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墨宴将白琅擋在身後, 右手飛快地畫了個陣法,一張金色的網便擋在了惡鬼試圖逃竄的方向。

惡鬼猛地撞上細金絲網,非但沒能穿網而過, 還被狠狠反彈,發出一聲嘶吼。

嘶啞難聽的聲音不受隔音結界阻礙,在場唯有墨宴與白琅能夠聽到這尖銳的聲音。

墨宴冷笑一聲:“這府中早已被我布下天羅地網,我看你還想逃到哪裏去?”

這惡鬼尚不通人語, 感覺到自己受阻,便回身要找阻撓它離開的人。

墨宴身上因方才惡鬼的突襲浸染了些怨氣, 滲入骨頭縫裏的陰冷對他卻好似毫無阻礙。

惡鬼無神智,但分得清表面上的送分題與送命題,視線越過墨宴放在白琅身上。

怨氣……濃郁的怨氣……

只要吸收掉那些怨氣, 它就能報仇了……!

白琅感知到有些熟悉貪婪視線,只覺心底一陣發毛。

那樣黏膩貪婪的目光, 和此前路過原家主那院子時他感受到過的極為相似, 只是給他的陰森之感不及上次。

上次是蟄伏在暗處陰鸷的惡獸, 這次便是明目張膽觊觎着他身上某樣東西的貪欲。

白琅下意識握住胸前的玉珠, 後退小步, 一擡頭又在此對上那惡鬼緊盯着他的目光。

死寂無神, 又如同冬日的陰溝,寒意森然。

白琅再次被吓哭,小聲嗚咽着:“它、它好像又在看我……我、我怕……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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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哭腔的聲音以傳音的形式直接傳入墨宴神識中,格外清晰, 又軟綿綿的。

他想上前拉住墨宴, 卻被那惡鬼盯得不敢動彈, 生怕下一刻那可怖的面容又要朝他襲來。

這些惡鬼長得真的太醜太吓人了嗚。

墨宴看不清這惡鬼面容, 只能看到一團怨氣凝聚而成的黑霧, 聽到白琅說害怕,擡手又畫出一道紋路,細金絲網登時将那惡鬼團團圍住。

他收回手,正好莊陶莊瑜他們趕着跟了過來。

墨宴走到白琅身邊給他遞了帕子:“別怕,我把它困住了,它出不來的。你先去莊陶莊瑜他們那邊,我去把它解決了。”

白琅接帕子時無意觸碰到墨宴的指尖,被冰得驟然一縮:“你的手、好涼……”

之前被每次墨宴牽着走時,墨宴的掌心都是溫溫的,這次卻如同死屍般毫無溫度。

是剛才那個惡鬼襲擊導致的嗎……?

惡鬼的怨氣還會讓活人的手變得冰冰的嗎?

白琅覺得更可怕了,擡眸看着墨宴,眼睛濕濛濛的,泛着水霧。

墨宴頓一下:“冰到你了?抱歉,應該是受了點怨氣影響,不過問題不大。”

他把手帕搭在白琅手上,避免和白琅的直接觸碰:“你先去找那仨小孩吧,這裏交給我就好。害怕的話就不要往這邊看了。”

墨宴的嗓音格外溫和,哄小孩似的,耐心地安撫着白琅。

白琅抽泣一下,拿起手帕輕輕點頭,乖乖地跑去找莊陶莊瑜,不打擾墨宴捉鬼。

莊陶莊瑜似乎對他說了什麽,但他聽不見,只回頭又看向墨宴方向。

他回想着方才惡鬼襲來時,那個突然将他拉扯過去護住的力道,到現在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知道這種行為叫“舍身保護”,但在他的認知中,這種行為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至少他不該是“被保護者”,而應當是那個“被舍棄者”才對。

墨宴為什麽要“舍身保護”他?是因為他還有“價值”嗎?

白琅不知道,他只感覺自己在碰到墨宴冰涼指尖時,心底突然湧上了一陣怪怪的情緒。

他更不知這是種什麽情緒,只感覺到心髒微微地顫了下。

……是害怕嗎?可是他又在怕什麽呢,怕墨宴的手以後都會這麽冰冰的?

白琅不太懂。

情緒這種東西真的好奇怪哦。

白琅斂了思緒,看向墨宴方向。

在他思慮的瞬息間,墨宴手中已多出一張黃色符紙,僅以兩指夾着,舉在身前念了一段白琅聽不懂但感覺很熟悉的法決。

下一瞬,困住惡鬼的細金絲網閃爍起微微亮光。

墨宴猛地将符紙甩向惡鬼方向:“收!”

符紙溶于絲網,金光乍亮,細金絲網驟然縮進,将惡鬼死死捆住。

惡鬼喉間發出古怪喑啞的低吼聲,劇烈掙紮起來,似是想沖向墨宴方向。

然而細金絲網專為惡鬼打造,配合鐘馗傾情研制的符紙,惡鬼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墨宴趁這個時機又掐了一道法決,熟悉的陣法自他腳下亮起,先是小小一圈,随後猛地擴大至将墨宴與惡鬼環繞在中間。

陣法內卷起一陣陰風,墨色衣擺于風中獵獵翻卷,僅是簡單束起的白發淩亂飛舞,面容專注認真,卻仍是平添了幾分放蕩不羁的風采。

白琅只看了會兒,便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墨宴身上,甚至都忘了自己不久前還在哭。

不得不說,墨宴長得真的很好看,認真捉鬼的時候就更好看了。

惡鬼在泛着白光的陣法間發出一道尖銳嘶鳴,粗澀聒耳。

白琅被刺耳聲音吵得腦袋生疼,捂又捂不住,只得皺着眉承受。

所幸這惡鬼怨氣不重,片刻後終于為陣法收服,被驟然縮得更緊的細金絲網直接擠壓得魂飛魄散。

“啊——”

最後一道悲鳴落下,細金絲網落地,陣法消失,白琅的耳朵亦終于重回寧靜,原本灰暗的天色亦稍亮了些。

惡鬼殘餘下的怨氣還想本能地往白琅所在襲去,但才蹿出兩步距離,便被墨宴一個法決連同之前滲入他體內的怨氣全部吸收掉。

白琅眼睜睜看着那些怨氣都進了墨宴體內,微微瞪大眼睛:“還有餘下的怨氣,在襲擊你嗎?”

他嗓音還帶着方才哭過的抖鼻音和微微顫意,聽起來像是仍在害怕。

墨宴察覺雷聲因第一只惡鬼被驅逐而短暫停歇,撤了白琅身旁的隔音屏障,邊走向他邊說:“不是怨氣襲擊我,是我把餘下的怨氣處理了。第一只惡鬼已經解決完了。”

白琅眨了眨眼,不知墨宴這話能不能信。

待墨宴走近,他幹脆伸手去碰了碰墨宴的手。

涼涼的,但不似方才那般冰人了。

墨宴覺察到自己指尖的觸感,尚未反應過來,問:“怎麽了?還是很冰嗎?”

白琅搖搖頭,指尖張開,牽住了墨宴的手——牽一會兒的話,會暖和起來嗎?

墨宴偶爾會在擔心白琅走丢或是碰上害怕事物時牽着他走,但是被他主動牽還是第一次。

他沒多想,只當白琅方才是結結實實地被吓到了,畢竟只差一點那惡鬼便真的要襲向他了。

墨宴亦牽住白琅,揉揉他的腦袋:“這次是我疏忽,下次我一定提前為你做好防護。”

白琅再次搖頭,表示着沒關系。

兩人的話題暫時結束,一旁看了許久的莊瑜終于忍不住問:“方才那只惡鬼……已經徹底解決了嗎?”

他們看不到惡鬼,只能看到墨宴驅使一個細金絲網捆住了什麽東西,随後又召喚了個陣法。

墨宴沒什麽回複小孩的耐性,莊瑜便将視線轉向終于能聽到他說話的白琅。

白琅對上他目光,點頭:“嗯。第一只解決了。還有三只。”

“還、還有三只?”莊瑜瞠目結舌。

他知道莊府內不止一只惡鬼,但不知居然會有這麽多。

他想起墨宴方才論及侍女的話,不由擔心:“那……豈不是我們府上還有三人要出事麽?”

白琅不清楚墨宴的後續捉鬼安排,擡眸看他。

墨宴這才回答:“那倒不必,只一人而已。餘下有兩只惡鬼并未作祟,我已清楚他們生前死因,到時布陣引他們出來便好。”

他話中的這個“只一人”,已是很明顯地在指代莊夫人。

莊瑜低頭看一眼懵懂無知的莊媛媛,難過地問:“真的不能再救下莊夫人了麽?”

墨宴聳聳肩:“莊夫人受怨氣的影響比那侍女還深,我可無能為力。”

他原本還想直接問莊瑜他們娘親和莊夫人有何糾葛,臨到嘴邊看了眼莊致季的方向,又将話暫時收回去。

莊夫人到底是莊致季妻子,而且尚不知是否與慕欣葉所化惡鬼或厲鬼達成交易,還是莫要打草驚蛇為妙。

墨宴還要去找那侍女游蕩的魂魄,把他們仨小孩外加一個莊致季打發走各回各院。

之後他才帶白琅回到侍女屍首的位置,問:“你可還看得清那侍女的魂魄往何處去了?”

白琅看了眼魂魄留下的痕跡,回答:“看得見。要去找她嗎?”

墨宴點頭,和他解釋:“府中還有惡鬼,孤魂游蕩容易成為惡鬼養料,亦有時間長了受環境怨氣影響,自己也成為惡鬼的。因而要及時去接引孤魂,免得增加工作量。”

白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和墨宴一道往侍女魂魄的方向去。

路上墨宴又問他:“對了,你可看清方才那惡鬼的容貌?”

白琅:“嗯。是男鬼,腦袋破了很大的洞。”

墨宴摩挲下巴:“那應當就是墜井的原家主了。餘下的兩只未作祟惡鬼是莊陶莊瑜他們的嫡母和嫡兄。也不知這原家主和那侍女又有何糾葛。”

白琅不懂這些,回答完後便乖順地垂下眼睫,看了眼自己與墨宴相牽的手。

墨宴的手心好像比方才要暖和一些了。那應當不會再變得冰冰的了吧?

可是為何,他心底那種似是害怕的情緒卻并未削減分毫?

他到底……在害怕什麽?

【作者有話說】

是擔心宴子又不自知的懵懂小白琅嘿嘿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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