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喝酒

喝酒

時間在一瞬間靜止。

莫遲晟勾着她的下巴，沒松手也沒動。

林以棠靜靜地回視着他，敵不動我不動。

莫遲晟盯着她半響，只看見她純淨的眼神，如黛的眉，嫣紅的唇，精巧的下巴，白皙的肌膚籠了層淡淡的金光。

直到她的烏發被春風吹拂，輕輕刷過他的喉結，癢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他松開了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子，灑得不多，但确實又灑了。

林以棠調侃地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喝水上面漏，莫遲晟喝酒......”

莫遲晟：“......”

你敢說，下面漏，試試？

莫遲晟屢次三番地被她逗着玩，甚至毫無還手之力，這會兒氣性上來了，那點深沉也端不住了，道：“林以棠。你知不知道我出去誰請我喝酒我都不喝酒，免費陪你喝酒，你還嫌棄上了？”

莫遲晟一臉威脅地看着林以棠，眼神有幾分兇狠，偏偏讓人覺得這荷爾蒙炸裂的大男人甚至有幾分可愛。

林以棠卻沒被他吓唬到，輕描淡寫地淡笑一聲，“你還是這樣張牙舞爪好看。”

莫遲晟微怔。

他也知道他好看，但被林以棠這樣直白的誇好看，他體內的血液就像是冰凍已久的冰塊被開水燙了，嘶嘶嘶的冒着濃烈又滾燙的煙，迅速融化，溫溫燙燙的在他心頭流竄起來。

林以棠什麽時候誇過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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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遲晟印象中是沒有。

她仗着自己五官優越，從來對別人的口中的各種花花草草不屑一顧。

就他這種丢到娛樂圈能迅速爆火的長相，她都反應冷淡。

高中入學的第一天。

他跟身邊幾個新交的好友體育課下課一起走回他的座位，邊上幾個人還在跟他探讨籃球技術。

結果，他就聽到佟彤，她的發小，興奮地壓低聲音跟她說：“徐英中學的莫遲晟诶！早就聽聞徐英中學的莫遲晟帥得慘絕人寰！我求了我小學同學好久，她才寶貝吧唧，神秘兮兮，小氣巴拉地給我看他的照片，結果萬萬沒想到這大帥比居然成了我們班的！真人比照片好看一萬倍！絕世大帥比！啊！你知道哇，我只看得上二次元帥哥，連娛樂圈帥哥都不入不了我的近視眼，我看見他，立刻把我的二次元男神全打入冷宮！好他媽帥啊！”

他那時候剛成為林以棠隔着條過道的同桌，她靠着窗邊坐。佟彤自己的位子不好好坐，占了她身後的空位，坐在她身後。

佟彤見到他吓得魂飛魄散，臉紅耳赤。

那時候的他又高傲又欠，看女生這模樣，開始腦補高中三年的麻煩，他在初中三年就經歷過很多類似麻煩，當下就決定把它毫不留情地扼殺在搖籃裏，直接來了一句：“那你的後宮可就空無一人了，不寂寞嗎？陛下？”

拒絕意味很明顯，佟彤的臉差點埋進桌洞裏。

身邊幾個人都笑起來。

林以棠這時目光瞥過來，撩起眼皮看着站着的他。

她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騷動喧鬧的氣氛忽然寂靜下來。她就是有這個本事，能讓一切喧嚣寧靜，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讓所有的暴躁增長的躁動迅速壓抑。所有人都靜靜的，等她反應。

結果她平靜無波地看了他一眼，轉回眼去，繼續跟佟彤聊剛才的話題，對周圍人的視線視若無睹，說：“你就是花心。你這一個月都把多少男神打入冷宮了？”

言下之意：莫遲晟你也別太嚣張，很快會有人替代你。你也就是個冷宮命。

“.......”

雖然知道她是在幫她閨蜜找場子，但她這個第一天見他那寡淡的反應，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這個痕跡烙得太深，以至于他決定靠顏值勇沖娛樂圈時，心裏也有度懷疑，是不是他從小家境好，所以周圍的人都捧着他，其實他并沒有那麽驚天動地的帥。

後來進入娛樂圈迅速爆火，才知道林以棠那雙眼不帶濾鏡也就算了，比原相機還不如，非要說的話，林以棠的眼睛算是自帶馬賽克吧。分明不近視，但他媽一米內的距離她也看不清。

她如今，居然誇他，好看？？？

他還在愣神，她卻岔開了話題。

“有點暈了，趁還沒醉，給我媽發個慰問微信，我不想氣得她一晚上睡不着。”林以棠這時掏出手機，沒再搭理怔住的他，完全把他撂在一旁，自顧自地在手機裏發慰問小作文。她修長的手指噼裏啪啦地屏幕上跳動，潔白的手指又纖細又瑩亮，像在跳着芭蕾，一下一下都摁在他心上，讓他抓心撓肺的癢。

喂。林以棠，誇人要不要真誠點？

這樣随口一句誇誇，就接着幹別的，是不是太敷衍了？

那不到一分鐘的等待時間，莫遲晟的心像被一盆火炙烤着，焦灼難耐，他也不知道在焦灼什麽，就好像，想讓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或者期盼着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那瞬間。

居然連一分鐘都焦灼。

這份焦灼又讓他想起他跟林以棠剛認識那會兒，大概是給了林以棠的閨蜜佟彤難堪，林以棠對他好長時間連個微笑都沒有。分明跟班上別的同學不論男的女的，都會面帶微笑，對他卻冷若冰霜。

他知道，自己遭人讨厭了。現在回想起來，特別理解林以棠，那時候的他讀書少，情商低，拒絕人做不到委婉禮貌卻堅定，總是過于直接，過于銳利，模樣實在是倨傲又欠揍。

偏偏，班上很多女生不死心地跟他表白，而林以棠班上好友實在多，她的長相是屬于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那種，天仙似的。他無差別傷害了她幾個好友。

不知道她們在背後是怎麽控訴他的，反正，林以棠對他很冷淡。

但那時，他心高氣傲得不問，偏偏又在意得不行。

尤其，他知道班上的傅秦宇喜歡她，她卻還跟人家有說有笑，他時常煩躁得像是有一堆隐形的蚊子在他耳邊不停的嗡嗡嗡。

他會知道傅秦宇喜歡林以棠，是某天在校外吃飯，撞見傅秦宇跟外校的朋友也在吃飯，說：“她很純很乖，家裏也管得嚴，不能先表白，表白會立刻被踢出局，這樣的人得釣，釣得她先對我動心，那樣我也更有主動權。”

他的朋友開了黃腔，“還得是你，釣到以後反而能更快上到是不是？”

傅秦宇笑得引起他生理性不适。

周一來學校後，傅秦宇第一節課課間來林以棠的座位邊找她，他和林以棠中間本來只隔着個過道，這下可好，隔了個傅秦宇，還拿屁股對着他，想起他朋友開的黃腔，他更惡心，實在受不了了，他對她說：“林以棠，你這是給我做示範呢？”

林以棠一臉懵，二丈摸不到頭腦，“嗯？”

他咬牙切齒，陰陽怪氣，“對待喜歡你的人，要溫柔，耐心，給人家機會靠近？”

傅秦宇被當場拆穿，氣急敗壞，炸了，“莫遲晟，你胡說什麽？”

他更加陰陽怪氣，“你不喜歡嗎？”

傅秦宇被他将了一軍，只好承認，“是又怎麽樣？”他反唇相譏，“你擱這兒吃醋呢？”

他連話都沒跟林以棠說上一句，氣性高得要死，不可能承認，“我擱這兒吃你的屁，不高興，不行嗎？”

自此，傅秦宇跟他也徹底結下了梁子。

林以棠倒是跟傅秦宇保持距離了，當然，那之後，林以棠好像也更讨厭他了。

直到很久後，他們的關系才破冰。

他自嘲一笑，少年時代沒少吃這張嘴這破脾氣的虧，後來通通改了，才能在娛樂圈如魚得水，林以棠卻說他張牙舞爪的樣子......好看？

他唇角微勾，舉起酒杯喝了口酒。

林以棠發完微信還是關機了，因為她媽媽奪命連環問她在哪兒，晚上在哪兒睡。她只是回會照顧好自己的，就關了機。

莫遲晟也想問她晚上睡哪兒，但卻覺得這話在此情此景下問出來特別暧昧。

沒想到林以棠卻起身，“我去我包裏看看我身份證帶了嗎？”

莫遲晟又被撂下了。

看她的腳步虛浮像是不倒翁，要倒不倒，他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林以棠翻開自己的包，找了半天，最後，耷拉着腦袋，“我沒帶身份證。”

莫遲晟說：“等會兒我送你回家。”

林以棠任性地道：“不要。我睡辦公室沙發就好。等過了今晚，我明天回家拿身份證。”

現在回家媽媽也還在氣頭上，吵得多了容易把她媽媽氣進醫院，而她又受不了不為自己争取争辯。

莫遲晟轉頭看了一眼沙發，辦公室都沒法洗澡肯定不方便，也沒有被子。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

辦公室沒什麽裝修，簡單的黑白灰色調，幹淨樸素，白熾燈白晃晃明亮亮地照耀着，室內分明一室的清明锃亮，卻不知為何蕩起暧昧旖旎。

莫遲晟滾了下喉結，動了動唇，卻沒說話。

最後，還是林以棠眼巴巴地望着他，不好意思地問道：“那個，或許，你家......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