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司姑娘!司姑娘!你在裏面嗎?”

門外傳來羅媽媽焦急的呼喚聲,司清然醒來才見到天色已經透亮,但桌上的油燈還亮着。這是睡過頭了?

忙了大半夜,還是敵不過睡意,她竟然在桌上趴着就睡着了。

“在。”司清然忍着身上的不适,趕緊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吹滅油燈去開門。可門剛打開,一陣涼意襲來,她才發現好冷,冷得直打哆嗦,趕緊抱緊了胳膊。

羅媽媽見到她一臉疲憊,雙眼又紅又腫,抱着胳膊瑟瑟發抖的樣子,大驚失色,“姑娘這是病了?”

司清然搖搖頭,看了看四周,這處小院裏就住着她和羅媽媽,平日裏,羅媽媽起身她都能聽見動靜,估計昨晚是太累了,見四下沒人,低聲道:“羅媽媽,我沒事。眼下什麽時辰了?”

“司姑娘,您可把殿下給急壞了。眼下都巳時過去一半了。他在內府見不着您人,這才叫了統領大人過來讓我看看。您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去忙中午的飯菜了。您收拾一下,趕緊過去吧。莫再讓殿下擔心了。”羅媽媽惦着已經下鍋的米,囑咐了幾句就走了。

司清然頭暈暈的,可想着江玦要是再見不到她,指不定會發火,也不想落下活不做,趕緊梳洗一番,披上之前江玦給她的鬥篷進了內府。

誰知剛到大門前便見到江玦負手拿着本書,在門口不遠的空地上走來走去,像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愁眉不展。

司清然想起方才梳洗的時候發現自己兩只眼睛腫得跟金魚似的,趕緊低下頭,走了過去。

“殿下。”他不會發火吧?昨晚走的時候他還不高興呢。今天又遲了這麽多,司清然趕緊解釋:“我……我睡着了。”

江玦今天一大早起來就在尋思如何彌補昨晚一時生氣犯的錯,雖然到現在也沒想好,卻老見不到人,心下急了,以為這丫頭是受了委屈不敢來了。這才叫來康定南,一問才知道一早上她都沒出現過,甚至早膳都沒用。當即讓他叫羅媽媽去瞧瞧,心想莫不是這丫頭昨晚被子沒蓋好,受涼生病了或是氣得這般虐待自己。

這會兒見到人,頓時松了口氣,停下步子卻見她頭低得比平時還低,消瘦的下巴估計都要點到心口上了,忍不住又皺起眉來。昨天真吓着她了?

江玦握起拳頭掩嘴輕咳兩聲,理了下思緒,盡量溫和地說:“算了。”

司清然長籲一口氣,低聲說:“我去做事了。”

“嗯。”江玦第一次對女子動心,卻不知該如何哄她,只能先由着她,再慢慢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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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一路這樣低着頭,他既惆悵又好笑,不想一個人呆着,等她進了書房,他才慢悠悠踱進去。

她今天和前兩日真的很不一樣,進屋後,徑直走到書案邊,拿了昨天留下的鴛鴦圖樣,又取來一塊花色非常簡單的錦緞,取出針線和繡箍,繃好錦緞就坐到角落裏開始繡鴛鴦,全程頭就沒擡起過一絲一毫。

江玦哭笑不得,耍小性子?連看都不想看他?可明明昨兒走的時候,她還是一副擔心他生氣的小模樣,怎麽才一晚她就“反”了。

江玦忍不住又掩嘴輕咳一聲,故意負着手走到她面前。

誰知這丫頭竟然“偷偷”身子一扭,別到一邊去了。打算對他視而不見?

“昨晚扭到脖子了?”江玦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司清然搖搖頭,很快又變成了點頭。好似在證明她的頭活動自如一般。

睿智如他江玦怎麽看不出這丫頭又說謊了,“到底扭到沒有?”

原本只是想表達下關心,偏生他說話生硬慣了,加上天生聲線就似金屬般沒什麽感情,這句話說出來倒好似質問,連他自己聽了都感受不到絲毫關心。所以說完他就後悔了。

“有。”司清然不是存心想騙他,可若是讓他見到她這會兒的模樣,鐵定猜得出,她是哭過了。她莫名不想讓他覺得她軟弱。既然他送了她這麽好的借口,為什麽不順着杆子往上爬呢?

還說謊呢?江玦怎麽看也沒發現她竟然還是個說謊話的“慣犯”。但經過昨晚和今早的一夜思量,他已經不介意了。可她這樣不理他,總不是個事兒。

“那我幫你扭一下。”

江玦一擡手,司清然吓了一跳,還真是跳起來了,就像炸毛的小兔子一樣,沒兩下就躲開了。

這下他可看清楚了。這丫頭一晚上沒見,眼睛居然腫了,眼裏好似有血絲,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江玦伸手捂住額頭,他都幹了什麽呀?他也沒罵她呀!只不過是發脾氣摔了下書本,之後沒怎麽搭理她。就委屈成這樣了?可明明是她先……

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轉過身道:“既然你不願意,我不弄了。昨晚……我心情不大好,今天沒事了。”

說完,他負着手捏着書走了。

司清然聽到腳步聲,偷偷擡起頭,正好見到他修長提拔的背影跨出門檻兒,消失在通往旁邊卧室的長廊下。

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回過神才想起他說的話,他是在為昨晚的事解釋?心裏莫名其妙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是在表達歉意嗎?他會向她表示歉意?最終唇角邊揚起一縷淺淡的微笑。

回到方才坐的地方,繼續做着手裏的事。

沒一陣,康定南進來了,習慣性走進書房才發現裏面只有司姑娘一個人,愣了下,沒出聲即刻退了出去。這才好似去了隔壁。

兩人在房裏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司清然只依稀聽見二人對話的聲音。隐約提到賦稅、繡坊什麽的,足足聊了近一個多時辰,一開始康定南講得比較多,後來幾乎就只聽見江玦一個人說話和咳嗽的聲音。

快到午膳,康定南才出去。

緊接着羅媽媽送了飯菜進來,司清然這才放下手裏的事,打了盆水進去讓江玦洗手。

羅媽媽像往常一樣,擺好飯菜就出去了。

江玦一邊慢悠悠洗着手,一邊擡眼偷望。這丫頭雖然依舊将頭埋得很低很低,但因為這會兒他是坐着的,而她卻站着,所以無論她怎麽避,他都能将她的神情一覽無餘。她似乎心情好點兒了,眼睛也沒之前腫了,是聽明白他說什麽了嗎?

做了二十三年的皇子,他做事何時給過人解釋?今天還是頭一回,也不知道自己那兩句,算不算有誠意。

為了多看她兩眼,江玦洗手的動作特別慢。好不容易洗完,司清然端了水出去,很快自己也洗了手進來給他擦手。

随後兩人對坐無言,只管吃自己的飯。可司清然很少夾菜,怕一伸手就忘了低頭,她現在的模樣真的很難看,依舊不想被對面的人知道她昨晚哭了鼻子。

江玦卻怎麽也不明白,她明明好似沒那麽氣了,為何就是不肯出聲?終是忍不住用公箸夾了一筷子嫩魚片到她碗裏。他敢保證,這輩子對誰都沒這麽體貼過。

怎麽說昨晚也是他不對多點,加上連日來與她一同用膳,也算看明白了一點她的喜好。她只愛魚和雞,其他的肉幾乎碰都不會碰,而且即使吃雞,也會特意偷偷将皮咬掉,這點倒是固執又專一。所以他今兒也讓康定南吩咐羅媽媽,府裏要常備這兩道菜,換着方兒的煮,雞要去皮。

這舉動終于換來對面人兒的一聲謝謝。

這下有了拉開話匣子的引,江玦拿着筷子和碗暗暗長舒一口氣,“多吃點魚,我不怎麽愛吃這個,全都歸你。必須吃完,不許浪費。”

司清然輕輕嗯了一聲,想起之前和他吃飯的确沒見過他怎麽吃魚,沒做他想。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常說吃魚的人會很聰明。”

江玦揚起眉,看她一眼,沒發現什麽不對,也希望她能早日走出之前的陰霾,嘴角邊溢出一絲壞笑,微微擡起精雕般的下巴,問:“那你為何一點不聰明?”

他喜歡她這事就連康定南那老大粗都看出來了,她居然還不知道。

司清然筷子凝在唇邊,瞪大眼,擡眸呆呆看向他。對面的人幹脆放下碗筷,雙肘擱在桌面上,修長的十指交疊起來,俊臉輕放其上,拇指托住下巴,就這樣和她對視着,仿佛在等待答案。

司清然被他看得兩頰一熱,咬着筷子別開臉,“我不笨。”

想起方才的語氣,又開始擔心自己“頂”了嘴,他會不會立馬變臉。

誰知對面傳來一聲輕笑,好似一點兒沒在意,“也不聰明。要是沒這些魚……”

司清然頓時松了口氣,不知自己是為他沒生氣,還是因為他并沒将她看做蠢人。折中一想,卻也不錯。只是沒想到他也會說笑,嘴角彎了彎。

“吃飯。”江玦重新拿起碗筷提醒,很滿意她不再低着頭,嘴唇邊兒還有一絲淡笑,這說明她似乎已對昨晚的事情釋懷。遂又想起什麽,問:“繡得如何了?”

司清然以為他是在“督促”她的進展,輕聲應道:“回殿下,才開始。”

要做一件像樣的繡品,豈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她昨晚趕制的藥包也只繡了個大概,恐怕沒三五個晚上都未必繡得好一個,何況是比藥包更加費神的腰帶。

“慢慢做。不急。不要傷眼,午後休息一下,陪我下盤棋。”江玦的聲音聽上去很有興致。

司清然一早見到他書房裏放有一張十分精致的十七道棋盤。也挺好奇他的棋藝如何,從前在家,每每用完晚膳,父親閑來無事也會考考她的棋藝,這是她父女之間的一點兒小樂趣,她已經很久沒怎麽摸過棋子了,既然江玦不趕着要她繡腰帶,衣服也沒那麽快做好,她欣然點了點頭。

江玦看着她,眉角輕挑,目光中一抹得逞的笑意一閃而過。看來小丫頭挺好哄。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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