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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猛然間明白了什麽,仿佛抓住某根看不見的救命稻草:“等等,你們聽我說......”
“不是這樣的,是尤......”瓊森公爵沖過來揚起手就是一巴掌,普爾的腦子嗡地一聲,什麽都聽不到了。
“就是你殺了我寶貝兒子!”
普爾撲倒在地慌亂地環顧四周,這些人臉上的表情和他遭遇勞裏的□□後向他們求助時如出一轍的冷漠。
一個村民大着膽子拿着鋼叉上前,輕而易舉就擒拿住了普爾。這位村民呆呆地看着在被鋼叉套住脖子的普爾,眼睛忽然發出精光。
原來狼人也沒有想象中這麽厲害嘛。
警長對事不關己的庫爾道:“你不是說他昨晚一直在村外嗎。”
庫爾攤手:“我保證在我回去之前他确實被關在村外,但我離開之後麽,就不清楚了。”
普爾徒勞地在地上掙紮,他感覺架住他脖子的不是鋼叉,而是從出生到現在這個世界對他深深的惡意。
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這些人明明什麽都不知道。他們自動忽視了勞裏是個多麽卑劣的人,自己又怎麽裝作若無其事地活到了現在,他們只知道自己是狼人,他們不會關心狼人為什麽才去殺人。
他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或者說他從來都是這樣孤獨的存在。
在遭受勞裏的騷擾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尋求同伴的幫助,庫爾聽完他的遭遇感到不可思議,直接過來扒他的衣服,想看他身上的痕跡。
“天哪普爾,我真想不到一個人類都能欺負到你,哇,你有看過你現在的身體嗎?哈哈太好笑了,這是我今年見過最好玩的事情。”
沒有同情沒有安慰,只有無邊的嘲笑,和哈姆蓋文眼裏的嫌惡。
尤爾是第一個過來安慰他的人,那天他獨自待在房間處理傷口,正好被過來傳達消息的尤爾撞見,他沒有嘲笑他,而是問他:“很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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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非常非常疼。
尤爾和他一樣弱小,比他更加弱小,他說的話總能引起普爾共鳴,這讓他有了極大勇氣。
他受夠了被人踐踏的日子,就像尤爾說過的那樣,他是只狼人,而他只是個渺小的人類。
他動了殺心,跟尤爾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計劃成功了,在看到勞裏痛哭流涕,拖着受傷的腿趴在地上尋求自己原諒的時候,普爾感受到了報複的快感。但在短暫的興奮過後,他懦弱的本性開始作祟,殺人的後果他無法承受,他開始後悔,擔驚受怕。
然後他被發現了。
一切就像計劃好一般,他的喜怒哀懼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操縱着,使他心甘情願地跳下深淵。
他看向人群中那個瘦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尤爾,和他一樣弱小的尤爾。
不,他為什麽會覺得尤爾和他一樣弱小?
他額頭抵住地面,眼淚混合了泥土,讓他半張臉看起來面目可憎。
從小到大,他都是被欺負的那個,直到尤爾的到來。他很慶幸,受折磨的終于不再是他了,尤爾比他還要瘦弱,甚至連狼人特征都沒有,他像一個落入狼圈的人類小孩,在那脆弱皮膚上随便一劃就會留下數不清的痕跡。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施暴者的快感,原來俯視別人的感覺這麽美好。他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于是他們在尤爾身上用指甲作畫。好奇是狼崽的天性,狼人全身被毛發覆蓋,那具潔白幹淨的身體對他們有着不一樣的吸引力。
在其他人都玩膩離開後,普爾走到蜷縮在地上的尤爾身邊,捏起他的臉查看,他想知道委屈、憤怒、恐懼這些情緒挂在別人臉上是樣子。
可是沒有,他在那張留着血痕的柔軟臉蛋上找不到一點他想看到的情緒,他往上看去,一雙冷冰冰的深綠豎瞳正緊盯着他。
普爾手一松,上一秒還奄奄一息的小孩立刻反過來撲倒了他,他全然忘了對方比自己弱小很多的事實,條件反射地緊閉眼睛。
疼痛遲遲沒有到來,他睜開眼睛,只聽頭頂一聲嗤笑,尤爾放開了他起身離開。
在狼族的日子裏,尤爾似乎從來沒有停止反抗,和他不同,尤爾不懼怕別人施與他的痛苦,盡管他的反抗微小到除了尤爾自己沒人看見。
他想他也恐懼着尤爾,恐懼他明明那麽弱小卻擁有非凡勇氣,恐懼他擺脫狼族活成這副潇灑模樣。
自始至終,他才是最沒用的那個。
村民正商量着如何将普爾拖回驅逐門,地上的人徒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驚疑不定地看去,只見普爾撐起身體,肩膀随着大笑劇烈抖動,他的聲音逐漸尖銳,從人聲變為狼嚎。
鋼叉斷了,他的背脊彎曲膨脹,獠牙突出嘴唇,粗糙的毛發迅速布滿皮膚,他朝人群發出怒吼。
其他他比別人想得要壞很多,尤其是對付尤爾上面,也許尤爾自己都不知道,他七歲生日那天狼巫忽然找上他說要幫他改造身體其實是普爾游說的,他前半生過得很慘,他要尤爾過得比他更慘。
不管人類還是狼族他都讨厭透了,他過夠了寄人籬下的日子,恨透了膽小怕事的自己。他要死了,但在死之前他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他沒有能力表達仇恨實施報複,但尤爾一定可以。
普爾對着太陽相反的方向猝然長嘯,紅色血絲驟然布滿眼球。
“不好,他要自爆!”警長臉色大變,急劇往後退去。
“嘭——”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普爾身軀急速膨脹,在所有人瞪大的目光中炸成一團巨大血霧,幾位離得近的村民被氣浪沖下了山,不知死活地昏倒在地上。
不知從哪裏傳來幾聲狼嚎,原本明亮的天色迅速轉灰,太陽被烏雲遮擋,月亮從天邊升起,轉瞬間變為黑夜。
與此同時,離村莊相隔一條小溪外的森林裏,坐在藥爐邊的金發女巫轉向窗外突然變黑的天色,嘴裏輕聲念道:“長夜已至。”
後山樹影婆娑,狂風大作,混亂之中有人看見狼人在月下的剪影長嘯着狂奔而來。
尤爾站在山崖邊俯瞰村莊,狼人在黑夜中穿梭,肆意屠殺生命。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被驚呆了。
事實上他确實受到了震撼。
狼人殘忍又冷血,他們在暗夜中潛行,擁有很多無法理解的規矩和儀式。比如他們十分看重屍體的保存,屍體有損傷的狼人靈魂也會殘缺,死後無法進入狼神聖殿,不能進入輪回。
自爆,對于狼人來說是一種十分駭人聽聞的死亡方式,它以靈魂為代價,向狼神傳達自己的虔誠和遭遇的不公,狼神會被他的誠意打動,降下長夜,增強範圍內狼人力量,用于震懾其他族群。
想不到一向怯弱的普爾也有魄力做到這種地步。
尤爾手臂一緊,被一股大力扯着往後跑,他磕絆了一下盡力去跟上前面人的速度。宿林拉着他在鬼影幢幢的後山狂奔,可村莊有哈姆蓋文,後山有庫爾,長夜降臨,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狼嚎聲,驚叫聲,逃跑聲,誤觸捕獸夾的開合聲,起此彼伏。
有溫熱的液體濺到後頸,順着脖子流入後背。尤爾想回頭又被宿林往前一拉,被迫面視前方撒腿狂奔。
他的眼睛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變成了窄窄的深綠豎瞳,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冷光。
宿林感覺背後竄來一股寒意,等他往後瞥去,只見一雙渾圓的翡翠色眼瞳正不解地望着她。
“你......”宿林皺着眉,忽見尤爾驚訝地指了指他身後。
一張發出淺淡微光的半圓形結界以插在地上的圖騰杖為中心,迅速往外擴散。結界快速平移,眨眼間将他們納入了保護範圍。身後傳來“咚”地一聲撞擊聲,狼人趴在結界上,被結界帶着往後退。
逃命的村民們後知後覺地停下來,仰望頭頂的黃色穹頂:“是神民,神民在保護我們!”
“是守衛啊。”尤爾盯着不遠處那把插在地上的,只在古籍書上看到過的圖騰杖。
守衛是神民的一種,每個守衛都有一個标志性的圖騰杖,狼人無法進入守衛釋放的結界之內,一個非常強大的防禦型神民。
結界的範圍不大,只籠罩了一小塊地方,這小小的空間便是村民生存的保障。狼人也意識到了這點,果斷放棄結界內的村民,捕殺還沒來得及進入的。
裏面的村民雖然不會直接受到死亡威脅,但外面傳來的哭嚎聲也是個不小的心理折磨。
宿林感覺手臂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低頭見尤爾臉色平靜地望向圈外,身體卻尋求安全感般往他身上靠。
短暫地思考了片刻,宿林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尤爾的腦袋:“不怕。”
不論什麽時候,宿林都能被精準地孤立出來,村民們抱團縮在一起,宿林單獨分出一片地方,形成泾渭分明的兩塊區域。
“尤爾,來。”尤爾回頭看去,見坐輪椅的罕薩叔叔沖他招了招手,他拿出一袋紅薯遞給尤爾,指了指那邊的村民,“長夜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先給每個人發個紅薯墊墊肚子,其他人我不放心,交給你來好不好?”
“好。”尤爾拿過沉甸甸的袋子,将紅薯分發下去。
這時,一聲響亮的尖叫聲劃破長空,只見不遠處闖出兩個人影,他們連滾帶爬地往結界沖來,狼人追趕着他們,眼看就要碰到兩人的後背。
“救命!我還沒有談過戀愛,我不能死!”一人扯着嗓子大叫,他腳底一拌,整個人往前摔去。
“提卡!”另一個人大喊。
兩人的臉從黑暗中顯現出來,提卡在離結界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摔倒,提米跑到一半又回去拉着哥哥往結界內拖,身後的狼人越來越近,他絕望地閉上眼睛。
尤爾呼吸一滞,耳邊一陣風劃過,一雙手臂伸出結界外,一手一個把兩兄弟迅速提溜進來。
狼人剎車不及一頭撞在結界上,聽得尤爾都忍不住替他牙酸。
兩兄弟懵懵地被宿林放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抱在一起痛哭。尤爾上前詢問情況,被他們拉過來抱在一起哭。
尤爾被擠的有些喘不上氣,但兩兄弟一心沉浸在劫後餘生的情緒中,只得放棄掙紮,向宿林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好像聽到宿林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
不斷有人沖入結界,在死亡的威脅下村民們本就不甚樸實的外表變得更加猙獰,尤爾見證了許多為了自己安全逃生,把同伴推向狼爪之下的人。
那張張曾經在晨光下向自己打招呼的和藹面目,此刻變得冷血麻木。不過人類本身就是這樣惡劣的生物,其實他不明白為什麽魔物與人類總是相互嫌惡,兩者唯一的區別就是魔物不屑于僞裝自己的劣根性。
這樣看來,好像他确實更像人類一些。
大部分村民都進入了結界,剩下沒來的估計也兇多吉少,狼人盤踞在結界之外,似乎要和他們耗到死。
兩兄弟抱成一團瑟瑟發抖:“他在看什麽,不會還想殺我們吧。”
尤爾對上結界外庫爾猩紅的狼眼:“找守衛吧。”
聞言提卡立刻四處尋找:“守衛在哪?”
提米道:“守衛不能離圖騰杖太遠,他應該就在我們中間。”
“你怎麽知道?”提卡宛如不認識般看着提米,又問,“我怎麽不知道”
“罕薩叔叔在村裏科普知識的時候你都在睡覺,你當然不知道。”提米從兜裏掏出幾個堅果,“居然還沒掉,尤爾你吃嗎?”
“我不吃硬的東西。”尤爾搖搖頭,慢慢挪到宿林身邊問,“你知道守衛是誰嗎?”
聞言宿林掃過現場所有人的臉,最終搖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确定?”尤爾追問。
宿林依舊搖頭:“你不懂。”
尤爾:“......”
适應了長夜,村民們膽子大了起來,開始拾柴火驅寒,一邊烤火一邊聊起了天。
“這夜晚什麽時候過去。”
“不知道,你帶食物了沒,那紅薯不頂餓。”
“都沒吃飯呢,你說普爾什麽時候死不好,偏要挑午飯的時候死。”
“真沒想到,普爾居然就是殺了勞裏的狼人。”
“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死得好。”
“勞裏可真行,連狼人也不放過,哎,狼人的滋味應該和人類不一樣吧。”
“外面就有一只狼人,你要不要去試試。”
“哈哈哈,這個就算了吧。”
兩個村民旁若無人地開起了葷色玩笑。
尤爾躺在地上,溫暖的火光映照漆黑的天空,與其他村民對黑夜的恐懼不同,黑暗能給他帶來平靜和安穩。
“啊啊。”
尤爾坐起來,對走過來啞女塞拉道:“怎麽了”
塞拉邊比手勢,嘴裏邊對着口型,指了指另一邊不斷發出痛呼,捧着被捕獸夾夾住腿的村民。
“我來幫忙吧。”尤爾跟着塞拉一起過去。
需要處理傷口的人很多,塞拉往返于各個傷者之間,尤爾也跟着到處跑。
等安頓好全部傷員,尤爾依舊沒有閑着,安慰這邊吓哭的女孩,傾聽那邊中年人的抱怨,偶爾搭把手幫個忙,忙活了半天等實在沒有事幹了才停下來。
宿林看着看似在休息其實時刻關注着別人動靜的尤爾,好一會兒才組織完語言道:“為什麽做這些?”
“什麽?”尤爾驚詫地回頭。
宿林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疑惑:“你不喜歡。”
尤爾:“不喜歡什麽?”
宿林沉默了片刻,用“不要裝傻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麽”的責備目光看着尤爾。
面對突如其來的怪罪眼神,尤爾努力地想要解讀宿林說不出口的話意,但明顯失敗了。
“尤爾!”那邊有人喊道。
尤爾歉意地朝宿林笑笑,起身跑過去:“來了!”
宿林盯着尤爾的背影,眉頭緊鎖。
等徹底擺脫掉宿林視線,尤爾原本如常的背影下一秒終于洩露了幾分慌亂。
他看出來了,有個聲音在尤爾腦中瘋狂叫嚣,被發現秘密的荒謬感湧上心頭,他捏緊手指表情繃不住的僵硬。宿林看出來了他費盡心思地讨好別人,為了做到合群,他逼迫自己熱衷交際。
他會覺得自己虛僞嗎?
“尤爾。”宿林居然追了過來,他張了張口正打算将準備好的話說出口,就見尤爾轉了過來。
他看到那雙翡翠眼睛中被隐藏地很好的恐懼和小心翼翼,宿林無端想起了蝸牛,明明天生敏感,偏偏不斷探出柔軟又容易受傷的觸角,去探知不知危險的世界,因為害怕孤獨。
一向無所謂他人情緒的宿林突然有種說錯話的感覺,任何時候都在高速運轉的腦子也罕見地出現卡殼,正因為思維凝滞,他的語言系統反而變得順暢了起來。
尤爾擡起頭,只聽那個清啞的嗓音如流水般順滑地淌過他的耳朵。
“我不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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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