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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次日早晨, 白琅同平日差不多的時間起身時,墨宴已為他準備好洗漱的溫水與早膳。
他打個哈欠坐起身,墨宴那邊便留意到了他的動靜:“醒了?”
墨宴放下手中書卷, 走到床榻邊順手為他梳理被睡亂的發絲:“昨夜睡得可還好?還有做噩夢麽?”
白琅搖了搖頭:“挺好的。沒有。”
他嗓音還帶着初醒時的含糊,聽起來軟綿綿,撒嬌似的。
墨宴心底亦是軟乎,自儲物法器中拿出平日常用的梳子, 幫白琅将頭發梳順。
白琅閑來無事,視線亂撇間注意到桌面那本倒扣的書卷。
他看向墨宴:“你在看什麽嗎?”
白琅微仰着腦袋, 往後朝向墨宴的方向,本就有些松垮的裏衣被稍稍牽扯開一截。以墨宴的位置與高度,只要低垂視線, 便能輕易看到他胸前若隐若現的小片景致。
墨宴眸色微動,狀似不經意地将他的裏衣重新整理好, 這才回答:“嗯, 在畫皮鬼相關的書卷, 看看如何能更好地将畫皮鬼辨識出來。”
白琅“哦”了一聲, 不太在意。
墨宴又随口似的叮囑他:“下次起床時記得先穿好衣服, 現下天涼, 你就是不會生病亦得注意莫要着涼了。”
白琅疑惑:“可我不覺得冷啊?”
“等你覺得冷再添衣,那便來不及了。”墨宴笑着揉一把他的腦袋,“好了,去換衣服吧。”
白琅又“哦”一聲, 慢吞吞起身, 聽話地去換了套衣服, 穿戴得整整齊齊, 這才得到墨宴滿意的回饋, 繼續去洗漱用早膳。
今日墨宴主要的計劃便是将畫皮鬼相關的古籍全部通覽一遍,坐在桌前旁邊還堆了不少書卷。
白琅看了看他,又環顧一圈房間,最後拿了些話本,在房間裏陪墨宴一同看。
之前的那些話本他都看完了,今日看的這些還是昨日方慕雅趁墨宴去做晚膳時給他送來的,據她自己交代,裏邊全都是師徒類型的風月話本,涵蓋風格極其廣泛。
什麽徒弟先動心的“欺師犯上”,師尊先動心的“年長者隐忍克制”,還有什麽相愛相殺,什麽世俗限制雲雲。
白琅一個沒聽懂,只聽懂了方慕雅興奮地說都非常精彩,還特地推薦了一本說非常非常适合他。
他翻開方慕雅給他推薦的那一本,便察覺是那種高嶺之花師尊與懵懂小徒弟的類型。
徒弟是在幼年時被師尊撿回宗門裏親自帶大的,自小都在宗門中被師尊與師兄師姐們保護得很好,長大後亦是對感情懵懵懂懂的性子。
話本故事正好亦是自徒弟年滿十八後開始的,在一些誤打誤撞的經歷中,師尊察覺到自己喜歡自己的小徒弟,又覺得這樣的感情是不對的,便漸漸疏遠了徒弟。
徒弟因此而覺得奇怪,以為自己是哪裏坐得不好,惹師尊讨厭了,後來又經歷了一些誤打誤撞,徒弟察覺自己對師尊的感情似乎也發生了變化。
只是他還分不清自己對師尊究竟是對長輩、對家人的喜歡,還是想成為道侶,成為愛人一般的喜歡。亦不知他的師尊對他是否只是像對待孩子一般。
白琅不知為何,對這一段突然深感共情。
雖說他與墨宴并非師徒關系,墨宴亦比話本中那師尊不靠譜多了,但在他目前的記憶之中,墨宴也是一直以來照顧他的人。
而且這段時間……他确實感覺墨宴對他,似乎比之前要疏遠了一些。
除了保留有摸他腦袋的習慣,以及晨起早膳後偶爾會為他上妝外,平時幾乎不會再有肢體上的接觸。哪怕是幫他整理衣服,亦或是梳理頭發,都不會觸碰到他。
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之前的墨宴會肆無忌憚随意亂摸,然後感慨一句他這具身體的手感是真不錯。
而且在莊府那會兒,墨宴都還會牽着他。
現在卻好像保持着一種莫名而又克制的距離。
墨宴的性格與話本中師尊的性格不太一樣,白琅尚不清楚能否将墨宴的表現與這話本之中的人物對應起來,便收斂心思繼續往下看。
後續便是話本中的徒弟求助于他已有道侶的小師姐,詢問到底怎樣的喜歡是家人之間,怎樣是好友之間,又怎樣才能算□□人之間。
這個話題正巧是昨日白琅未能理解的話題,以一種好學的心态打起十二分精神就要往下看。
然而墨宴的聲音正好在這時響起:“小白琅?”
白琅終于回神,便見墨宴不知何時站到了他面前來。
他歪一下腦袋:“怎麽了嗎?”
墨宴笑笑:“沒什麽,只是想問一下你要不要吃些糕點。你看什麽呢這麽專注?我都喊你兩次了。”
白琅并未隐瞞,将手中話本攤開給墨宴看:“在看這個話本。”
墨宴随意掃去一眼,正好看到話本上那一段關于徒弟對自己感情迷茫的話題。
他将話本拿過來翻了一下便大致了解了裏邊的劇情走向。
他輕挑眉,随口似的問:“你對這個很感興趣?之前都不見你看得這麽專注。”
白琅看着墨宴,點頭回答:“嗯。感覺這個師尊對徒弟的态度,和你最近對我的态度有點像。”
墨宴還在随意翻閱的手一頓:“……比如?”
白琅一本正經地回答:“比如你最近好像也在疏遠我,你都不會牽我了。”
說這話時,他的嗓音中似乎還帶上幾分委屈。
墨宴指尖動了動,一時沒能回應。
白琅又繼續補充道:“不過你和裏面那個師尊的性格不太一樣,你沒有他靠譜。所以只是有些相似,但應當不能對應。”
墨宴聽着他這話,都不知是該氣他嫌棄他還不如一個話本人物,還是該慶幸白琅并未察覺到更多異樣。
“你就這麽嫌棄我啊?”他無奈地随手将話本放置回桌上。
白琅看了看他,又回想了下話本內的師尊角色,認真地點了點頭。
墨宴這次是真的被他氣笑了:“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哪有那麽不靠譜?至少保護你和照顧你這兩件事我做得還是很好的吧。”
白琅回答:“但是你會騙人。”
墨宴應得很快:“至少我不會騙你。”
白琅沒說話。
這句話本身就已經是在騙他了。
墨宴并未意識到白琅知曉他的身體情況,沒多想,又問:“除此之外,你可還有何好奇的?有事問我便好,不必非在話本裏找尋答案。”
白琅收斂了方才的心思,拿過墨宴放回桌上的話本,指着裏邊那位徒弟問小師姐的話:“好奇這個。”
他所指示的便是他方才剛來得及看到的內容,亦是墨宴推測他看得專注的緣由。
白琅補充一句:“你昨日說讓我自己去分清你的喜歡……可我不知這些所謂的‘喜歡’該如何區分。”
白琅微垂眼睫,看着似乎還有幾分失落。
曾經的他并無好友,亦無“愛人”,更不曾感受過家人的善意,他不懂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墨宴忍不住憐惜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耐心向他解釋:“這三種關系若是要依照親密程度排序的話,差不多便是好友、家人與愛人依次遞進。
“好友便類似于……方慕雅與鳳鳴吧,他們倆現下的關系,會一起玩,一起分享一些事宜。随着關系進展,他們或許會無話不談,但一般而言好友之間不會有太過親昵的肢體接觸。”
白琅順着墨宴的話去對應方慕雅與鳳鳴這幾日的相處模式,朦朦胧胧間大概有點印象。
墨宴繼續:“至于家人關系,你可以參考莊陶莊瑜那倆兄弟。他們之間算是很親密的家人了。他們除了會一起玩一起生活,相互關心外,像兄長還會為了救弟弟,甘願将自己置于險地。這種便是感情很好的家人。
“你之前的那個兄長對你,便屬于感情很不好的家人。感情好的家人,在一方或雙方年齡尚小還是小孩時或許會有牽手、同塌而眠這樣的親密舉動,但長大後都會漸漸避嫌。”
白琅大致從中提煉出簡易的關系模式——莊陶莊瑜是關系好的家人,他和他的兄長是關系不好的家人。
對待小孩的一方,關系好的家人之間也會有手牽手的習慣。
墨宴接着往下說:“至于愛人之間麽……”
他一時想不出該拿什麽來舉例。
舉例顧舒術與慕欣葉吧,白琅只知曉惡鬼形态的慕欣葉,稍微近些的穆蔓與潘武通吧,白琅又并未見過他們兩人的相處。
墨宴思索片刻,最後湊合舉了個例子:“類似于蘇志榮與陳新柔表面上,他們所營造出來的關系。只是實際論來,蘇志榮并不忠誠于他的妻子。”
白琅對于這種需要抽象的例子還需要一點理解時間,有些茫然地看着墨宴。
墨宴便放棄了這個例子,直接道:“總之呢,愛人之間會有更加親密的行為,包括牽手、擁抱、親吻——這個你知道不?”
白琅點點頭:“嗯,話本看到過好多。”
墨宴繼續:“那就是包括這些,以及我之前同你說過的,嗯,雲雨之事。後兩樣基本都是愛人之間會做的。若是面對好友關系與家人關系的人,你會覺得這種行為難以接受。”
白琅仔細想了想,他并未見過真實的親吻與雲雨之事,若是要與墨宴實踐……他似乎并不覺得難以接受。
他又問:“那不覺得難以接受,便是愛人的‘喜歡’麽?”
墨宴笑着搖頭:“那倒也不是。這些都只是欲望,還不是愛意。欲望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動物似的本能,像蘇志榮那種管不住自己的人便是如此。”
“愛人關系既要有‘欲’,更要有‘愛’。待在一起時會覺得開心,分開時會想念。平時還會關心、擔憂、牽挂着對方。”
這個概念真要解釋還是太過抽象,墨宴只大致提及了些。
白琅對應上自己,确實和墨宴待在一起時他會更開心。但他還不太懂如何算想念,後半句的情緒更是目前的白琅無法理解的。
他愁眉苦臉:“那怎樣的情緒算作關心擔憂與牽挂?”
墨宴想了想:“比如會害怕對方出事,會想保護對方……之類的。”
他沒說太多,怕白琅把他給套入到這個模式當中,察覺出太多端倪,現下他還不能讓白琅太早陷入到這種關系的思維定式當中。
所幸此時的白琅關注點已全然不在“套模式”之中。
【“那你會不會有的時候害怕他會受傷,害怕他會難受、會累到之類的?”】
白琅對應起之前方慕雅同他說過的話。
害怕……嗎?
那他或許還是得先弄清楚,面對墨宴身體狀況時,他心底的那陣害怕或是莫名的苦澀,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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