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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架子撐好了,向炀一串兩只韭菜盒,擎上去熱。

火堆劈裏啪啦,亮騰騰地響着。

“我......”向炀下意識搓搓手,居然有點緊張,“我說了你不用跟我客氣。我......”

“我碰上你,救了你,我們就有緣分。”向炀發現自己的嘴角竟是偷偷翹着的。

只翹那一點點,不仔細,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那是特別細微的感覺,比春天新葉的紋理更淺。

“緣分。”張璃在心裏将這詞念過兩回。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張璃走來,坐到向炀身邊。

他撿起向炀帶來的鐵瓶子,摸瓶身是暖的。

“唔......”張璃頓了頓,“水是溫的?”

“嗯。”向炀點頭,“我從家出來前才為你裝的。”

“你家離這兒遠嗎?”張璃輕輕晃晃鐵瓶子,擰開喝一口水。

“還行吧。”向炀随口應。

“那你是一路跑過來的?”張璃咽下水,轉頭望向炀。他的嘴唇被溫水浸潤,像塊兒精美的水晶糕。

那種軟糯糯的水晶甜糕,該是桃花或者梅子味道,只有那種碧玉嬌柔的富貴小姐才能吃到。

“其實也沒幾步。”向炀垂下腦袋不敢多看,他喉結動一下,“算挺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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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璃沒再說什麽,但是他又笑了。

韭菜盒子熱好,張璃拿下來慢慢吃。

等他吃完,又把一鐵瓶的水全喝下,向炀才松了口氣。

——裏外裏,他也不曉得自己這口氣是為什麽而崩。

或許,也是不敢多曉得,怕曉得曉得,萬一曉得出差錯,就離譜了。

張璃多撿了幾根小樹枝,往火堆裏填。低下頭,他鬓間的長發又不老實地滑下來,擋住他半張臉頰。

“啊,對了!”向炀站起身,從腰間拽出根兒長條料子。

“這是我娘做活兒剩的邊角料,我偷偷扯下來一細條......”話剛出口,向炀就覺得自己唐突了——手上這東西,着實拿不出去,“我想着,你頭發那麽長,或許能用到......”

“這麽細心。”張璃脫口而出。

他一句話,向炀的腦袋更低了。

張璃皺皺眉,聽見向炀繼續說:“嗯......你要是用,就先将就着,要是不用就不用,等我明天去山上打兔子賣,得了錢,給你買塊綢子。”

張璃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他先不應話,眼睛在向炀手裏的布帶上看了看。

并非是灼灼大紅,興許是火光映得吧,它泛起點绛色。非要微妙形容一個,最貼切的,該是胭脂的緋紅。

“我還想着,要不就跟你一樣,把頭發割短呢。”張璃說,“省得礙事。”

“別呀!你長發多好看!”向炀猛地擡頭,停頓一下,聲音再次降低,“......啊......不過你生得就好看,頭發短了一定也好看。”

向炀手指摳搜布條,就要将這布條倉促收回腰間。

“那你給我吧。”張璃語速頗快地說。

“啊?”向炀傻愣愣模樣。

“布......”張璃朝向炀伸手,“發帶。”

“哦、哦!”向炀将布條、不,發帶遞給張璃,“明天我替你買......”

“不用給我買綢帶。”張璃撩起自己的長發,“這布條很幹淨,顏色也漂亮,我喜歡。你要是打到了兔子,別拿去賣,拿來咱倆烤了吃。”

“好。”向炀一眨不眨地看着張璃,看那雙白皙修長的手靈巧撩起長發,再用手心攥住......

張璃注意到向炀這傻乎乎的模樣,倏得停住手。

他重新披散開自己的長發,将發帶遞回給向炀:“阿炀,你來吧。”

張璃說:“我不太會。”

“......好。”向炀點頭,接過發帶。

他讓張璃坐着,自己則單膝跪在張璃身後,手碰到那烏黑柔軟的發,指尖酥軟得幾乎不聽使喚。

“我應該、應該也不太會。”向炀說,“我從來沒給別人梳過頭,尤其沒綁過長頭發。”

“我還沒有喜歡的姑娘,我娘也不讓我給她梳頭......”向炀用手指輕輕抓着張璃的頭發。

張璃的長發輕軟柔順,丁點不打結,梳理起來很容易。

“嗯......你不能和姑娘一樣編麻花辮子,那就紮馬尾吧。”向炀将張璃的頭發束高,再用發帶纏好,綁緊實。

“好了。”向炀擡起跪着的那條腿,一屁股坐去地上。

“謝謝。”張璃轉過來。

比起長發柔美,他将黑發紮起後顯露股英氣,入鬓的眉稍就如精美敏銳的劍刃,凜凜鋒利。

“好看。”向炀籲出口氣說。

後來兩人坐在山洞裏,照着火光聊了會兒天。

難免得,他們要聊到這洞深處的妖怪。

“三天後,那大仙兒就要來除妖了,你得提前從洞裏出去......”說到這,向炀心沉了沉,“等我明天找找看,你換個別的安全地方待。”

——三天後,若是張璃記憶恢複,說不準早已離開這裏,哪還用他擔心。

“除妖......”張璃沒有想那麽多,他喃喃兩聲,問向炀,“你們确定那是妖怪?還有那個大仙兒,真靠譜嗎?不是蒙人呢吧?”

“不知道。反正那東西就是奇怪。你可千萬別進去啊!我害怕。”向炀抱着兩條腿,将下巴抵在膝蓋上。

“村裏都說那妖怪是被天神打死的。”向炀歪着腦袋看張璃,“你不知道,我們鐘情河,從千百年前就有天神護佑呢。”

“天神?”張璃眼神晃了晃,他停了微長的一陣子,才繼續問,“什麽樣的天神?你可知道?”

“嗯......那是個鐘情的神。”向炀話語慢下來,張大嘴打哈欠。

張璃看出他是困了,但還是多問他:“鐘情的神是什麽樣的神?”

“鐘情河有個傳說,是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向炀那眼睛麻茲麻茲,閉上了。

“......愛情故事......千百年前有一對才子佳人......”向炀不再說了。他的呼吸拉長,悶頭便将臉往地上砸。

張璃連忙扶住他。

洞壁的石頭凹凸不平,又生冷生硬,向炀累了一天,折騰到深更半夜,若是靠着這石壁睡,明一早絕對腰酸背痛。

張璃于是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奈何向炀睡夢熟甜,睡相自在,他挨上張璃後,又自個兒擅作主張——蹭一蹭,拱一拱,直到腦袋鑽去張璃胸口,身體半蜷進張璃懷裏,這才老實舒坦。

張璃先是怔怔神,而後瞧向炀紅潤的睡臉,牽上嘴角就笑了。

張璃小心着,把手中的銅鈴铛挂回向炀腰間。他特別小心着,沒有弄出丁點兒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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