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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第二天大清早,向炀一路着急忙慌,可還是沒來得及。他跑回家,被繡三娘在院中撞個正着。
怪他太貪睡......不,是張璃懷中,淡淡的暖,還有股莫名的淡香,若有若無。
張璃的氣息令他舒服......
不不不!
向炀臉蹭得紅了——他今天一早睜眼,竟發現自己半窩在張璃懷裏!
瞧他幹了什麽歪事!
向炀全身都古怪了,似乎胳膊不是胳膊,腿兒不是腿兒。
到張璃睜開一雙朦胧眼,笑着朝他輕輕地說:“早。”
到這兒,向炀又覺得他連人也不是人了。
他要麽成仙了,要麽上天了,反正是西去,不在人間。
“你幹什麽去了?我問你話呢!”繡三娘問了第二遍,語氣明顯不耐煩,有要發潑的架勢。
向炀渾身一抖靈:“啊?”
“......”繡三娘拉長臉,一字一頓地重重說,“我、問、你......”
“啊!”向炀搶聲,“我去找鈴铛了!”
他低頭,看自己腰間的銅鈴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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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來了。”繡三娘也往銅鈴铛看去,她聲音驀得沉一沉,帶着點......不算諷,卻說不清哪旮旯滋味,“就知道你舍不得你親娘的東西。”
分明她從沒把向炀正兒八經當兒子,可又為什麽要跟個死透了十多年的“娘”活較勁?豈有此理地拈酸吃醋?
要麽說秀三娘擰巴,當了娘、當過娘的秀三娘擰巴。
向炀用手抓着鈴铛,沒回嘴。
繡三娘鼻子哼一聲:“你什麽時候出去的?我早上起來一摸,你被窩都涼透了。”
“這緊張的,昨晚裝個沒事人,半夜倒起精神,詐屍去泥坑裏掏,掏泥坑怎麽不見你髒?還有,你臉怎麽這麽紅?”
“沒在泥坑裏。”向炀胡謅說,“鈴铛滾去山腳的大樹底下了。”
“臉......”向炀狠勁兒搓兩把臉,“剛回家跑急了才紅的。”
繡三娘自然沒有多疑。她懶得搭理向炀,留下句話就轉身走人:“今天你上山打野雞野兔,去集市賣去。”
向炀總算松下氣兒來,應道:“好嘞。”
。
向炀太把那洞裏的妖怪挂心上,也被所謂的“沖撞祖師爺”怵着,當天就在鐘情河往東方向,距離千來米處找到另一口山洞,将張璃領去。
他又帶了自己幾件衣服給張璃,還從家裏拿來一床幹淨被子。
看見張璃換好自己的衣服從山洞出來,向炀眼睛都直了。
——那哪裏還像他的衣服?
什麽“人靠衣裝馬靠鞍”,分明是布衣要靠仙人穿。
“好、好看。”向炀咬到舌頭,疼得嘬牙,“還挺合身。”
“咱倆身高胖瘦都差不多,的确合身。”張璃笑笑。
“你......你比我高一點。”向炀舌尖冒出點血腥味,他不停咂着。
“是嗎?”張璃笑容更大,“我還沒注意,你觀察的真仔細。”
向炀一不小心被血味嗆了嗓兒,彎腰好一通咳。
“嗆到了?沒事吧?”張璃趕忙過來,替向炀順背。
要不是有衣服箍着,向炀背上的皮都要炸起來。
向炀飛快擺擺手:“沒、沒事。”
他咽口唾沫,堵住喉嚨。
“那就好。”張璃站在他身邊沒動,“對了,你幫我重新綁一下頭發吧,剛才換衣服弄得有點散了。”
向炀擡頭看看,發現果然有幾撮頭發掉下來,耍無賴一樣在張璃肩頭七零八落,還有那麽幾根,被微風帶起,慵懶地勾在張璃耳邊。
“你......”向炀風快轉移目光,指着河邊一塊大石頭,“你去那裏坐着。”
“好。”張璃看了他一眼,聽話地走過去坐好。
向炀用腳掌使勁兒蹭地,蹭去張璃身後。他解開發帶的結,幫張璃重新綁頭發。
“現在咱們這頭是往東了吧?這鐘情河真長,難怪叫鐘情,連延不絕。”張璃随口說。
“鐘情河的确長,它貫通我們整個山村,所以我們村就叫鐘情村。”向炀說,“但鐘情河這名字不是因為它長才來的。”
“對,你昨晚跟我說的愛情故事,還沒說完呢。”張璃念起來,便問後續。
“啊......”
提到昨晚,向炀又回憶自己半夜鑽人懷裏這事,他早上起來臊氣,都沒有給張璃好好道個歉。他做事如此荒唐,像個登徒子,不知道張璃會不會見怪。
“就......”向炀嘆口氣,旖旎心思全被趕跑了。
“才子佳人。”張璃以為他忘記說到哪,提醒他。
“......對,才子佳人。”向炀癟下嘴角,“大概意思是男的病死了,女的抱着他的屍體,投了鐘情河。後來天神就顯靈了。”
“天神顯靈?”張璃一愣,“如何顯靈的?”
“什麽三天暴雨,白霧彩虹的......反正挺玄。”向炀嘟囔道,“頭發綁好了。”
張璃耳朵動一動,又轉過身來,坐在石頭上面對向炀。他盯向炀瞅一瞅:“阿炀,怎麽了?”
“嗯?什麽怎麽了?”向炀眼珠子亂溜達。
“你。”張璃還是看着他,“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是有什麽事?”
“我......”向炀心髒一頓唿嗵,最後一咬牙,朝張璃說,“對不起。”
他這樣無精打采地道歉,倒是叫張璃意外。
張璃微微歪過頭,疑問:“為什麽跟我說對不起?”
“就昨晚......”向炀說不出口,舌頭不好用呦——他死活也說不出‘鑽去你懷裏’這種話,“昨晚我......我睡、睡相!”
向炀啧一聲,耷下腦袋蔫兒巴了:“我睡相不好。”
“啊,這個呀。”張璃挺想樂,但怕向炀真丢面子,忍着沒笑,“你不用在意的。而且,就算是夏夜,山裏也涼,你身上很暖和,像小暖爐一樣。”
“小暖......”向炀結結實實噎着,他瞪圓眼睛,差點跳起腳來,對張璃大叫,“阿璃!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吶!”
“有心?”張璃眨眨眼,“有什麽心?”
“我......”向炀登時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但......這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阿璃是男人,而且他......
不可能。
日頭調皮,照得河水頑皮,映得波光賴皮。
這不,頭頂雲朵剛動,日光撒了歡兒,水波粼粼,一塊透着琉璃水彩的光斑立馬皮來張璃臉上。
光正晃在他臉頰梨渦處。張璃這會兒帶着笑呢,帶着笑呢......
向炀像是被鐘情河的水聲灌醉喽,從耳朵灌醉喽。
他微微彎下腰,再微微彎一些,更微微彎一點……他眼睛湊張璃越來越近,鼻尖、嘴唇,都湊張璃越來越近。
他想,親吻梨渦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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