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漫長的三天過後,哈姆的傷口非但沒有愈合,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天氣變冷免疫力下降,他的喉嚨開始發癢,時不時就會咳嗽一聲。

長時間沒有進食,他的喉嚨和肚子都火辣辣地疼,膝蓋骨斷了以後行動也變得困難。

他的脖子被一根鎖鏈捆住,圍困在這方寸之間叫天不應喊地不靈,黑暗與絕望壓得他喘不過氣,快要發瘋。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從洞口傳來,鎖鏈被牽扯出響聲,哈姆盯着那道身影,氣血翻湧上來。

尤爾将藥瓶放在地上,要去揭開哈姆腹部的紗布。

“別碰我!”哈姆奮力掙紮,鎖鏈撞地叮當響。

“不行,每天敷藥必不可少,不然怎麽加速感染。”尤爾無視哈姆的掙紮,将黏在皮膚上的紗布揭開,對哈姆的痛呼聲置若罔聞。

藥水浸濕棉布,也許是尤爾的話刺激了哈姆,在棉布貼過來的時候,哈姆用力一擋,尤爾手沒拿穩,藥瓶被整個打翻在地。

玻璃瓶翻到的清脆聲音回蕩在山洞中,尤爾也不惱,把瓶子追了回來。

哈姆瞪着尤爾,畢竟誰會對囚禁折磨自己的人好臉色。

尤爾将瓶子放回自己腳邊,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背,上面濺上了幾滴藥水,已經多出了幾道灼燒般的印記。

放下手臂,尤爾拿着沾濕的棉布擦拭哈姆潰爛流膿的傷口:“舅舅,你這樣會害我解釋不清的。”

藥水觸碰到傷口疼進骨頭裏,哈姆悶不住聲音痛呼出聲,咬着牙道:“你殺了我。”

尤爾将棉布貼在傷口上:“父親堅持了一周才咽氣,這才第三天。”

也許尤爾是無心的,但這句話的殺傷力遠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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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對比,為什麽到現在還有人把他和唐克放在一起比較。

疼痛讓他失去了理智,哈姆大吼:“住嘴,別跟我提他!”

“為什麽,他給你帶來的陰影這麽大嗎,提都不能提?”

長時間的囚禁讓他的心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別說了,滾開!!”

尤爾向哈姆看去,只見哈姆血紅的眼睛忽得一閃,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般,語氣輕快道:“哈姆舅舅,你是在害怕我嗎?”

第四天,還沒進洞,尤爾就聽見了裏面崩潰的咆哮聲,腥味臭氣從山洞裏彌漫出來。

尤爾撫摸着手上的繃帶,昨天不小心留下的印子還是被發現了,女巫把他斥責了一頓,連宿林都沒有和他站在一邊,甚至還想跟他來一趟。

他努力保證不再出現意外,才讓人歇了過來的心思,不然可就麻煩了。

雖然哈姆已經很虛弱了,但現在的狀态不好估摸,他已經答應了他們不會再受傷,今天就先放過他了,尤爾轉身離開的山洞。

第五天,山洞恢複了安靜,哈姆躺在地面上,尤爾進來也沒有睜開眼睛。他的喉嚨已經徹底報廢了,綿長的疼痛無時不刻地不在折磨着他,沒有精力進行情緒消耗。

“你說不出話了嗎,那就聽我說吧。”

哈姆聞到了一股香味,持續的饑餓迫使他立刻睜開眼尋找香味的來源。

尤爾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解開食盒,将一盤盤食物擺放出來。

“這是佩佩女巫為我做的營養餐,這是她第一次下廚,我很高興她能想到我。”尤爾在臭氣熏天的山洞裏吃了一口。

哈姆完全被生理本能支配着,脖子一直往食盒方向伸去。

尤爾叉起一塊沙拉,在哈姆鼻子跟前轉了一圈:“你想嘗嘗嗎”

哈姆眼球布滿了血絲,脖子往前伸,就在即将要碰到沙拉的時候,脖子上鐵鏈的拉扯感讓他清醒過來。

離他一步之遙的食物慢悠悠進入了別人的口中,尤爾咬住叉子,含糊不清道:“但這是給我做的,沒有你的份。”

哈姆被氣得渾身發顫,卻只能盯着尤爾把食物一點點吃掉,然後關上蓋子。

尤爾坐在哈姆身邊,用和親人聊最近見聞一般稀松平常的語氣道:“今天我和宿林一起去采集凜凜草了,成熟的凜凜草分七種顏色,藥性随顏色的變化變差,如果在紫色的時候還沒有采摘下來,草就會化為黑色的灰燼......就像那時候的蓋文叔叔一樣。”

鎖鏈用力震動了一下,尤爾手掌放在曲起的膝蓋上,陷入美妙的回憶:“赤紅的凜凜草很難摘,稍微慢一點它就變成紫色了,不過它身邊伴生植物星預花真的好漂亮。”

在凜凜草成熟的前一刻,漫山遍野的星預花會在一瞬間全部綻放,花蕊間亮起熒光,風一吹,藍色的星預花便載着點點微光旋轉着飄向天空,宛若星星墜落人間。

“不過星預花比凜凜草還難摘,它沒有根,時間一過就會消失,不知道它的花語是什麽......”

“因為狼人恢複能力比人類更快,為了不讓佩佩女巫起疑我特地做了一點手腳,不過好像被她發現了,生氣的佩佩女巫比宿林還可怕,那天是宿林做得飯,我們勸了好久才勸下她吃飯,不過代價是晚上沒地方睡覺了。”

“宿林算過半夜會下雨,為了賣慘,我們特意在樹屋邊上搭了一個稻草做的小帳篷,我們還打賭,賭什麽時候佩佩女巫會心軟放過我們。”說道這裏,尤爾笑了一下,“宿林他怎麽耍賴啊,只賭比我早一秒的時間,然後他就贏了。”

尤爾轉向沉默的哈姆:“你看,沒有你們我能過得非常幸福。”

“所以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好嗎?”尤爾拿起食盒,将一句輕飄飄的話留在山洞裏。

第六天,哈姆陷入了昏迷狀态。尤爾雙腿折疊坐在地上,百無聊賴的打了一個哈欠,在确保哈姆不會醒來之後略感失望地離開了。

第七天哈姆發起了高燒,他徹底變得神志不清了,張開嘴卻只能發出虛弱的氣音。

世界變得模糊,哈姆在半夢半醒之間不斷沉浮。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以前,在族群裏生活的時候,看見了蓋文,長老,族長,還有弟弟唐克。

“哈姆,走快一點,聽我說,我剛看見了一個女孩兒。”唐克的聲音在他耳畔回響,他們瞞着族人脫離族群,翻過籬笆去看一個人類姑娘。

女孩兒站在陽光下曬被子,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她轉過身,露出了那張單純可愛的臉。

“米娅......”

尤爾湊近去聽,聽見哈姆嘶啞地嗓音喊着一個熟悉的名字。

女孩兒看見了他們,揚起燦爛的笑容走了過來,她的臉逐漸靠近,慢慢變成了尤爾的模樣,哈姆一怔,幻境的溫暖被現實的寒風打破,尤爾抓住了哈姆沒來及縮回來的手。

“舅舅,你再喊我母親的名字嗎?”尤爾感受手上忽略不計的掙紮,疑惑道,“當初是你先背叛的,為什麽到生命即将結束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最深情?”

“不是你害死他們的嗎?”

哈姆定住了。

是的,他想起來了,這個美妙的開始有着一個殘酷的結局。女孩兒選擇了弟弟,他因為嫉妒害死了兩個人。到現在,他們的孩子來向他索命了。

哈姆看着尤爾,卻沒有力氣推開他,龐大的身軀,居然撼動不了瘦小的尤爾。

寒風刺骨,哈姆嘴唇凍得泛烏,不住哆嗦着。

“你......你。”

“你說什麽,你很冷嗎?”尤爾恍然大悟道,“沒關系,我燒了柴火,很快就不冷了。”

仿佛預示到了什麽,哈姆正掙紮着想要站起來,一次跌落在地,他耗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

尤爾離開了一陣,帶着滿身的熱氣回來,哈姆聽到了他死前最後一句話。

“舅舅,水燒開了。”

初冬的冷風撲在臉頰上,尤爾雙手捂住臉呼出一口熱氣,獨自走出山洞。

一切都結束了。

黃色的葉片蓋住斷枝,咔嚓一聲,樹枝被腳踩斷。尤爾身體晃了晃,往腳下看了一眼。

嘴巴呼出的白氣随風飄散,尤爾将領口往上一拉,雙手縮進袖子裏面走了。

不多時,一個人影從不遠處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四周,往山洞走去,過了不久,他又走了出來,但出洞的時候發現,去而複返的人擋在了門口。

尤爾擡眸看着他:“你是......凱雯。”

凱雯一笑:“你居然還記得我。”

這人正是被宿林打到癱瘓,治了半個月才回來的凱雯。

凱雯神色平常,并沒有偷窺被發現的自覺:“我昨天發現山洞裏有狼人的時候還很好奇是誰的手筆,原來是你啊宿林家的小朋友。你果然和我想得不......喂喂冷靜冷靜!”

凱雯不淡定了,背靠岩壁舉起雙手,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刀片:“我沒有惡意的!”

“聽到了多少。”

凱雯:“我聽到你喊他舅舅,還把他煮......”

話沒說完,凱雯眼前寒光一閃,他什麽都顧不得說,矮身避過劈下來的刀尖。

“你倒是聽我說話啊!”

尤爾面上冰冷,握住蝴蝶刀追着凱雯而去。

兩人在樹林裏展開追逐,凱雯抓住樹幹讓身體緊急拐彎同時腦袋一低,尤爾刀尖撲了個空,立刻追去。

腳邊是條激流的小溪,進去不是淹死就是凍死,凱雯喉嚨動了動,轉身面對追來的尤爾:“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句話!”

“不,我要殺了你。”

凱雯一陣心累,這人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勁兒怎麽和宿林一模一樣。

“我是知道你是狼人,但是那又怎麽樣,這村裏又不止你一個魔物,他們不都好好生活,頂多就是你被我發現了,他們還沒被發現罷了,我不歧視你們的。”凱雯語速飛快,生怕尤爾沖過來先給了他一刀。

尤爾不為所動,他可還記得凱雯和他第一見面時就惡意猜測他是狼人的事情。

凱雯見事不妙嘴皮子飛快:“其實你殺庫爾的時候,我就在現場,我目睹了全過程。”

刀片在将脖子割斷的上一秒忽然頓住,尤爾眼裏寒光一閃,握緊了蝴蝶刀柄:“你說什麽?”

凱雯道:“我要是真想害你,那時候就該揭穿你了,不會等到現在。我不會害你,我喜歡你!”

尤爾一言難盡地看着凱雯。

凱雯擺擺手:“別誤會,我也很喜歡宿林。雖然以前我非常讨厭他,但自從遇見了你,我也開始喜歡他了。”

尤爾放下的蝴蝶刀又舉了起來。

“聽我說完,珊迪山姆,你宿林,還有佩佩女巫和他的丈夫,你們每一個我都發自內心的喜歡。愛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情感,它可以無視一切法則,利益,身份,性別,物種,将完全不同且原本沒有關系的雙方緊密聯系在一起。不管你是人類還是魔物,我熱愛每一個懷着熾熱情感的人。

“我這麽說,你明白了。”

明白了,cp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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