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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宿林覺得尤爾最近總在若有似無的避着他。

具體表現在不和他長時間對視,會刻意避免與自己身體接觸,甚至都不和他報備行程了。

他很不高興。

殊不知尤爾也覺得宿林非常不對勁,要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自他們回村那時就不太對了。

或者說,在宿林送給他成年禮物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具體發生哪些改變他說不上來,只感覺兩人待在同一地點時,空氣中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讓他下意識想要逃離。

更別提還有一個凱雯,整天在他耳邊說一些奇怪的話。

這樣變扭了幾天,尤爾決定不能這樣僵持下去,算好時間挑在上午的時候主動去中巷找宿林。

宿林在幫一戶人家修理損壞的樂器,到了最後的調音階段,撥動琴弦,一串簡單流暢的樂聲從指尖流出。

自白狼事故後,村莊沒了一些人,人一少事端也少了,村民間的關系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願意雇傭宿林的人增加了一點,走在路上少有會被當面找茬,不過也有可能是宿林把臉露出來的緣故,畢竟好看的人總會受到優待。

又細調了幾處地方,宿林把琴歸還給那位村民,得到了幾枚傭金。

村民抱着琴撥動了幾下,十分滿意,擡頭的時候看見了從牆角探出一顆腦袋的尤爾:“小尤爾。”

“伯伯好,我來找宿林。”尤爾從牆頭走了出來。

“行,他正好忙完了,你們去吧。”村民擺了擺手,一心一意地擺動手中的琴。

宿林将修理工具分門別類放好,才回頭去看尤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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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雞蛋吃完了,我們去買一籃好不好。”尤爾晃了晃手臂上的籃子。

宿林緩慢而沉默地走了過來,時間在步子的邁動中拉長。尤爾注視着越來越近的宿林,原本放松的心情在距離縮短中逐漸繃緊,最後在兩人即将突破安全距離那刻,後退了一步。

尤爾有些心虛地盯着側邊的牆壁,忽然手裏一空,宿林接過了他手上的籃子,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

路上,兩人一前一後保持一人的距離,互不幹擾地走着,這就是他們最近的相處模式。

尤爾望着前面人的背影,幾番糾結之下,一咬牙加快速度要跟上去,聽見路邊一聲呵斥。

“這麽點小事你都做不好,我要你幹什麽吃的!”阿朵叉着腰怒斥馬夫,馬夫彎腰連聲道歉,卻得不到阿朵的原諒。

“道歉有什麽用,快點把馬車拖出來!”阿朵瞪着慌忙去扶馬車的馬夫,等了一會兒還沒有處理完,阿朵徹底失去耐心,“廢物東西,我還是叫別人來吧。”

阿朵環視周圍,立刻發現目标往兩人走過來。

“宿林,我的馬車陷進去了,幫幫我呗。”

尤爾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決心瞬間崩塌,他往阿朵指的方向看去,馬車左邊的兩個輪子全都陷進了泥裏,馬受了驚不肯配合,靠馬夫一個人确實有點應付不過來。

“那我也來幫忙。”尤爾道。

“待着。”宿林短促地說了一句,把籃子給尤爾,自己過去幫馬夫推車。

尤爾沒有堅持,和阿朵一起在邊上看着,看了一會尤爾注意到阿朵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宿林,還沒來得探究她目光中的含義,那邊馬車已經被兩人拖了出來。

阿朵馬上上前奚落了馬夫幾句,随後向宿林道謝,居然借此攀談了起來。

其實只是阿朵單方面講話,宿林點頭搖頭要不就用幾個氣音作為回應,即使如此,兩人也聊得十分歡快。

尤爾坐在磚上百無聊賴地擺弄着縫隙中的草,野草被連根拔起後,他伸了伸有點酸的背,望向馬車旁的兩個人。

阿朵笑意盈盈,宿林安靜地垂着眸,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還沒有聊完嗎?

就算是他,也不會和路人交流這麽久吧。

“你衣服都弄髒了,去我家換件新的吧,就當做報答。”阿朵向宿林發出邀請。

去你家是不可能的,他們已經約好去買雞蛋了。

“你同意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哎?

尤爾猛然擡起頭,在宿林即将被阿朵勾上馬車時拉住了他的衣擺。

宿林回過頭,看見尤爾擴大的瞳孔:“不是說好要買雞蛋的嗎?”

宿林低頭看着他,眼裏無波無瀾。

“宿林,上來啊。”阿朵已經上了馬車,掀開窗簾呼喚宿林,尤爾在同一時間看了過去,阿朵莫名感覺脊背一陣發毛,她移開視線,“別管他了,快上來。”

宿林往馬車走去,手中布料抽離的觸感讓尤爾心髒劇烈一跳,好像有什麽東西随着衣擺一起失去了。

來真的?

又一次想抓住要離開的人,手掌和手臂卻錯開撲了個空,尤爾一急音量大了起來:“宿林!”

宿林沒回頭,腳步卻停下來了。

尤爾張了張口有些不知所措,久違的被抛棄的恐懼如藤蔓一絲絲鑽進他的軀體,被他自己無限放大。

這種回歸孤獨的窒息感,不管出現幾次他都沒法習慣,捏緊手指,嗓子帶着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顫音。

“別丢下我。”

長久的靜默,宿林在心裏輕嘆了一聲,還是走了回來,将倔強地站在原地的尤爾拉了過來:“麻煩鬼。”

阿朵在馬車裏等了半天沒見人,掀開簾子去找,只見尤爾站在窗口解釋:“宿林有事,先離開了。”

阿朵将脖子探出窗外,果然沒見宿林的影子,氣憤地把窗簾一拉:“真是掃興。”

馬車緩緩離開,尤爾挨近宿林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雞蛋?”

尤爾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宿林:“下次也可以買,我們回去吧。”

這種缺乏安全感的眼神,看着怪叫人心疼的。

宿林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剛才,故意的。”

尤爾一臉詫異:“哎?”

宿林深深看了尤爾一眼。

“算了。”好似安撫般揉了揉尤爾的腦袋,宿林清緩的嗓音道,“對不起。”

算了吧,向來雷厲風行、遇到事情一定會立刻解決的宿林,第一次打算緩下進度,慢慢來。

對不起,因為心急傷害了你。

兩人終于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這讓尤爾大松了一口氣。他把這歸為親人間偶爾會有的小摩擦,不過也許他察覺到了什麽但不敢深想也說不定。

父母的結局讓他恐懼一切變故。

清晨起來,草上已經結了霜。為了慶祝村莊重回平靜,村民們自發組織篝火晚會,在血月當晚徹夜狂歡,但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對。

“血月是不祥之夜,至暗之夜,我們應該好好待在家裏。”

“是男人就要把晚會定在血月,向那些該死的魔物炫耀我們的勝利。”

“還是不要再作死了吧。”

“膽小鬼們,狼人都殺完了,還怕什麽?”

最終晚會采取自願原則,地點定在酒館以及酒館前面的一大塊街道。

尤爾對篝火晚會十分感興趣,雖然那時他可能會充當夥計的角色,給狂歡中的村民們收拾爛攤子,不過這并不會澆滅他對晚會的期待。

“宿林,你會參加嗎”雖然是問句,尤爾的眼裏分明在說“快參加快參加”。

宿林認真思考着,在尤爾産生動搖的前一刻點了點頭。

“太好了,塞拉會在晚會上準備烤鵝和蛋糕,味道很不錯的。”尤爾開心道,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兩個好朋友,朝提卡提米發出邀請。

本以為喜愛熱鬧的兩兄弟會歡天喜地地答應下來,沒想到他們一臉為難:“晚上可能不太行。”

尤爾:“為什麽?”

提卡嘆了一口氣:“媽媽不允許我們在外面過夜,更別說通宵了,她肯定不同意。”

尤爾知道他們的父母管得有多嚴,也跟着嘆了口氣:“那沒辦法了,不過我會偷偷給你們留幾份的好吃的。”

聞言,兩兄弟又高興起來,給尤爾一個熱情的擁抱:“那太棒了,不虧是我們的好兄弟。”

一個篝火晚會便是村莊最大的活動了。那天沒有很久,酒館在三天前便開始布置起場景,巨大的篝火是必要的,四周插了彩旗,樹上挂滿氛圍感十足的小夜燈。

老板購置了一大批食物原料,想必已經準備好在晚會上大出血了。

篝火晚會便在萬衆期待中漸漸臨近,血月當晚,燈火通明,中巷熱鬧非凡。

酒館從沒有這麽熱鬧過,老板喝了酒,大手一揮說今晚酒水全免,塞拉和尤爾兩人攔都攔不住。村民們給予老板最高的歡呼,然後一下子把酒窖搬空了。

尤爾将擺滿了食物的推車推出來,不一會就被一搶而空,他又去後廚推一車,如此反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有道視線在若有似無地觀察着他,其實觀察是客氣的說法。

那個眼神更像是監視。

然而當他表露出不适的時候,那道視線又會立刻消失,保持在能看到他又不會讓他不舒服的程度上。

很偶然的一刻,尤爾抓住了窺伺者的破綻,循着視線找過去,和宿林對上了視線,那一瞬間,尤爾的精神放松了下來。

如果是宿林那就沒事了。

尤爾向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上的宿林眨了眨眼睛,坦然接受了這份監視。

熱鬧的說笑聲從街道各個角落傳來,少女悅耳的歌聲和曼妙的舞姿将氣氛推到最高潮。

月挂半空,外面還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再過不久,月亮會被血色染紅,那是一年只有一度的血月。

塞拉熬不住先回家休息了,老板和一群醉漢倒在街邊呼呼大睡,酒館只剩下尤爾一個人。

尤爾透着窗戶往外看,雖然不能親身參與,這樣看看也是很不錯的消遣。

接着,他聽到有人從外面進來的聲音,他耳朵一動,往門方向看去,宿林站在那裏,神色有些凝重。

尤爾:“怎麽了嗎?”

宿林搖搖頭,什麽都沒說,卻也沒要離開的意思。

......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自己已經看到他藏在身後的麻繩了。

淡淡的疑惑萦繞在尤爾心頭,但他不覺得宿林會傷害自己,只開口道:“要來一起看看嗎?”

宿林将麻繩光明正大地放在自己的右手邊,靠着尤爾坐下來,沒有看圍着篝火跳舞的人群,而是盯着天邊圓月。

明亮的月色在某一時刻暗淡下來,随後一角變粉,顏色逐漸加深。

一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尤爾突然明白了什麽,轉頭剛開口說出一個“你”字,一股強硬的力道将他推倒在桌上。

宿林抓住他的雙臂,禁锢住他的身體不讓他有任何掙紮的餘地。

“宿林,你聽我說......”尤爾話沒說完,嘴裏被塞了一根原味的硬質長棍餅幹,堵住了他即将脫口的話。

他的手腳被宿林并在一起壓住,麻繩一圈圈纏繞上來。尤爾一個勁兒地搖頭,奮力掙紮,嘴裏卻只能發出嗚嗚聲。

“別怕。”宿林在他耳邊安慰道,手上沒有任何耽誤地将他徹底捆在桌上。

散落在地上潔白月光一瞬間變紅,仿佛一個征兆,大地被血光侵染,再擡頭看時,圓月已經變成了紅色。

至暗時刻,血月降臨。

一秒,兩秒。

外面依舊熱鬧,裏面的時間卻宛若停止一般,安靜到呼吸在狹小的空間裏無限放大。

餅幹的最外一層被唾液濡濕,尤爾用牙齒磨着餅幹,宿林回過神,看着安然無恙的尤爾表情有些凝滞。

血月會讓狼人失控,強制變身,這裏的狼人顯然不包括尤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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