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大難不死 ...

附近是停工已久的爛尾樓, 塵沙遍地,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

白瓊支撐不住,兩個人雙雙滑到在地。

她吓得哇哇大哭, 涕泗橫流, 視線模糊, 胡亂揩了一把,拼命搖着原修:“你怎麽樣了?你醒醒啊!”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白瓊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去掐原修的人中。

他鼻下很快出現深深的指甲印記。

可躺在地上的人毫無反應。

“原修哥哥……求求你了!求你快醒醒……”

白瓊哭嚎着,忽然被人一把拉開, 坐倒在地。

“不要動他!”

周洧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猛然推開白瓊, 把原修平躺在地上。

白瓊爬了兩下才翻身坐起來, 趕緊過去幫忙。

“他打架了?受傷沒有?”周洧臉色冷峻。

“打、打了。”白瓊抽泣着話都說不完整,只能拼命點頭又搖頭。

周洧爆發出一串髒話,迅速幫人放平。

他扯開原修的衛衣領子,伸手去探頸動脈的脈搏。

第一次沒探到, 周洧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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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白瓊被那響亮的打臉聲吓得本能地尖叫。

周洧冷靜下來, 重新再探,仍然沒有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直起身從牛仔褲裏抽出手機, 扔給白瓊, 顫聲命令:“打、打120,快點快點!”

地上躺着的人臉色已然發白,額上全是汗水。

周洧一把撸起袖子, 跪在地上為原修坐心肺複蘇。

從小學習的急救術,沒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場,卻是用在哥哥身上。

周洧強迫自己冷靜,雙手疊握,覆在他的胸口用力摁壓。

開始兩次,地上的人毫無反應。

周洧不敢慌亂,咬牙加大力度。

120的電話一直占線,白瓊伏在地上,只覺滿天遍地都是絕望。

“原修?”周洧重重摁壓他的胸口,片刻之間,額上已經滿是汗水,可地上的人依然無知無覺。

他捏住原修的鼻子,打開他的口鼻,開始為他為他渡氣。

白瓊話都說不出來,死命撥打電話。

直到話筒裏傳來接通的聲音——

突然,地上的人猛地抽搐一下。

“哥?!”

“原修哥哥!”

周洧重新探向他的頸側,終于感受到了脈搏跳動。

他頹然坐地,總算感受到了自己也早已撞直極限的心跳。

……

市區三院。

120的急救車以最快地速度把人送進了醫院。

周洧顧不上白瓊,跳下車直接跟着病床一直前進,直到被人攔下。

不等醫生開口,他馬上介紹情況:“他先天性心髒病,剛剛休克過。”

醫生馬上叫護士準備手術室。

周洧一聽,猶豫了一秒,又說:“他是稀有血型,RHAB的。”

“确定嗎?”急診醫生口罩外的眉峰皺起,轉頭叫人,“确認一下血庫還有沒有。”

旁邊的醫生一臉難色,馬上回道:“全市的血庫都沒有這號,早上聯系過。”

“——抽我的抽我的!我是這個血!”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周洧回頭,看見白瓊追上來,邊跑邊撩起自己的袖子。

……

原修立刻被送進了手術室。

白瓊年齡小,情緒劇烈起伏,很不适合獻血,周洧怕她又出事,一步不離地守着她。

等抽完血,白瓊不肯去休息,執意要去手術室,周洧請人幫忙找來臨時病床,将人推去手術室。

走廊上,高秘書已經守在外面。

周洧看見人,這才敢松口氣,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進牆邊的椅子裏。

很快,原靜安張皇無措地沖進來,看見手術室外亮着燈。

“是原修嗎?”她雙腳發軟,顫聲問,“是原修在裏面嗎?”

高秘書趕緊上前,原靜安抓住他:“白瓊呢?白瓊人在哪裏?”

“在在,她就在這裏。”高秘書指向門口的臨時病床。

有護士聞聲疾步趕來:“幹什麽呢?手術室外不能大聲喧嘩!”

“醫生!”原靜安一把抓住護士,指着白瓊崩潰地喊,“抽她的,她跟我兒子一個血型!”

臨時病床上,白瓊輕微顫動了一下。

“抽什麽血,你先冷靜下!”護士掙紮。

高秘書連忙從背後拉開原靜安,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強力地支撐着把人扶到旁邊的椅子上。

他略帶尴尬地安撫:“已經抽過了!是白瓊自願的。”

“抽過了?”原靜安懵了下。

這個時候她完全顧不上曾經的約定,一心只有原修。

她癱倒在高秘書懷裏,胡亂翻出包裏的手機,一邊問一邊打電話:“夠嗎?血夠嗎?誰在做手術?做多久了?”

電話接通,她馬上喊:“把我的血拿來,送到市三院,要最快的速度!”

高秘書抱住原靜安,順着她的背心:“沒事的,原修會沒事的。”

原靜安緊緊抓住手機,像是抓緊了兒子的命。

額頭抵在高秘書的肩膀上,她再也堅持不住,痛哭出聲。

幾步之外,臨時病床上,白瓊望着天花板,兩行眼淚順着眼角,無聲滑落。

……

手術之後,原修在觀察室昏睡了一夜,轉入普通病房。

原靜安寸步不離地守着他,見兒子終于醒來,忍着眼淚輕聲問:“覺得怎麽樣?”

原修直直地看着她。

“是不是要喝水?”原靜安揩去眼淚,拿着棉簽要給擦拭嘴唇,原修的眼睛依然執着地望着她。

原靜安不解,最後是周洧猜到了。

他聲音沙啞,低聲安慰:“她……她沒事。”

病床上的人看向他。

周洧看了一眼原靜安。

他的下颌繃緊,硬着頭皮解釋:“她給你獻完血,一直在手術室外等到結束,昏睡過去還沒醒。”

床上的目光似乎有片刻呆滞。

而後,漸漸熄滅。

周洧不忍再看,轉身走出病房。

“兒子……”

原靜安放下棉簽,手掌微微發顫。

那個讓她不敢直面的問題,終于選擇了最意外的一種方式,給與她迎頭痛擊。

當天夜裏,白瓊找到原靜安:“原阿姨,國慶節還有幾天,我想回一趟家可以嗎?”

小姑娘的神情很平靜,甚至還帶着些許木然。

原靜安想起手術室外的一切,避開眼不去看面前的少女。

但她沒有心力再去顧忌白瓊的情緒。

原靜安疲倦地揮了揮手,讓高秘書送人回去,叮囑他務必把人好好地帶回來。

白瓊跟着高秘書回到九雲。一路都在回憶,卻一路茫然。

沈敏沒想到白瓊會突然回家,看見陌生的高秘書時,心裏頓時明白。

她送走了高秘書,讓女兒先去休息。

舟車勞頓,白瓊的臉色青白混雜。

“你不要多想。”沈敏拉開沙發,要給她鋪床,“有什麽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說。”

鋪完床,她站起來看見白瓊呆呆地站在一旁。

到底還是心疼女兒,沈敏轉身去廚房去給倒了杯熱水,又要了一勺白糖放進去。

“喝點水,”沈敏把杯子遞給她,“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暈車了?媽一會兒給你點買鹵雞腿吧。”

鹵雞腿……

暑假回家那次,沈敏帶她在市裏住了一晚上,當時她也專門買了一個雞腿……

白瓊渾身發顫,雙眼通紅,熱淚一滴滴滴落。

“根本不是車禍,對不對?”

之前她毫無覺察,可現在一聯想全是破綻。

白瓊胸口劇烈起伏,猛地擡高聲音質問:“根本就沒有車禍,對不對!”

“什麽車禍?”見她突然崩潰,沈敏慌神,“原家那兒子出車禍了?”

白瓊一聽,一顆心被瞬間撕裂。

她捂住眼睛,顫抖着指着沈敏。

“你知道、你知道我給他獻血,所以你才給我沖糖水買雞腿,是不是?”她一把揮開沈敏手上的水杯,“是不是!”

“你這是什麽态度?”沈敏被她逼急了,把杯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索性坦白,“對,根本沒有車禍!那個血也是給原家的!”

她撥開白瓊的手,理氣直壯:“是你說他們家對你好,我才主動帶你去的。”

白瓊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母親。

一腔委屈卡在喉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別這麽看着我!我沒做錯!”沈敏沖她吼。

隔壁房間忽然炸裂出一聲巨響,是玻璃杯子砸在牆上的聲音,接着又是一陣憤怒的幹嚎。

可母女倆對峙着,誰都沒有動。

沈敏喘着氣,反而平靜下來:“你記得彭娟嗎?”

不等白瓊回答,她又繼續。

“就是你那個同學,你走了之後她一直是第一名。可她家裏太窮了,他爸只能讓她退學去嫁人,就為了換點彩禮錢。”

“我上個禮拜在街上看到她,她肚子都很大了。”沈敏深吸着氣,反問,“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沒有原家,那個辍學大肚子的人就是你。”

白瓊無聲痛哭着。

沈敏紅了眼眶,把那些現實一點一點掰碎了給她看。

“你爸死了,那個司機是被判了刑,可他家裏沒錢,賠不出錢來。我把家裏翻了個遍,加上你爸的慰問金一共就8萬塊錢……你要上學,我們要吃飯,你弟弟那個時候就在醫院躺着,每一天都在燒錢,你叫我怎麽辦?啊?你叫我怎麽辦啊……”

提起當時的艱辛,她再也承受不住,嗚咽出聲。

沈敏覺得自己不是壞人,她只是沒辦法。

如果有條件,誰不想對自己的孩子好?

可家裏的條件擺在這裏,她沒辦法。

沈敏鼻酸,這一年來她實在太壓抑了。

她死命咬下唇,紅着眼睛去拉白瓊的手。

“瓊瓊,媽媽不是要賣你換錢,你的生活費都是我掏的錢,沒要原家一分。可你弟弟那裏我真的沒辦法了,我不能讓你弟弟去死吧?他才15歲啊,他成了殘廢以後要怎麽活?以後還怎麽結婚……”

“那我呢?”白瓊嚎啕着掙開她,雙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領,“媽媽,那我呢?”

沈敏慌了下,更用力地抓住她。

“起碼、起碼你可以去江南,你可以去好學校讀書,”她用手背揩了一把鼻涕,“你知道的,你爸爸一心想讓你考上好大學,我當時想着,把你送去,不也是一條路嗎?”

沈敏抱住她,伸手胡亂抹去她的眼淚:“現在、現在好了。”

她把白瓊的兩個袖子往上撸開,果不其然看到了新鮮的針眼。

沈敏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鎮定下來:“那兒子沒事了,對吧?以後你就是他們家的貴人了。瓊瓊,你聽媽媽說,你不是喜歡讀書嗎?這下好了,原靜安說過的,要是你願意,她可以供你讀大學甚至還可以送你出國……”

白瓊再也聽不下去,用力掙開她的懷抱,轉身沖出家門。

“白瓊!白瓊!”身後的聲音原來越遠。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只憑着本能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筋疲力盡,跌倒在地。

她爬起來,又繼續向前,最後走到了市鎮廣場前。

天色将晚,廣場欄杆外,長江像一條碧綠的大蛇,在兩山之間蜿蜒而過。

就在幾天前。

她說九雲的長江窄得還沒魚排寬。

他笑着回,那一會兒多吃兩塊烤魚排。

恍如隔世。

臉頰癢酥酥的,她伸手拂開。

是濕的。

白瓊笑起來,想說原修哥哥,我都沒來得及吃烤魚排呢。

可原來,都是假的。

白瓊滑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無聲地恸哭。

淚水早就已流幹,眼裏只剩下針紮似的刺痛。

她上氣不接下氣,癱坐在路邊,很久抽噎一下。

路人不放心地回頭看她一眼,又匆匆遠去。

白瓊怔怔地望向欄杆外,山雨欲來,青山隐隐水迢迢。

她渾身發抖,漸漸覺得冷。

就像爸爸離開那天那麽冷。

想起爸爸,她心裏委屈到了極點。要是爸爸還在……要是爸爸還在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爸爸不在了啊。

腦子裏,有人低聲安慰:“……起碼,你還擁有很多快樂的回憶。”

白瓊癱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耳朵,只覺頭痛欲裂。

那個聲音漸漸模糊,不斷地說着話,語句破碎,回憶重疊,終于,她分辨出那個溫柔的嗓音——

他說:你怎麽傻乎乎的?

他說:身體健康最重要。

他說:白瓊,你的名字很好聽。

他說:我妹妹高中不會談戀愛。

他說:你怎麽就不知道關心我呢?

他說:我好想你。

他說:別哭。沒事了……

劫後餘生,他拼盡全力擁抱住她,安慰她說沒事了。

她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

她以為除了爸爸,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也是真心愛護她的。

眼淚又從眼眶裏湧出,白瓊立刻伸手拂去。

可原來,那些都不是真的。

原來太美好的東西,她總是不配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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