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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贊成童鄉蹦極。
腳上拴一條繩子,從海上幾十米的高空跳下去......啊,大多是被人推下去的。
這種活動,完全不适合童鄉。
但童鄉不這麽認為:“我十六歲了,已經過了十五歲年齡限制,絕對要蹦一次。”
“但......”
“還有你陪我呢,我不會怕的。”童鄉說。
“......我陪你?”
“嗯。”童鄉理所當然地說,“作為一只鬼,陪我蹦極應該沒問題吧?”
“......”
就這樣,童鄉帶他走過跨海大橋,去蹦極地點。
可惜很遺憾,天不遂人願,遂鬼願——童鄉雖然過了十五歲,但還不滿十八歲,想要蹦極,必須有監護人現場簽字才可以。
童鄉磨了半晌嘴皮子,工作人員堅持不肯放她上去,沒辦法,童鄉只好遺憾取消這個計劃。
“看來今年我是沒辦法蹦極了。”童鄉撇撇嘴,無奈地說。
“讓你媽媽來簽字就好了。”他這句話,尾音微微上揚。
童鄉乜斜他一眼:“你故意的啊,你明知道媽媽不可能同意我做這種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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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這是危險的事。”這一句語氣又沉下來。
童鄉嘆口氣,沒說話。
一人一鬼并肩站在海邊,聽海浪拍打沙子。
這會兒太陽不那麽精神了,溫度降下些,還有清淡的海風吹過來,帶點鹹味。
童鄉在沙灘上坐下,伸長腿,把穿涼鞋的腳伸進淺灘,由着浪花撓她腳踝。
他也坐下來,坐在童鄉身邊。
他看了童鄉一眼,問:“為什麽偏偏想蹦極?”
童鄉不是會專門尋找刺激的女孩。她十六歲,剛經歷過世上最驚悚的刺激。
爸爸被報複,自己被綁架,被□□未遂,李思白的死,爸爸的死……
在那稚嫩狹窄的十五歲,童鄉經歷的刺激早就超過負荷了。
甚至他不認為,蹦極會帶給童鄉什麽“刺激”。
“刺激”這種字眼,對經歷過歇斯底裏的人來說,太廉價,太便宜。
“童鄉?”
“我就是想感受一下。”童鄉轉臉看他,笑了笑。
“感受什麽?”他問。
“明明在人間,卻腳下空落落的感覺。”
童鄉:“明明就在大地上,卻踩不到大地的感覺。”
“你就是這樣的吧?”童鄉輕輕地說,“我只是想體會一次。”
“......為了我?”他湊近童鄉一點點。
“嗯。”童鄉點頭,“我腦子笨,想不到別的方式,來達到那種效果。”
“想來想去,蹦極似乎是最貼切的?聽起來很扯吧。”童鄉嘆口氣,“我也覺得很扯。但蹦極和鬼一樣。”
童鄉自然地眨了下眼睛:“蹦極和鬼一樣,在人間,卻找不到安全感。能照到陽光,卻踩不住大地。像是......”
童鄉頓了頓:“空虛的。”
童鄉抿抿嘴巴,嘴唇有點起皮了。她也往前湊了湊,離他更近:“是這樣嗎?”
童鄉小聲問:“蹦極和阿白一樣嗎?”
天空傳來“砰砰”的炸裂聲——不知道是誰,天還沒徹底暗下來呢,竟然在海邊放煙花。
煙花一朵接一朵炸開,瞬間又湮滅。如果不是那震徹胸腔的聲響,不是那股硝煙的嗆味,它們似乎從沒綻放過。
不過它們存在的痕跡也将很快消失——因為世界是旋轉的,而眼睛、鼻子、耳朵,都會遺忘,會退化,也會化成灰燼,再被其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遺忘……就這樣旋轉,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他們都沒有擡頭看煙花,僅僅近距離看着彼此。
“我想,應該不一樣。”他說,“不過我的确踩不到大地,雖然還能在大地上行走。”
“做鬼真奇怪。”他垂下眼睛,卷曲漆黑的睫毛,密密麻麻。
“你睫毛很好看。”童鄉脫口而出。
“反正我這張臉上,除了眼睛你也看不到別的。”他笑了——彎下眼睛,尾音上挑。
“真的很好看。”童鄉感覺有點緊張,“我是真心的。”
“嗯。”他深深望着童鄉。
童鄉與他對視。深陷他漆黑的眼中,她只覺得天已經黑了。
“童鄉。”他頓了頓,“就算蹦極和阿白一樣,那又怎麽樣?”
“你真的......想跟我......跟一只鬼感同身受嗎?”他小心地問,破天荒用這種試探的語氣——這樣的語氣不曾屬于李思白,似乎也不該屬于阿白。
涼涼的海浪打來,打到童鄉腳背上,童鄉的腳輕輕抽了一下:“我剛才說過了,不要讓我重複好麽。”
——可童鄉還是重複了:“我是真心的。”
“那句是誇我的眼睛。”他又笑了,又彎下眼睛。
“那這次是對你。不管是人是鬼,是李思白,還是阿白。”童鄉的手攥一把沙子,“我都是認真的。”
他沉默了。
過了片刻,他再次靠近童鄉。他們的鼻尖就要碰到——或者說已經碰到了?童鄉不清楚,她感覺不到。
他突然停下了,他沒有再靠近,沒有再繼續——順應氣氛做那該做又不該做,或者說本不存在的事。
他直起身子,緩了幾秒鐘說:“天要黑了,回家吧。再晚了,你媽媽會擔心。”
他說完,起身就走。
這還是頭一遭,他走在童鄉前面。
童鄉還攥着那把沙子,她沒放開。她瞪着他的背影,他越走越遠,身影就越來越淡。
“膽小鬼。”童鄉低低地罵。
可她最終還是松開了那把流沙,什麽也沒握住。她跑上前,追上她的阿白——她沒有讓阿白在她視線裏走得更遠,變得更淡。
還有,她買給阿白的那朵白玫瑰被留在了海邊。一陣海浪太用力,忽然卷過頭,将它卷進大海裏,淹掉。
。
回到家,還沒等進門,童鄉就發現家裏來了客人。
家裏很少來客人,尤其在爸爸的葬禮過後,一年多,除了小姨,沒有來過任何外人。
“家裏來客人了。”童鄉皺起眉,有點擔心。
“你怎麽知道?”他在身邊問。
“廚房的大燈開着,只有家裏來客人的時候媽媽才會打開。”童鄉說。
“那我就不進去了。”他站在門口。
“跟我進來。”童鄉掏出鑰匙開門。
他還站着不動。
“跟我進來吧。”童鄉轉頭看他,“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拜托。”
他想了想,點頭:“好。”
果然,童鄉這不好的預感很正确。
童鄉才剛進玄關,竟聽見媽媽在低低地哭。
“媽!”童鄉鞋子都沒換,連忙跑進客廳。
他沒有立刻跟童鄉進去,他注意到門口多了一雙男士皮鞋。而且剛才進門前,他還在對面看到一輛警車。
童鄉粗心大意,應該沒有注意到。
他嘆了口氣,走進客廳。
來訪的警察坐在沙發上,媽媽坐在警察對面,止不住掉眼淚。
童鄉還站着,拿着紙巾,彎下腰替媽媽擦淚。
“我們調查到,犯人三天前回了市內,這一次,我們一定會将他抓獲!”那警察說。
——童鄉的爸爸當初打的經濟官司,打輸了,當事人傾家蕩産,回過頭找童鄉的爸爸撒恨,捅了他整整八刀。
罪犯殺人後連夜出逃,警察抓了他很久,也不知他逃去哪裏,竟有一年沒來消息,這回總算是露出了馬腳。
這是件報仇雪恨的大好事,從各種意義上,都是。但是——
警察:“罪犯家裏原本也有妻子和女兒,但事出之後,他女兒病逝,妻子也跑了。”
警察說:“他的狀态極不穩定,如果回家看到妻子女兒都不在了,很可能又回來找你們尋仇。”
“最近,我們會在你們家附近加強巡視,你們也要小心些,有情況立刻和警方聯絡。”
“我們知道了,謝謝。”童鄉攬過媽媽的肩,對警察說。
那警察又安撫過幾句,大概十分鐘,童鄉将他送出門。
媽媽想起傷心事,情緒很不穩定,童鄉一直在客廳陪着她,又陪她進卧室,看她上床睡下,才松了口氣。
童鄉回到自己屋內,居然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他一直站在牆邊等着她。
“殺你爸爸的兇手還沒有被抓到?”他語氣不善,聽着又冷又尖銳,讓人不舒服。
“沒有。”童鄉走到他跟前,“好像是逃到國外了。”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又回來。”童鄉冷笑一聲,“該不會以為事情過了一年就沒事了吧?毀了別人的家庭,還想回來看看自己的家?”
他沒接話,他從沒想過童鄉也會有這樣冰冷的表情。
不過也對。說自己的殺父仇人,還要用什麽表情?
“希望這次能抓住他。”童鄉呼出口氣,表情漸漸緩和。
童鄉看了他一眼:“其實我有點害怕。”
“怕他來報複?”
“不用怕。我可以保護你。”
童鄉:“真的?”
“真的。”他說。
“你怎麽保護我,你都碰不到我......”童鄉突然怔住,“不對,你救過媽媽,而且之前,你也提前知道會有人從樓上跳下來,砸到我!”
童鄉捂住嘴巴,驚得瞪大眼睛——他來到她身邊,她太開心了。又因為他是鬼,她一時間并沒有想那麽多。
可現在仔細想想,實在不合理。
鬼真有什麽獨特的法術?可這些天阿白沒有顯露過。
“跳樓那次尚且不算,你是怎麽救我媽媽的?”童鄉問,聽見自己心跳很亂、很急,“你分明碰不到她!”
“我看得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告訴童鄉,“地獄之門打開,人死前的最後一分鐘,我可以提前看到。”
他說:“我也可以直接阻止,但只有在死亡的瞬間,我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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