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血月是個人類與狼人都不太喜歡的日子。

當晚狼人體內魔力膨脹,會徹底失去理智淪為野獸。而又有哪個人類想變成野獸口中的食物呢。

餅幹變軟,被咔的一聲咬斷,尤爾嚼着餅幹,對愣在原地、看上去百思不得其解的宿林道:“可以放開我了嗎”

宿林往後撤去,把捆在桌子上的繩子解開,尤爾恢複自由,盤腿坐在桌上,看宿林難得的困惑樣子有趣極了。

“我不會在血月失控啦。”

宿林眉梢眼尾盡是疑惑。

“我不是純種狼人,沒有那麽多魔力用來失控。”尤爾仰頭,“頂多只會興奮一點。”

作為神狼之戀的結晶,他天生具有殘缺,狼不像狼人不像人。

“你沒有見過我變成狼人的模樣吧,其實不是我不變,而是我根本不會變。”尤爾道,“我的母親是個人類,我應該算是——混血?混在人類裏面還是挺方便的。”

宿林看見尤爾輕松的笑意,目光從臉上的棉貼轉到左邊的耳飾,一路向下透過厚厚的衣服,看到那具瘦弱的身板下是怎樣的傷痕累累。

一句輕飄飄的“混血”,說盡了多少無法言喻的磨難與歧視,從那雙帶笑的瞳孔中,他看到一只沉默着小狼崽,獨自一人跨越高山,走過冰天雪地。宛如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中,霧藍色的眼睛泛起漣漪。

尤爾呼吸一滞,對宿林洩露出來的微小情緒有些無所适從:“不過我現在過得很開心,該死的人都處理完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要好好開始新生活了。”

宿林低聲應了一聲。

屋外氣氛仍舊火熱,尤爾打開窗戶,嘈雜人聲撲面而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叫喊,那個聲音太輕了,和晚會格格不入又轉瞬即逝,讓人疑心只是一個錯覺。

宿林見尤爾站了起來,也往外面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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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屋內屋外所有醒着的人,都聽到了來自遠方的悠長狼嚎。

圍着篝火的村民們集體失聲,狼嚎出現突然,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聽錯了。

緊接着,又一聲狼嚎響起,這次聲音明顯變近了。尖叫聲在安靜的人群中爆發,離得最遠的一個村民跌倒下來,顫抖地指向一個方向,黑暗中,一雙赤紅獸瞳飛快逼近。

血月的狼人是殺戮之神,人群混亂,尤爾沖出門外,抓住躺在長椅上的老板肩膀一頓搖。

“老板,醒醒,有狼人!”

老板美夢被打攪,聽見狼人一下子清醒過來:“什...什麽?”

“狼人,狼人出現了!”尤爾的聲線透着緊迫感。

求生欲讓他拖着醉酒的肥胖身軀往酒館逃,驚慌失措的人們一下子找了目标,一股腦往酒館湧去。

篝火照亮了奔跑而來的狼人,失控的肉彈撞進人群,一個村民被沖擊力撞得高高抛起,砸落在地動彈不得。

彩旗攔腰折斷,風将篝火上的火苗帶到旗面,小夜燈充當火引,連樹也一起點燃。

酒館門寬不到兩米,一群人堵在外面推搡着,尤爾一時不察被前面的人用力一頂,腳下失去平衡往後倒去。

後面的宿林接住尤爾,四處看了看,拉過尤爾脫離人群,走到另一邊沒有關上的窗戶旁,把人提了進去。

窗戶邊上的村民便看見一個人憑空降落,愣了片刻趕緊去關窗戶,在即将掩上窗戶的那刻,一道極大的力量從窗戶外面反彈過來,村民被窗戶框砸到腦門,跌倒在地。

背後的火光照不亮宿林冷然的臉,村民指着鼻子罵道:“白癡你找死!”

“蹬”的一聲,皮質鞋底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他手邊響起,聽這聲響,偏上一點就能踩斷他的手骨,村民噤了聲。

進了酒館,宿林把窗戶關住,最後一絲光線消失殆盡,酒館陷入黑暗。

為了不引起狼人注意,裏面沒有亮燈。宿林靠着牆壁,不一會兒眼前多出一個熟悉的輪廓。

尤爾擠到宿林身邊,和他一起靠着牆壁,語氣低迷:“為什麽狼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疑惑的不是村莊還有狼人,而是狼人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泰勒的出現說明村莊除了哈姆狼群還存在其他魔物,那些魔物很可能沒有傷害人類的打算,只是想要生活在村莊裏罷了。

這類不傷人的魔物不少見,後生狼人就是其中一種。他們被邪念入侵異化為狼人,從小生活在人類社會的他們,不會因為一次異化就徹底改變生存方式,他們的內心還是人類,需要這樣的集體生活。

“就算是血月,也不應該啊。”尤爾心裏有些沉重,明明都要翻篇了,卻又有狼人現身,難道要回到之前的日子嗎。

失去理智的狼人在街上肆意屠殺,一層陰霾籠罩在酒館之內。尤爾來到酒館後廚,這裏的窗戶是透明的,可以看到一點外面的情況。

躲進酒館的到底是少數人,更多的人困在外面。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沒有活着的人了,大家逃的逃散的散,狼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狼人危機暫時解除,另一個危險接踵而至,村莊着火了。

篝火被踢翻,火苗爬上擔架,把連在一起的房子點着。因為風向的緣故,酒館不會被火災的牽連,但天幹物燥,火勢洶洶,居然有從中巷蔓延到前巷的架勢。

街邊的樹連成一片,盡頭是前巷的雙層木頭房,尤爾經常去那裏,那是提卡提米的家。

兩兄弟一家沒有參加篝火晚會,搞不好現在還在睡夢中,根本不知道有場火災即将奪走他們的生命。

地窖有扇後門,裏面外面都可以鎖住,他可以從那裏出去。打定主意,尤爾從後廚出來,往地窖方向走去。

适應黑暗以後,宿林恢複了一部分視力,看到尤爾行色匆匆,走過去問:“去哪?”

尤爾小聲道:“外面着火了,好像會蔓延到提卡他們家,我得去叫他們。”

宿林去後廚看了看,外面濃煙密布,而且看方向燒到兩兄弟家是遲早的事。

尤爾擡頭的時候剛好和對上了宿林視線,只一個照面,他們便達成了一致,一同往酒窖去。

從外頭鎖上木門,兩人馬不停蹄地往前巷跑。風助長了火勢,跑在寒風裏一半臉是冷的一半臉是熱的。

忽然,宿林剎了車,拉着尤爾往樹後躲。一個黑色旋風從旁邊一閃而過,路過的空氣都帶着濃烈的腥味。

狼人沒有注意到他們,尤爾往後看去,這只狼人的背部不像哈姆那樣寬闊,體毛偏棕偏軟,确實是後生狼人沒錯。

它被另一邊的求救聲吸引,宿林向尤爾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接着往前巷趕去。

此時火焰已經逼近,順利來到提卡家門前,兩人卻被門鎖難倒了。

大多數房子的門鎖采用插銷,随便一撥就能開,這也是多恩為什麽這麽容易潛入別人家裏偷東西的原因。

但這個門鎖比插銷複雜得多,而且好像還從裏面反鎖了,在尤爾印象裏,他們家門鎖不該這樣堅固才對。

最後一顆大樹也被點燃,他們進不去,顧忌狼人也不能通過喊叫來喚醒他們,只能爬窗了。

兩兄弟的家有兩層,第一層是木頭窗戶,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很難進去,第二層是玻璃窗,但樓距很高。

宿林圍着房子繞了一圈,将靠牆的幾個木桶堆疊起來,蹲在木桶上朝尤爾勾了勾手。尤爾明白了,也登上木桶,再順勢踩在宿林肩膀。

木桶接觸面不大,還一口氣堆疊了三個,下面搖搖晃晃,宿林卻穩穩地站直了身體,尤爾往上望去,他離窗戶還有一段距離。

尤爾皺起眉:“不夠。”

宿林抓緊尤爾的腳踝,腳尖一點往上跳躍,尤爾離窗戶越來越近,最後觸碰到了窗沿,同一時刻,腳踝上的力道松開了。

下面傳來木桶倒塌的聲音,尤爾用力扒住窗沿,手臂往上彎曲将自己的身體移在窗臺上。

這是提卡的房間,被子整齊地疊在床上,人卻不見蹤影。

尤爾管不了這麽多,撞碎玻璃破窗而入。

踏進房間,他出門走在走廊裏,喚了一遍兄弟兩人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

濃煙從碎裂的窗戶飄進來,轉過走廊,尤爾看見了站立在提米門前,滿臉錯愕的提卡。

尤爾立馬上前抓住他的手:“你們家着火了,提米和叔叔阿姨呢,快叫他們起來,離開這裏。”

“額......先等等。”提卡沒有跟他走,反而甩開了他的手,警覺地後退幾步。

“有什麽事一會兒再說,現在逃命更要緊。”尤爾又要去拉提卡,就在這時,一聲凄厲的狼嚎從提米房間傳來。

提卡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不,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把他關得好好的,他沒有傷過人。”提卡擋在提米門前,十分惶恐地看着尤爾。

尤爾沉默了一下,冷靜道:“我知道了,但還是先逃吧,你可以控制住提米嗎,帶着他一起走,去霍根大叔的房子裏。我去叫阿姨叔叔,宿林就在下面,如果你信得過我們,去找他幫忙。”

提卡眼眶驟然變紅,在尤爾即将離開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爸媽不知道提米是狼人......”

“我不會告訴他們。”尤爾拍了拍提卡的手,争分奪秒地往大人房間跑去。

夫婦兩人被尤爾匆匆叫醒,走出房子才徹底清醒過來。

“提卡和提米呢?”夫人一邊跑一邊焦急地問尤爾。

“他們被宿林接走了,現在在安全的地方。”尤爾安慰道。

途中他們遇到了獵人越飛,将夫婦托付給越飛,尤爾回到了老霍根的房子。

宿林和提卡各坐在沙發的一邊,提卡用手埋着臉,宿林靠着沙發發呆。

提米則被麻繩綁在另一邊的搖椅上,嘴裏塞着一根長棍餅幹,餅幹味道尤爾嘗着還不錯,不知道提米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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