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想不明白的事白琅不愛多想, 既不影響他日常活動,那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随它去便是了。

他乖乖地與墨宴并肩而行,指引着方向。

不稍片刻, 白琅便聽聞一個角落有隐隐的女子嗚咽聲。

受方才拐個彎便被惡鬼貼臉突襲的影響,白琅這次不太該率先過去,墨宴便将他往自己身後帶了些,走在前面先拐過去。

白琅跟在他後邊, 走過小道一處草木遮掩的位置,拐入一個小樹林入口處, 便見 那名侍女的魂魄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低聲哭着。

侍女身體已變成半透明的模樣,乍一看是坐着,實際上算是半飄在空中, 并未接觸實地。

好神奇。

失去記憶的白琅頭一次見到人死後的魂魄模樣,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

長得似乎與生前并無太大區別, 不似惡鬼那般變得很醜。

白琅松了口氣, 懸着的心都松下不少。

侍女月兒亦注意到兩人的靠近, 擡頭愣愣地對上了他們視線。

她往左右看看, 未看到此處還有其餘任何人。

“你、你們能看到我?我不是……我不是死了嗎?”月兒聲線微抖, 似乎抱上了幾分希冀。

墨宴無情打破她的期望:“嗯, 你是死了。我們只是能看到死人魂魄而已。”

月兒目光再次晦暗,臉頰上淚痕未幹,以手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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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墨宴素來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直入主題:“我們此番來尋你, 便是有事情要找你, 望你配合我的詢問, 待問題結束後, 我會讓人領你去該去的地方。”

月兒怔怔擡頭問:“我……該去之處?”

墨宴:“嗯。莊府仍有惡鬼徘徊, 你若逗留莊府只會成為惡鬼養料,徹底魂飛魄散。我知曉引渡者,他将領你前往奈何居,任你留居冥界或轉世輪回。”

月兒尚未消化自己已身死之事,聽着墨宴所言,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墨宴可沒這個空閑給她緩神的機會,鬼使的套話說完,直接問:“你生前與原家主可有何糾葛?”

月兒因墨宴的話回神,茫然地搖搖頭:“并無。我、我是前幾日才入的莊府。”

原家主死了有一陣了,前幾日才入莊府的話,那真是半點交際都沒有。

墨宴思索一會兒,又問:“你是因何入的莊府?”

提到這個,月兒眸色似乎又黯淡了些:“是……是家主為我贖身後,帶我入的莊府。”

墨宴:“莊致季?”

月兒輕點頭:“嗯……我本尋常女子,後遇家道中落,被人賣入煙花之地。但我不願接客,總被媽媽責罰……是前幾日時偶然遇見家主,家主為我贖了身,還說無需我伺候,只需我做侍女,照顧媛媛小姐。”

這麽一聽,倒還是個救風塵的唯美故事。

墨宴卻馬上明白了緣由:“那你可真是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死局。”

“……?”月兒茫然地看着墨宴,“墨公子此言何意?”

墨宴聳肩:“字面意義。你被莊致季拿來擋死劫了。”

自從得知惡鬼怨氣會被更強的惡鬼或厲鬼驅逐後,墨宴便去翻找了前幾任黑無常留下的卷宗書冊,專門了解這方面內容。

因而他便知曉了這惡鬼怨氣實則只能轉移,而非真正的驅除,只要有能夠比“仇人”更吸引惡鬼的另一個活人,便能讓惡鬼轉而去糾纏那個人。

墨宴這段時日的調查并不完全局限于莊府,他亦到臨原鎮內去打探過原家主在臨原鎮的形象,基本不是仗勢欺人便是風流成性。

只是原家主正妻,莊陶莊瑜他們的嫡母心胸狹窄,張揚潑辣,看不得原家主身邊有任何別的女子,又仗着自己已生下嫡長子,凡是與原家主牽連的女子都會被她找麻煩,原家主更是日日在府中都被壓一頭,便只能時常偷偷前往煙花之地鬼混。

原家主會糾纏莊致季,那大抵是生前确有何恩怨,畢竟有家主之争擺着。但原家主主要是被慕欣葉糾纏害死的,與莊致季的恩怨糾纏不會特別深。

那麽比起莊致季,好色風流的原家主自然更願意去糾纏冰清玉潔的月兒。

至于所謂贖身,所謂顧及她觸不得花而特意都拔除,不過是博取月兒信任的戲碼。

月兒命格又薄,不似莊夫人那般還能多捱幾日,自是入府後被糾纏沒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墨宴給月兒理了前因後果,這下她哭得就更傷心了。

白琅見不得別人哭,別人哭他也會覺得難過,往墨宴身邊又湊近了些。

墨宴懶得管月兒,可不敢不顧白琅。

他攬住白琅的肩膀拍了拍,算作安撫,又拿出此前鐘馗給他的生死簿抄錄,默念一道法決,指尖亮起一道淡淡的黑色光點。

墨宴就着光點将生死簿抄錄上月兒那行原本的死亡日期劃掉,更正為現下的時辰。

不稍片刻,收到生死簿異常訊息的鐘馗便出現在此地。

“哎呦,哪來的姑娘哭這麽傷心。”

鐘馗出現在墨宴身側不遠處,比墨宴要憐香惜玉多了,第一時間便關心起哭得梨花帶雨的月兒。

白琅被他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猛地攥上墨宴袖角,躲到墨宴身後去,定睛發覺是認識的鐘馗,驟然緊繃的情緒才松一些。

他茫然地往四周看看,不理解這鐘馗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墨宴關注到他的狀态,把人攬緊了些,皺着眉對鐘馗說:“你吓到小白琅了,下次過來不要這樣突然出聲。”

“?我這能有……”鐘馗當墨宴是無端找茬,剛想說能有什麽被吓到的,結果一回頭就見白琅還真是怯生生地躲在了墨宴身後。

白琅眼尾還紅着,一副才哭過的模樣,對上鐘馗視線,看起來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膽怯可憐。

鐘馗憐愛了,輕咳一聲:“抱歉啊,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白琅輕輕地搖搖頭,悄悄往四周打量一下。

應該……不會又有什麽人突然冒出來了吧……?

他猶豫了會兒才從墨宴身後出來,站在墨宴身邊,乖順安靜。

多可愛一小孩,怎麽就偏偏是白無常呢。

鐘馗在心底嘆氣。別的可愛小孩他還能騙走,白無常和黑無常是雙生共死綁定的,他也只能看着白琅被墨宴這個不懂照顧小孩的給拐帶跑。

另一頭,月兒亦被忽然出現的鐘馗吓到,都忘了哭,只是見他們似乎注意力都偏了,過了會兒才小心翼翼開口:“那、那個……”

她的聲音拉回了鐘馗的思緒:“哦對,差點忘了你。姑娘是叫月兒吧?我是冥界的……”

“引渡者。”墨宴打斷了鐘馗原本想說的鬼使,“他便是我此前說的引渡者,你跟随他便可去往冥界,投胎轉世。”

鐘馗頓了會兒,反應過來現在還不能讓白琅知曉鬼使之事,應了墨宴的稱呼:“對,是這樣沒錯。姑娘便請到這來罷,轉世輪回,再投個好人家,這輩子的過往恩怨便忘了吧。”

他拿出一個大葫蘆,遞向月兒的方向。

大葫蘆散發着淺淡柔和的綠色光亮,月兒被本能地吸引,起身飄過去,伸手觸碰葫蘆。

下一瞬,月兒的魂魄便漸漸透明,似是被大葫蘆給吸納了。

白琅看着這一幕,驚奇地瞪大眼睛:“這是什麽?”

鐘馗不擅長說謊,墨宴趁他還沒開口就直接開編:“是引渡魂魄的法器。尋常人不能進入冥界,可以法器将魂魄引渡至冥界。”

白琅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眼底多出些小小的驚嘆。

真是好騙得很。

鐘馗良心隐隐作痛,譴責地看了墨宴一眼。

墨宴攤手回了他一個無辜的神情。

記憶封印期間白琅不能接觸太多與鬼使身份相關的內容,所以墨宴只能包裝成尋常修士亦能做到這些。

所幸記憶缺失的白琅就如同一張白紙,墨宴往上寫什麽,白琅就記什麽,簡直不要更單純。

鐘馗亦明白期間道理,不再糾結這件事情,問:“這是之前被怨氣糾纏過的姑娘吧?惡鬼開始動手了?”

墨宴:“嗯。方才剛解決第一只,餘下三只應當亦快了。”

鐘馗幹勁來了:“那只在哪兒解決的?正好,我順便把它餘下的怨氣收了,免得成其他惡鬼的養料。”

墨宴神色不變:“噢,不用你了,怨氣我吸收了。”

“好吧,那真遺憾。”鐘馗難得主動攬活,聽到不用他了先是遺憾片刻。

接着他猛地反應過來:“等等,你說你幹嘛了???”

墨宴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說我吸收了。你最近這活是挺忙,怎麽還耳背了?”

“你才耳背!”鐘馗一下就着急起來,“你現下這身體你沒點數嗎?我不都同你說過了惡鬼怨氣交給我不就好了?你這副身體哪裏承受得了吸收怨氣?!”

墨宴不是很在意:“我覺得還好啊。況且我若不吸收,那怨氣可是直沖小白琅而去的,比起經不起怨氣的小白琅受侵擾,那也只能我先吸收了。”

鐘馗……鐘馗還真無法反駁:“可是……可是怨氣對你如今身體的影響是永久性的,你不怕你自己後續出事啊?白琅可還指望着你來護着呢。”

墨宴:“無妨,這點怨氣還不至于讓我出什麽事。況且她也說她會找找看有無其他方法可以驅逐我體內怨氣的。”

“那你就不能等找到了再實踐嗎??”鐘馗一整個恨鐵不成鋼。

作為鬼使,怨氣對凡胎肉.體的影響他們再清楚不過了,即便墨宴身體裏裝着的是個黑無常的魂魄,但也難保會不會出事。

但墨宴仍理直氣壯:“小白琅承受能力還不如我呢,我若不替他承擔了,萬一真找不出來法子那小白琅怎麽辦?”

鐘馗:“那你怎麽不想想你怎麽辦?你當場叫我過來不行嗎?就非要你自己上啊?”

“情急之下我哪裏顧得上這麽多。”

“你真是……”

墨宴與鐘馗争辯着,反複被提及的白琅擡頭看向墨宴方向。

他眨着眼,有些茫然。

原來那個怨氣還是襲擊了墨宴,墨宴亦正遭受着怨氣侵擾嗎?

墨宴……還在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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