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4
銅鈴铛是向炀親娘的遺物,如此丢去泥坑裏,向炀不可能不痛不癢,但從他話裏,繡三娘竟覺不出多少情緒。
繡三娘納悶兒,又多問向炀一次:“你的鈴铛真不打緊?”
向炀瞧繡三娘的表情,回過恙子,這才裝作一副失半魂兒的模相:“打緊。我明天再去泥坑裏掏。”
繡三娘看了看他臉,這才沒再提鈴铛的事。
摘好韭菜,攪四顆笨雞蛋,一盆面粉,繡三娘烙出十五個韭菜盒子。
母子二人在院裏,圍着小圓桌吃飯。
“食不言寝不語”是修身詞兒,鄉下婦女使不得。動嘴的當口兒,繡三娘嗓子也要出點動靜,這才吃得香。
她于是随口朝向炀閑話:“你等立秋就滿十八了吧?”
向炀看繡三娘一眼,咽下嘴裏吃食:“不是立秋,是秋分。”
“差不了幾個日子。”繡三娘不在意地擺下手。
當是她的确不在意,也很難記得。向炀來她家十年多,從來沒有閑功夫給他過生辰。甭說向炀,她同樣多年沒過,幾乎也忘記自己生辰。
若說她唯一還記得的,要數她那苦命的娃娃,那兩歲病去的孩子哪天捶她肚皮降生,哪天又順她的手入土——這都是她心尖的裂口子。
“娘,提我生辰做什麽?”向炀覺得稀奇,便問道。
“十八不小了。”繡三娘笑笑,“你該娶親了。”
“娶......娶親?”向炀嗓音猛變了調,跟被韭菜盒齁上似的。他“蹭”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手中的筷子掉地吧啦響兒。
Advertisement
“你喊什麽喊?”繡三娘阖楞他一眼,“大驚小怪。”
繡三娘:“十八本就該娶了。正好,我大前年用五個銀錠子替你定的媳婦,下月接來吧。”
風俗人情大多那回事情,有的兩家莫逆之交,指腹為婚,定娃娃親;有的要小團圓媳婦,是窮人家養不起姑娘,過給殷實人家做童養媳……
繡三娘家自然沒那多好緣分,但向炀長大,又不得不娶。繡三娘沒辦法,就到村裏金鐵匠家買下金鳳,為求個差不多體面。
老金兩口子都有病纏身,眼見沒剩幾天活頭,鳳丫頭年紀尚輕,不能孤苦無依。
繡三娘定是不會為向炀準備什麽聘禮,只是金家要托金鳳一個歸宿,又知道向炀為人且好,也就答應了。
而那所謂的“五個銀錠子”,其實不過是五塊半大半小的碎銀子,換不上幾吊錢,殊不知到了繡三娘的薄唇裏,竟添補得頗為有頭有臉,有恩有義。
“坐下。”繡三娘拍了下桌子。
向炀只得愣愣坐下來。他筷子掉地,沒進屋拿,繡三娘也不提醒他,他便只幹杵在桌邊愣神。
愣了一會兒神,臉頰邊吹來一陣小風,莫名其妙地,乍然把張璃的臉送進向炀腦子。
向炀用力晃晃頭,鬧不準自己這會兒怎麽又想到阿璃,大概是挂心阿璃獨身在山洞,這才魂不守舍。
心裏尋思着阿璃,向炀又無緣無故地說:“我不想成親。”
“什麽?”繡三娘聽見,放下筷子,崩着臉道,“你小子腦袋坑了?不成親?不成親你做什麽?你十八不要媳婦,還要我繼續伺候你?”
“我什麽時候能得了你的力!”繡三娘這回使勁兒地拍一巴掌桌子。
桌面被拍得一震,再加“咣”一聲。向炀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繡三娘見他不頂嘴,也沒多動氣。向炀長大了,不是以前的小豆芽了。
他比繡三娘想象的能幹——挑水、劈柴、下地,上山打野味,各把全是好手。
尤其少年的骨骼長開,身高拔起來,現在甚至高于繡三娘一個頭。
向炀再不像小時候那般受氣包,能被繡三娘一巴掌抽去竈臺邊。他是個男人了,有時候皺起眉露出不高興的表情,還會令繡三娘有點怕。
繡三娘沉默着重新拿起筷子,再吃下個韭菜盒,然後,她決定結束這頓不愉快的晚飯。
“你把桌收了,碗洗了吧。”繡三娘站起來,徑直走進屋裏。
不管是五個銀錠子,還是五塊碎銀子,她繡三娘出了血,這親事必須成。錢擱出去兩三年,金家不把鳳丫頭撒過來,她不安心。——鳳丫頭打的水得是她家的,鳳丫頭洗的衣得上她的身,鳳丫頭做的飯要進她的口,她要當婆婆受伺候,這才對哩。
于是,她回屋盤算着,預備下個月就把鳳丫頭接過來。
反正,向炀不可能給人攆出去。
繡三娘進屋,向炀又在院子裏幹坐了陣子。他還是沒想明白,自己年滿十八為什麽不樂成親。反正,大家這個年紀都該成親。他是怎了這般反感?
可是想着想着,想偏了,倒是越發擔心自個兒在山洞裏的張璃。
向炀瞄過眼窗戶,繡三娘已經開始低頭做繡活了。
向炀連忙取來一張幹淨的油紙,偷偷包進兩只韭菜盒子,揣到衣服裏。
。
深夜,伸手不見五指。
繡三娘的鼾聲平穩地響着,動靜不大不小。
向炀确定繡三娘睡熟了,便悄摸悄背上一個布包,輕輕跑出家門。
深夜過于靜,沒有白日的喧鬧,人聲、狗吠,全随燈火熄掉。向炀一路跑着,一路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和心跳。
腳步越來越快,心跳也越來越快。
随後鐘情河的水聲摻進來,他跑得更快了,心跳也更快了。
遠遠能看見山洞中的火光,紅彤彤一星火——那是阿璃在等他!
“阿璃!——”向炀提出丹田裏的氣兒喊一聲,從不知道深夜偷偷跑出家門竟這樣快活。
“阿璃?”向炀叫着。
叫過兩遍,熟悉的銅鈴聲響起來。
向炀一頭鑽進洞中,竟猝不及防,在洞口對上張璃放大的臉!
“阿......阿璃......”向炀愣盯着張璃看,兩只眼珠鬥雞眼兒了。
他倆距離太近,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
是張璃先後退一步,他并沒有向炀這般局促,不過白皙的脖頸上微微見了點頑皮的淺紅。
“我聽見你喊我,就想着出去迎迎你,我沒想吓你的。”張璃垂着眼睛說。
“沒有,沒事!”
“我聽見你叫我。”——阿璃這麽說!他聽見自己叫他!他聽見就出來接自己了!
向炀腦袋裏是這通胡瞎八道,他面兒上笑開花,不由自主又叫兩聲:“阿璃,阿璃!”
“嗯?”張璃應他,見他笑得臉蛋兒紅撲撲,心頭很奇異地,微微動了動。
“這麽開心?”張璃也笑起來,轉身引向炀進洞裏。
向炀嘿嘿傻樂兩聲,他蹲下身來,将背在背上的布包拆下,着急打開:“對了,你餓壞了吧。”
“我帶了幹淨的水,還有韭菜盒子。”向炀将東西掏出來,“不過涼了,我用樹枝撐個架子,放火上給你熱熱。”
向炀說着,同時動手撿起樹枝,開始在火邊搭架子:“阿璃,我明天給你打野味吃吧。”
“兔子,山雞,鳥雀兒,你喜歡什麽?”向炀扭臉問,“山上的野果也......”
“野果......”向炀正對上張璃一雙漂亮的琉璃眼睛——那樣認真認真地看着他,那眼裏是盛了銀河水了,透明,閃亮。
“野果......野果就是有點酸。”向炀老老實實說。
張璃愣了愣,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他笑得身子微抖,一頭黑發也跟着抖,像細軟的黑綢撫掠輕光。
向炀扭回臉,瞪眼面前的火堆,嘴裏小小嘟念:“你這麽看着我幹嘛呀......”
“沒有。”張璃清水般的聲音帶笑,他看向炀害臊的背影,“我是想,你對我可真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