然沒想過要離婚。

到他的審判下來，确定要坐牢，柴桂紅才終于死心，跟他離了婚，登報讓五個孩子跟他劃清界限，然後帶着幾個孩子回了老家。

對于柴桂紅的選擇，大院軍嫂們沒有不支持的。

七十年代離婚的人很少，部隊軍嫂們思想也大多保守，婦聯在做工作時碰上有夫妻吵架，也基本都是勸和不勸分。

但想到過去半年部隊大院裏發生的事，不少軍嫂的想法發生了改變，覺得有些男人，真的早踹早好。

何平想離婚卻又怕影響名聲，而教唆家人設計魏春花的僞君子做的事先不提，就說王輝幹的這些事，也不是有良心的人能做出來的啊？

柴桂紅去年十二月才生的孩子，到現在哺乳期還沒過，王輝就鬧出了這事。

不對，按照王輝交代的時間，早在柴桂紅剛懷上孩子那會，他就跟那什麽田夢君搞到一起去了。

他出軌的時候沒想起懷孕的媳婦和家裏幾個孩子，最終把自己成功送進監獄，柴桂紅幹嘛還要對他不離不棄？

現在又不是幾十年前，那時候女人離婚很難找到活路，可建國後宣傳的一直是婦女能頂半邊天，就算離了男人，女人也能活下去。

好吧，柴桂紅一個人帶着五個孩子，未來日子是不會太好過，但再難過也不會比有個坐牢的丈夫難過。

這種情況下，離婚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

柴桂紅回老家前，特意帶着大兒子來找過葉敏。

随着事情告一段落，她聽說了相關事件的很多細節，知道發現田夢君有問題的人是葉敏，也知道發現王輝和田夢君私情的人是孟城。

剛得知這兩件事時，柴桂紅心裏有點埋怨葉敏夫妻，她覺得如果不是他們，這件事就不會暴露出來，王輝也就不用坐牢。

她倒不是舍不得王輝坐牢，只是如果王輝不出事，她就還是營長媳婦，每天發愁的只有丈夫萬事不管，公公婆婆又變着法子朝他們伸手了。但抛開這些小煩惱，她的生活是安穩的，走出去也是受人尊敬的。

王輝坐牢後，她就成了罪犯的妻子，哪怕離婚走出去也要被人指指點點。而且她沒有工作，回老家後也不可能會有人給她安排工作，她只能靠種地為生，根本養不活這麽多孩子。

她的未來，肉眼可見的一片黑暗。

但柴桂紅大兒子勸她，說看起來他們家是因為這次的事毀了，可如果葉敏沒有發現田夢君有問題，孟城也沒有發現跟蹤田夢君抓到那些特務，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制造出事端，他們面臨的處境肯定會更糟糕。

真到那一步，王輝被槍斃是肯定的，他們也不用指望能跟人劃清界限，背着可能幾條，也可能是幾十條人命，被扣帽子都是好的。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致，明面上看這次的事對他們家來說是禍事，可往深了去想，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另外，不管是何種結果，導致這一切的都是王輝，跟外人無關。

柴桂紅被兒子說服，所以來了葉敏家裏。她這人心眼不多，說着說着就吐露了心裏的真實想法。

葉敏聽後有點意外。

雖然柴桂紅大兒子在原著裏出現過，但從王輝這件事裏可以看出，原著裏寫的好人，不一定就是真的好人。

何況柴桂紅兒子身上始終流着王輝的血，前世他也是王輝所作所為的既得利益者，哪怕他這番話聽起來是個明白人，歹竹出了好筍，她心裏也很難同情這個因為家庭變故，而不得不辍學歸鄉，前途未蔔的年輕人。

所以葉敏沒有怎麽評價柴桂紅的大兒子，只讓她回鄉路上小心，以後好好過日子。

面對柴桂紅，葉敏沒有面對王家其他人的膈應。

因為不管前生還是今世，柴桂紅都只是個被王輝欺騙的可憐人，是切切實實的受害者。

看出葉敏不想多談自己兒子，柴桂紅心裏有些失望。

柴桂紅心思雖然粗，但沒有真的蠢到在葉敏面前埋怨對方，她說那些話，主要是想突出兒子，離開前讓兒子給她留下好印象。

沒辦法，王輝坐牢了，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再出來，就算出來也沒用，以他的情況出來也是拖累。

男人指望不上，她又沒讀過多少書，随軍後雖然有過工作，可王輝出了事，回鄉後肯定不會有人給她安排工作，單靠她一個人種地，是很難養活幾個孩子的。

長子倒是可以幫忙，他回鄉後書肯定是讀不成了，原計劃高中畢業後去當兵，現在被父親拖累也不用指望。

但他那麽聰明，在鄉下種一輩子地太過可惜。

柴桂紅就想在離開前，多跟大院裏的鄰居套套交情，也讓兒子在鄰居面前多表現，等過幾年事情淡了，看能不能聯系現在這些鄰居，請他們幫忙給她兒子安排個工作。

所以這幾天，柴桂紅不止來了葉敏家，關系近的鄰居家裏都去過。她們聽她說完類似的話，都會為她兒子嘆氣，誇他是個明理的人，還有人說如果他們回鄉有什麽難處，可以寫信聯系她們，能幫的一定會幫。

雖然柴桂紅過後想想，也覺得兒子的話有道理，可心裏難免覺得葉敏欠了他們家。所以來找葉敏，跟找其他人碰運氣不同，她是希望能得到葉敏一個承諾的。

誰想葉敏跟其他人的反應截然不同，非但沒有承諾，連多看她兒子一眼都沒有。

柴桂紅不甘心，捂着眼睛哭道：“葉醫生你不知道，我現在一想到老大因為他爸，以後書不能讀，兵不能當，我心裏就難受。這孩子要是不好也就算了，可他明明這麽懂事，以後卻只能在家種地，嗚嗚嗚……”

柴桂紅大兒子聽到母親的哭訴，頓時一臉窘迫，想安慰又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模樣，葉敏終于開口：“每個人的前途都有定數，孩子有本事，以後總有出頭的機會，你也不用太擔心。”

“可他這情況，哪還有出頭的機會呢？”柴桂紅抹着眼淚看葉敏，希望她能說句實在話。

葉敏看出了她的意思，卻不想說這句話。

如果原著裏孟城沒有在五月初那次任務中犧牲，她就不會帶着孟峥和李文秀女兒回江城，她也就不會在加班回家的晚上遇到醉漢被殺，孟峥就不會因為經濟捉襟見肘而辍學，最後入獄。

原著裏他們一家那麽慘，有李文秀調包孩子的原因存在，但王輝可能占的比重也不小。

不去報複王家其他人，是她做人最後的底線，可柴桂紅想讓她對王家人施以援手，那不可能！她沒有那麽聖母。

因此葉敏堅持道：“只要有本事，就總有機會。”

柴桂紅徹底明白了葉敏的意思，臉色變得有些僵硬：“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人，卻……”沒想到王輝出事後，你會變得這麽冷血。

柴桂紅後半句話沒說出來，就被她兒子打斷：“媽！咱們回去吧。”

柴桂紅大兒子邊說邊拖着她站起來，向葉敏鞠了一躬說：“對不起，我媽不太會說話，請您見諒。”說完就半拖半拽地把人拉走了。

晚上孟城回來，葉敏跟他提了一嘴這件事。

雖然田夢君的事已經了了，但孟城一點都沒閑下來，駐地今年要搞比武，各團各營都要參加。

孟城帶的兵在團裏舉辦的各類比武中，從來都只争第一，這次駐地比武，他們營被寄予厚望。

他個人也是如此，其實像這種比武，團營級別的領導很少參加，不僅因為他們是幹部，還因為能當上營長的年紀大多不小，體力或多或少有些下滑，不一定能打得過那些年輕人。

他們當領導的，輸了要丢臉，贏了是應該，倒不如不參加。

但孟城今年才二十八，體力一點沒下滑，也是部隊裏出了名的能打，別人可以不參加，他逃不掉。所以他最近忙得很，不但晚上要加訓，休息日也不一定能休息。

聽完葉敏的話，孟城皺着眉說：“你不用管他們，以王輝做的那些事，咱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反正以後不會見面，沒必要理會柴桂紅說了什麽。”

“我沒有理會她，只是之前你跟我說田夢君被抓了，炸藥找到了，我其實都沒有特別的實感。”

葉敏停頓片刻，略有些感慨地說，“直到這幾天處理結果陸續出來，跟這件事有關的人判刑的判刑，離開的離開，我才恍然發現，壓在心頭那麽久的事真的已經了結，你也終于沒有了性命之憂。”

剛抓到那些人的時候，孟城心裏也沒多少實感，五月初他還緊張了好幾天，唯恐有什麽特殊任務。

好在半個月過去，生活依然風平浪靜。

孟城擁着葉敏說道：“等比武這事結束，我再跟我們團長提一提轉業的事，以後咱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早在田夢君的事剛了結，孟城就跟團長提過轉業的事，只是他們團長不但沒批，還罵了他一頓，然後給他把個人和團隊項目都報了名，讓他出成績前別想七想八。

孟城沒辦法，只好暫時按下轉業的心思，打算等比武結束後再說。

葉敏支持孟城的決定，但因為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在轉業這件事上她沒有那麽着急，便笑着說道：“好，聽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