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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白琅聽話地收回了視線, 繼續旁聽墨宴與蘇志榮和蘇青遠的交流,努力地讓自己不走神,全程都聽得很認真。
蘇志榮最後還是否認了曾與人有雲雨之事, 墨宴亦未逼問,偏頭看向白琅,問他:“小白琅,你可有察覺和異樣?”
他這是明當着兩人的面問的, 蘇青遠與蘇志榮都下意識将視線挪到白琅身上,正好看到他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
白琅面容定格在十八歲, 看起來尚有些青澀稚嫩,平日裏放空思緒或安靜聽講時便顯得很乖巧溫順,是渾然天成的無害單純。
但這會兒稍稍板起臉抿着唇, 便給人以拒人千裏的冷淡感覺,與冷臉時的墨宴還有幾分氣質上的相似, 看着好似高深莫測, 叫人不敢輕易以貌取人。
墨宴這麽一問, 便更像坐實了白琅只是深藏不露。
白琅聽到墨宴問題, 看了他一眼才想起墨宴留他是為了讓他看看蘇志榮身上的怨氣。
他重新将視線放在蘇志榮身上, 蘇志榮下意識便坐得端正了些, 惴惴不安,生怕白琅是一下便能戳穿他的所有謊言。
完全不知自己能有這麽厲害的白琅細細端詳須臾,得出結論:“肚子裏有黑霧,但是好像不是怨氣。”
“是麽。”墨宴摩挲着下巴, 又以傳音問白琅, “你如何看出他肚子裏有黑霧的?”
白琅便以傳音回他:“我看到有一縷縷的霧在他肚子的位置進進出出的, 只是也有些淡, 不像之前那些怨氣比較實質化, 更像……”
白琅記得自己似乎見到過類似的霧氣,在腦海中搜刮片刻才終于想起:“像鐘馗身邊的黑霧。”
墨宴曾經同白琅解釋過,他所能看到的,鐘馗身邊圍繞的黑霧是鐘馗部分修為的具象化。
墨宴大抵清楚了。依照他昨日翻閱過的內容,鬼嬰實則亦算是畫皮鬼魂力的具象化。
畫皮鬼會在引誘男子與其翻雲覆雨之時,将自己的部分魂力注入到男子的肚子裏,自行結成子宮似的保護膜,在膜內以男子的部分陽氣作為養料孕育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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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徹底成熟後,便會強行誕生,再吞食掉宿主餘下陽氣與身體血肉,并與自己原來的“身體”重新融合。
故而在鬼嬰孕育的這段時間是畫皮鬼魂力最弱的時間,一旦畫皮鬼與鬼嬰附身融合,那一時半會的就真的抓不住它了。
這蘇志榮肚子中既然有類似于鐘馗身邊的黑霧,那便能确定他就是懷上了鬼胎。
看着與蘇夫人蘇岚一家三口感情和睦,背地裏玩得倒是挺花。而且依那蘇青遠神色,只怕平日裏去到鎮上時,也不是什麽老實顧家之人。
墨宴掃了一眼對面的兩人,見他們都因白琅的話雲裏霧裏忐忑不安,很快又收回視線,斂起眸間神色。
他挂回了那副親善的模樣,思忖着開口:“若是肚子裏有霧氣,那一多半還是被邪祟盯上,懷了鬼胎。只是此前我仍未聽說過不行那樣之事亦能懷鬼胎的先例,或許我還需要點時間重新去調查一番,也好給蘇公子‘對症下藥’。”
這般說着,墨宴又似是想起什麽,輕蹙眉:“只是這鬼胎成熟時間極短,敢問蘇公子懷胎至今确切的時間已有幾日了?”
蘇志榮想了想,回答:“已有七日了吧……”
七日時間蘇志榮的肚子已同正常懷胎八九月的女子差不多,想來這鬼胎是迅速孕育到可以吞食宿主陽氣的大小,再慢慢地消耗宿主。
蘇青遠在旁側問:“依墨公子之言,這鬼胎成熟時間是多久?成熟後又會如何?”
墨宴如實回答:“鬼胎不同于正常胎兒,成熟只需一月時間。鬼胎成熟後會強行誕生為鬼嬰,并一口一口吃掉宿主身軀血肉以滋養己身。”
他着重強調了“一口一口”,對于尋常人而言這與淩遲已無太大區別。
蘇志榮面色“唰”一下更為慘白。他哆哆嗦嗦地問:“那、那墨公子應當有辦法将、将這鬼胎打掉吧?”
他的眼神帶着絕望與期冀,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墨宴身上。
墨宴颔首:“蘇公子放心,這本就是我與我家小徒弟來落隐村的目的,我自會傾力相助,盡量替蘇公子将鬼胎打掉。”
眼見蘇志榮就要松口氣,墨宴又不緊不慢地補充:“只是打掉鬼胎的前提得是将鬼胎形成之由弄清楚,蘇公子既否認了最常見的形成之由,那我可能還得花費些時間去找找是否有旁的緣故。”
蘇志榮身形微僵。
蘇青遠問:“那墨公子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墨宴斟酌着回答:“短暫四五日……長則大抵亦要小半月吧?蘇公子情況确實特殊,我此前還未遇到過。與鬼胎相關的古籍又浩若煙海,只怕還是得花費一定時間。我亦不能保證是否能趕在鬼胎成熟前查清楚。”
蘇志榮的身形又晃了晃,似是想說些什麽,但被蘇青遠給按下了。
蘇青遠拍着蘇志榮的肩膀,很是懇切地對墨宴說:“有勞墨公子了。”
墨宴擺手:“無妨,本就是我職責所在。那我們便不再多做打擾,先回去翻閱古籍看看是否有線索了。”
蘇青遠亦不再留他們,連聲道謝後讓蘇夫人來送他們離開了院子。
而兩人一走,蘇志榮便急切地問蘇青遠:“爹!你方才為何不讓我說?”
蘇青遠鐵青着臉:“讓你說什麽?說你時常到鎮子上去找女的亂搞?你可知這對我們的聲譽是多大的影響?”
蘇志榮:“我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麽聲譽!那鬼胎才七日都長得這麽大了,再等一陣子它成熟,那我豈不是……”
他不敢繼續往下設想,鬼胎在體內那種冷得滲入骨縫似的感覺只有他自己清楚,才懷胎七日已難受非常,若是再持續下去,誰知還要遭受怎樣的折磨?
更何況這鬼胎成熟的後果,聽着便叫人膽寒。
蘇青遠顧慮顯然與他不同:“距離一月還有時間,那兩人是外來者,又是潘武通那邊接待的,萬一是潘武通找來合謀的怎麽辦?
“到那時你便是性命與聲譽一個都不保,還得連累我!若是我們都被剝奪族長之位,那不正如了那潘家之意?”
落隐村規則不同于尋常修士或凡人,因睦鄰友好的需求,村內要求只能一夫一妻,不得納妾。
族長與聖子聖女一脈更是嚴苛要求,必須潔身自好,不得沾染任何惡習。因而落隐村內亦無重男輕女之俗,凡是子女皆能繼任父母之位。
而族長與聖女聖子一脈一旦被曝光出醜聞,喪失名譽都是小事,嚴重些的會被直接驅逐出村落,并且一切財産留于村落中不得帶走。
他們落隐村本就以家家戶戶的互幫互助為生存之本,村落雖不算多麽繁盛,但過得還算不錯。一旦被驅逐,可就再難找到立身之處了。
蘇志榮亦想清了此事,稍稍冷靜些,但唇色依舊蒼白:“那、那我該如何是好啊,爹,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我、我還不想死……”
說話間,興許是情緒的起伏影響了體內那鬼胎的動靜,蘇志榮只覺又一陣寒意在他肚子裏翻騰地攪來攪去,痛苦地捂住肚子。
蘇青遠到底還是疼愛自己兒子的:“你別急,我在想辦法了,前日我也已經去鎮上找過一些修士去問,定然還會有辦法的。”
“至于那兩個外村人……再試一試,在确認他們可信前切莫輕易透露太多信息。”
事到如今,蘇志榮也只能聽蘇青遠的話,痛苦地點了點頭。
……
另一頭,離開族長院子之後,白琅便陷入了思索的狀态當中。
墨宴問:“怎麽了小白琅,是覺得哪裏不對勁麽?”
白琅輕輕點頭,想着方才蘇志榮的表現,問:“你問行房事之事後,族長兒子好像變得緊張了許多。行房事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兜兜轉轉,關注回最初的話題。
“……你還惦記這個呢?”墨宴無奈一笑,只對上白琅懵懂求知的視線,“等回房間再說吧,這種話題也不是那麽适合大庭廣衆下讨論。”
“噢。”白琅只好收回自己的視線,乖乖跟着等回房間。
墨宴倒是注意到另一個重點:“你說,你注意到蘇志榮的狀态在那之後緊張了許多?”
“嗯。一直到最後都很緊張,族長也是。”白琅回答着,語氣裏還帶點疑惑,“是你又吓到他們了嗎?”
墨宴:“我可沒吓他們,那是他們自己心虛。”
他先解釋清楚,才轉回原本的話題:“你看得出他們是在緊張麽?”
白琅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很輕易便能看出來了麽?”
墨宴更奇怪:“那你為何分不清對面是好人還是壞人?若能辨識得出對方與你交談時的神色,應當能看出是否懷有惡意。”
白琅懵懵地看着他。
墨宴才想起他是從根本上就不太懂怎樣的情緒算惡意,怎樣的情緒算善意。
能看懂他人情緒,多半也是在受欺負的那段時日裏,要辨別自己是否會挨打受罵,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從不知曉對他釋放善意的人會是怎樣的情緒,因為沒有這樣的經歷。
墨宴斂了眸色,細致地同他說:“像蘇志榮和蘇青遠這樣的緊張,是因為我詢問他們問題之後,他們在說謊,在欺騙我們。
“以後若你同什麽人說了什麽事或問問了什麽問題後,他們露出這樣的神情,那你最好不要信他們的話。”
白琅明白了期間意思,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發散問題:“那他一定是壞人嗎?”
墨宴:“那倒不一定。得看他說的是怎樣的謊,出于怎樣的目的,是否會有不利的影響,又是否會傷害到你或是其他人。”
“像蘇志榮和蘇青遠,他們撒謊的目的是掩蓋嗯……他們對妻子與對職位不忠的事實,行為比較惡劣。或許他們不一定是壞人,但一定不是好人。
“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白琅細細思索一番:“好像……能明白一點點?”
墨宴笑笑:“能明白一點也好。之後你若是對旁人神情再有疑問,也可以繼續問我。”
白琅點點頭:“嗯。”
他回想着方才墨宴給他解釋的內容,心底升起了些興致。
觀察別人的情緒,似乎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小白琅察言觀色技能is 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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