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月筱筱這晚被提到獨荟湖, 女聲對她道：“上一次是紙傀，這一次是人，你下手都很果決。”

月筱筱之前不理, 今日道：“你好像總巴不得我動手。”

女聲語氣随意：“這天上不太平, 你既想混出頭, 與人拔劍相向不過是遲早的事。”

又說道：“你不出手, 就是別人出手，你的小命掌握在你自己手裏, 你自然不會不在乎。”

月筱筱吐了口氣，嘀咕了句：“我上天也沒多久，一個兩個的，”

又是顏岚又是黑衣人的，“我得罪誰了我。”

女聲淡淡：“所以你才應該斬草除根。”

月筱筱聽懂了，這是說她今日面對那三名黑衣人的時候不該手下留情放他們走。

他們走了，找月筱筱的麻煩就很有可能還會卷土再來。

但月筱筱不傻, 說：“我可不信真殺了他們, 我後面就不會有麻煩了。”

她直覺今天的黑衣人怕是還與顏岚有關。

女聲道：“殺了，是一種震懾。”

月筱筱“嗯”了聲, 不欲争辯：“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我還是練功吧。”

後面幾日，月筱筱接活兒進進出出，身邊看似一切如常, 實則身後一直有人偷偷跟着。

這些人都很謹慎，沒再像上次那樣公然露面圍攻。

月筱筱便也沒作聲, 心裏有數、餘光留神，該幹嘛幹嘛。

期間月筱筱與他們對上了幾回——避開從角落飛射出的毒針一次, 避開陷阱一次，又面對面地過了幾招。

在月筱筱眼裏全是小打小鬧。

月筱筱想知道背後到底是誰，也反過來悄悄跟蹤過，都因為經驗不足被察覺，跟了一段路便把人跟丢了。

這日，她又接了活兒趕去九都城，在九都城送完東西從一個巷子裏出來，很巧，她碰上了吳恙。

吳恙不是一個人，身邊有個管事裝扮的中年男子。

看見她，吳恙快步走過來，驚喜道：“是你呀。”

中年男子跟上吳恙，審視地看看月筱筱，吳恙對中年男子道：“便是這位姑娘前幾日遇到歹人的時候護住了我。”

月筱筱：？

中年男子聞言立刻客客氣氣地向月筱筱拱手道：“原來是位女俠，失敬失敬。”

“姑娘舍身護我們少爺，便是我們吳府的恩人。”

月筱筱沒吭聲，眼含探究地瞥向吳恙，吳恙沖她直擠眼睛又悄悄從袖子裏伸手出來三指搓了搓，月筱筱領悟，笑了笑，與中年男子客套起來：“恩人二字不敢當，舉手之勞。”

中年男子又客客氣氣地和月筱筱寒暄了兩句，吳恙插嘴：“既然碰巧遇到了，那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請恩人姑娘去酒樓吃飯。”

吳府管家遲疑：“可少爺，夫人還在……”

吳恙已經眼神示意月筱筱，領着人快步走遠了。

等回頭看不見吳府管家的身影了，月筱筱伸手，掌心攤開向吳恙，吳恙領悟，伸手進芥子裏，十分大方地抓了些紫晶放進月筱筱手中。

月筱筱收了，笑笑，十分捧場道：“謝了吳少爺。”

把紫晶收進芥子裏。

順利從管家身邊脫身的吳恙跟着月筱筱，忙不疊問：“那日你送完我回去後，路上沒再遇到什麽賊人吧？”

沒事啊。

月筱筱聳肩。

吳恙放心了：“那就好。”

說着，看着月筱筱漂亮的面孔，他臉上又染上了幾分不好意思，重複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月筱筱大大方方地問：“今日也不是沐休日，你怎麽沒在學堂。”

吳恙回：“今日有教考，考完便放學了。”

月筱筱：“哦，所以你家管家來接你回家？”

吳恙頓覺丢人，他這麽大的人了，放學竟然還要人寸步不離地來接。

他趕緊否認：“不是，是今日家中來了客人，管家怕我跑出去偷玩，才專門過來的。”

說完又覺得偷玩二字也很丢人。

都這麽大人了，還偷溜出去玩，又不是小孩子。

月筱筱果然笑了，跟着想到什麽，問起：“九都城裏學堂多嗎？”

吳恙：“沒有，就這一個。”

月筱筱邊走邊聊：“你們一般學什麽？”

吳恙：“很多，理學、功法、卦爻、法陣、劍術、五行之類。”

月筱筱聽了點頭：“還挺多。”

又問：“學起來容易嗎。”

吳恙：“不算太容易。”

月筱筱：“你們學堂裏分班上課嗎？”

吳恙：“一般不分，每日開哪些課，自己去學便是，遇上教考能考過便可以學下一階段的內容，若是想學成結業，則要過院裏的幾門大考。”

月筱筱又問：“一般都是哪些人會進九都學堂？”

吳恙：“都有啊，什麽人都有。”

月筱筱：“九重天上的也有？”

吳恙：“有啊，那最最出名的紫霄仙府的小少爺憐頌就是我的同學。”

“九重天上是沒有學堂的，要學東西，他們要麽自己請先生一對一地教了學，要麽就是像憐頌一樣來九都城的學堂。”

月筱筱：“女子也行？”

吳恙：“當然行了，我們學堂男女各占一半。”

月筱筱心道：好地方。

月筱筱這是要往城門去，準備從城門外騰雲離開九都城，這麽聊着，吳恙就一路跟着。

等快到城門了，月筱筱的餘光不動聲色地瞥向某個方向，嘴上對吳恙道：“好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也走了。”

吳恙路上就在反複糾結，此刻終于鼓起勇氣，袖口裏掏出傳文牌，上前道：“我們加個好友吧。”

月筱筱回頭垂眸地看了看吳恙手裏四四方方地傳文牌。

她回：“我只有應事府的腰牌，沒有你手裏這個東西。”

“你是說傳文牌？”

吳恙：“一樣，都可以用。”

月筱筱便将她紅色的腰牌拿了起來，吳恙手裏的傳文牌湊過啦，牌子對着牌子的輕輕磕碰了三下，加上了好友。

等加完好友，吳恙耳朵通紅。

月筱筱始終大大方方：“好了，走了。”

說完就真的走了，留下一道往城門去的背影。

吳恙看着，擡手摸摸通紅的耳朵，搖頭贊嘆：漂亮，太漂亮了。

簡直漂亮到了他心上。

吳恙跟癡迷着魔了似的仰頭、傳文牌貼在胸口，一臉受不了的樣子。

往城門走的月筱筱收到了吳恙的傳文：我叫吳恙，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月筱筱：月筱筱。

吳恙：好名字。

月筱筱放下腰牌，繼續走，餘光朝着身後某處——今日跟着她的人倒是很有耐心，一直按兵不動。

月筱筱穿過城門。

可不久後，月筱筱的身影根本沒從城門走出，跟蹤的兩人出城，察覺他們把人跟丢了，忙眺望着往四周搜尋，沒找到人，他們對視一眼，一起騰雲離開九都城。

城門處，月筱筱走出來，看着那兩人離開的身影，召喚落金，騰雲悄悄跟上。

這一路，月筱筱吸取之前兩次将人跟丢的教訓，跟得不近也不遠，保證自己既不被察覺也不會跟丢。

就這樣一路飛着，晃過層層道道白雲，月筱筱眼見着兩人飛向了九萬九小天界中的其中一處地界。

那處地界上的空域有守護結界，月筱筱心知自己過去會被發現，便遠遠地停住了，沒有過去。

她正想這是哪裏，是不是找她麻煩的背後那人的“老巢”，倏地，她看見空中光芒一閃，那層守護結界竟然就這麽沒了。

什麽情況？

月筱筱沒有大意，也沒有貿然上前。

就在這個時候，她眼看着遠遠有幾道蒙面的身影穿過雲層飛進了那處地界。

月筱筱及時躲到一朵雲後，沒讓那些蒙面人看見自己。

她覺得有些奇怪，心道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全都蒙面。

直到她看見飛向地界的幾個蒙面人手中全都拿着出鞘露刃的劍。

月筱筱一頓，立刻覺出不妙。

她原本不該參和，看到這裏就該轉身離開的，她自己也是這麽計劃的。

可她如今的五感不是提升了麽。

就在她想要示意落金雲往回飛的時候，她突然清晰地聽見了從地面傳上來的幾聲尖叫。

月筱筱回眸，神色冷靜地看向那處地界，原地定了片刻，她沒有遲疑，騰雲向那裏飛去。

而她怎麽也沒料到當她飛近地界內唯一的那處仙府府邸後，竟從空中看到地面數不清的蒙面人在持劍殺人。

落金在半空一個急剎停住，這下也不敢冒然上前，月筱筱則沉着神色冷靜凝神地看着，看見仙府的院落中倒了數不清的人後，倏的，她聽到什麽，回眸側耳地仔細去聽，聽了片刻，她立刻示意落金：“下去。”

同時矮身蹲下，以防被地上那群殺人的蒙面人看到，同時低聲叮囑落金：“等我下去了，你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叫你你再出來。”

落地，附近剛好沒什麽人，月筱筱彎腰矮着身形，快步向一個方向跑去——她剛剛聽到了顏岚的聲音。

她之前沒猜錯，找她麻煩的确實是顏岚，這裏應該就是顏岚家位于九重天的一處地府。

只是月筱筱怎麽也沒想到今日會碰巧撞見這種禍事。

走？

不管？

還真不行。

月筱筱骨子裏就是個英雄主義作祟的人。

要知道她從小的啓蒙就是母親樂嫦給她講的他們護山竹一脈保衛仙鄉家園的故事。

人在哪兒？

月筱筱小心穿行在不引人注意的邊角，一路往前，同時施法劃破衣擺一角，蒙上了臉。

這時的顏岚正在府邸護衛的保護下騰雲欲要飛離，卻被一道劍氣劈來，驚慌失措中于剛飛起的雲頭上摔下。

摔到地上，眼看着院中處處都是蒙面人的殺戮，地上屍體無數，一只胳膊還吊在胸前的顏岚吓得花容失色，別說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爬，如今喊都喊不出來，整個人被無法形容的驚懼籠罩。

“啊——！”

突然有劍刺來，顏岚驚叫一聲坐在地上捂住頭，那一劍沒有劈在她身上，而是被及時趕來的護衛攔下。

顏岚無措又慌忙，腦子裏一片空白，不停往角落裏爬。

月筱筱這時已在院外，離得不遠，卻因為被發現，與一個蒙面人纏鬥了起來。

只見她施法控水，手中灌入靈力的水劍與一名蒙面人手中的長劍當當當地碰撞，蒙面人每一式都是極其幹脆利落的殺招，月筱筱在他手下應付得頗有些艱難，沒多久就清晰地認識到了兩人間的差距，同時心裏分明：來的這些人各個身手高強，看這架勢，難保不是沖着屠殺滿門來的。

“當！”

月筱筱持劍橫在胸前格擋住一招，對方則順勢強壓而來，氣勢果決狠辣。

月筱筱後背抵着長廊的欄杆，身形被迫一點點往後，默默咬牙——這英雄還真不好當！尤其這要去救的還是個跟自己不怎麽對付的黃毛丫頭。

起——！

月筱筱咬牙，使上了牛勁兒，終于艱難地抵着劍擡起了胳膊。

下一瞬，她劃劍而下，兩把劍的劍刃劃拉出火星與靈力碰撞的光芒，月筱筱順利逼得對方後撤拉開距離。

但緊跟着，對方的殺招又攻到了眼前。

月筱筱速度極快地與對方過招，同時趁空捏訣，用芥子裏尚存的獨荟湖的湖水于空中幻化出了兩排利刃，刃尖對着面前的蒙面人，一一飛速刺去。

“當當當。”

尖刃盡數被黑衣人掃劍揮開，同時還有餘力與月筱筱過招。

但那最後一枚尖刃卻在閃過綠光後似活了般，沒有直刺而來，而是在劍身掃來時十分迅速地繞過了劍身，接着再朝蒙面人直刺而去。

只聽見輕輕一聲“噗”，尖刃刺穿了蒙面人的眉心，蒙面人筆直倒地。

月筱筱眼看着蒙面人倒地，默默站在原地喘息——當然不是她幹的。

跟着，意料之內的，耳邊響起女聲的聲音。

先是一聲哼，接着便語氣涼涼道：“我說過的吧，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

月筱筱此時一點兒不意外女聲的出現，提着手裏的水劍便轉身往前走。

女聲：“看這些人的身手，今日此地的血光之災是免不了了。”

月筱筱這時閉目勻了口氣，心道拜托，這裏是天界好麽，又不是凡間。

打打殺殺的，當是凡間話本裏的武林江湖嗎！？

月筱筱怎麽想怎麽覺得眼下的場景不符合她對天界的了解。

女聲：“小心！”

剛要進院，又一個蒙面人持劍刺來。

月筱筱與對方過了兩招，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意與殺氣。

當她手中的水劍劃向對方的脖子的時候，月筱筱大聲道了句“幫我！”，水劍的劍刃綠光一閃，刃邊還未碰到對方，劍神上灌注的靈力已經劃穿了蒙面人的脖子。

月筱筱看也未看對方，繼續往裏走。

女聲幽幽：“你這樣不行。”

又一個蒙面人迎來，月筱筱劃出一劍，劍氣溢着綠光，一劍斃命。

月筱筱：“我覺得行。”

女聲：“……”

很快，月筱筱在院中找到了顏岚，顏岚縮在院中一角，面前全是府中護衛的屍身。

月筱筱一大步跨過去的時候顏岚吓得直往角落縮，嘴裏不停叫着“別殺我別殺我”，被月筱筱一把抓住胳膊。

月筱筱擰眉凝神地看着她：“還想不想活命了，想活就給我起來。”

顏岚聞言反應過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單只手用力地抓着月筱筱的胳膊，屁滾尿流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爬起來，好幾名蒙面人沖進院中，持劍刺來。

“啊——！”

顏岚尖叫。

月筱筱變水劍為鞭，手腕一甩，手臂用力，長長的水鞭如雷蛇般甩了出去。

月筱筱有恃無恐，嘴裏淡定地喊着：“前輩。”

水鞭上綠光閃過後，所到之處有如利刃飛旋，令蒙面人無法近身。

“走。”

月筱筱示意身後的顏岚。

顏岚站在原地無措。

“走！”

月筱筱吼了一聲，顏岚才慌慌張張地提着裙擺轉身。

她剛跑出園子，迎面便遇上她母親桓山山君的夫人，還有她母親身旁一個手中提劍的同樣蒙着面的白衣高個的男子。

男子看都未看顏岚，持劍便殺入院中。

月筱筱一看又來個，心道這還沒完了。

見那蒙面的白衣男子是在幫她殺其他蒙面人，略一挑眉，多少有些意外。

此時一眼認出月筱筱的江煜卻差點氣得當場吐血——一線崖那次就算了，曌妍在，就當她是為了好姐妹，今日月筱筱又在，這丫頭難不成是哪裏的水渾就攪合哪裏嗎？！

“走！”

靠近月筱筱後，換江煜朝她喊了聲。

月筱筱可不會遲疑，馬上轉身就跑，餘光則看見蒙面的白衣男子施法便一招撂倒了在場所有蒙面人，再一劍揮去，劍氣攜着靈力一招便令幾人同時斃命。

月筱筱：嚯！

女聲趁機開口：“看到了吧，這才是這種情況下的正确應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