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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白琅對這個話題仍是一知半解, 并不能馬上将墨宴所言全部串通理解。
墨宴亦不着急,給了他時間慢慢去體悟消化。
有了墨宴,白琅對那話本餘下的內容便沒了興致, 在墨宴去做糕點時放下話本去練字。
待到午後,一早晨沒見到他的鳳鳴和方慕雅跑來找他,問他要不要一同去村子裏逛逛。
白琅這段時日鮮少不帶目的地出門閑逛,聞言稍有些興致, 擡眸看向了墨宴。
墨宴笑道:“想玩便去玩吧。正好多出門走走,多見見人, 亦有助于你鍛煉一下你的交際。有何事記得及時找我就好。”
白琅乖乖點頭,總算放下手中物什,跟随鳳鳴與方慕雅一道出門去。
落隐村之前白琅已跟随墨宴大概逛過一遍, 今日方慕雅便沒帶他們去認地方,尋了幾處她覺得還算好玩的地方同他們一道去玩。
不過大部分時候還是鳳鳴與方慕雅在玩, 白琅只是在旁側看着他們, 順便将墨宴才同他解釋過的“朋友關系”落實在實際觀察之中。
等玩了一圈, 兜兜轉轉間他們又到了方慕雅的姑姑與姑父家。
潘武通與穆蔓正坐在院子內似是聊着些什麽, 方慕雅興致勃勃地上去同他們打招呼:“姑姑姑父!”
“是小雅啊。”潘武通笑着回應她一聲, 嚴肅的面容中多出幾分親切和善, “這是帶白小公子與這位鳳鳴小公子一同過來玩麽?”
方慕雅笑得更燦爛:“只是路過而已啦。不過若是姑姑與姑父現下有閑暇的話,我倒是不介意進來坐坐。”
潘武通無奈搖頭:“好話壞話可都讓你說了是吧?罷了,想玩便進來玩罷,正好我在休息, 再過會兒我同你姑姑可沒空招待你了。”
方慕雅那是分毫都不客氣, 拉着鳳鳴一道進院子內去, 白琅便跟在他們後面。
穆蔓在這時站起身:“那我去準備些吃食過來。”
方慕雅清脆應聲:“麻煩姑姑啦。”
她大大方方地在院子一處找了個位置坐下, 連帶着把鳳鳴一塊拉了過去。
白琅尚不懂這種行為就可算作“恃寵而驕”, 只依稀分辨出潘武通對方慕雅的無奈态度,和偶爾墨宴對他的态度感覺有些相似。
這便是關系比較好的家人麽?
白琅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實際的觀察思考。
他與墨宴之間至少應當是要比“朋友”關系要親近些的。
方慕雅在父母才意外過世時在潘武通與穆蔓家中住過一段時日,哪怕之後搬走同祖父同住,這邊仍留有她的房間。
閑聊間方慕雅便想起一些她此前玩過的,存放于這邊房間的小物件,問鳳鳴有沒有興致去看看,鳳鳴一口便答應了。
她又問白琅,白琅興致一般:“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方慕雅:“好哦,那白琅哥同姑父在這兒吧,我們等會兒就回來。”
說完,她便徑直拉着鳳鳴去了她此前的小房間去,非常迫不及待似的。
潘武通搖着頭輕嘆氣:“這孩子,到底是還未長大,總是這般風風火火的,難為白小公子平日關照她了。”
白琅并不知“關照”是怎樣的關系,但自墨宴身上學到過,這樣的話只是客套話,可以不必一本正經地應答,只需要搖搖頭便能顯得很成熟。
他照着墨宴說的做,潘武通果真沒說什麽,還覺得他性子沉穩,該讓方慕雅好好同他學習學習。
白琅便繼續沉默着,并未主動找任何話題——墨宴亦同他說過,面對不擅長應對的“大人”、“長輩”,他若是怕自己說錯什麽話,那便不用說話,只是沉默地偶爾點個頭或簡短應一兩聲,完全能糊弄過去。
這些都是前日起墨宴會在他用膳或是閑暇時教他的,白琅今日還是頭一次付諸實踐。
他容貌乖巧溫順,這般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模樣只讓潘武通覺着他應當是個內斂腼腆的性子,确如墨宴所言那般,并未對他有任何偏見,反倒還多出幾分更親善些的溫和來,似是怕自己平日習慣性板着臉的模樣會把他吓到。
潘武通盡可能緩和着語氣問他:“白小公子這幾日在我們落隐村中,待得可還習慣?”
白琅因他的話而擡眸,在需要對話時對上他的視線,小幅度點頭,輕聲說:“嗯。習慣的。”
他聲音小小的,灰眸單純又真誠,看不出任何客套似的意思。
潘武通語氣更和緩了,同他簡單聊了些日常話題,甚至都未問他有關蘇志榮的事宜,生怕白琅會誤會這是對他們進度的催促。
他的态度與初時方慕雅對白琅的态度較為相似,言語間白琅面對“陌生大人”的拘謹便減淡了些。
墨宴希望他出門能順便多鍛煉他的交際能力,白琅便試着多分了些注意力到潘武通的神情上。
他很擅長辨別一些很表象的情緒表達,在與潘武通的幾番對話間,便見潘武通時不時會輕捏一下眉心,眼底亦有些青黑,精神狀态不是特別好,似乎是有些疲倦。
白琅盯着潘武通看了好一會兒,但并未主動說些什麽。
還是潘武通最先察覺到他的視線不對,問:“白小公子這般看着我,可是怎麽了嗎?”
白琅這才開口問:“你沒有休息好嗎?感覺你看起來很累。”
他這話只是純粹地為求證自己的猜測,語氣間只有疑惑,并無任何恭維或是暗暗讨好的內涵在。
并不了解白琅本性的潘武通直接曲解為這是心地善良的小孩在主動關心他。
白琅的眼神實在太清澈了,此事本該與白琅這個外村人無關,但有了這一層被自行曲解的認知,潘武通還是沒對他隐瞞太多。
他嘆了口氣,開口:“實不相瞞,最近這些時日白小公子與你師尊在調查邪祟之事應當挺忙的,我們這邊亦是大差不差。”
白琅歪了下腦袋,暫時未能理解潘武通的意思。
潘武通繼續道:“蘇志榮是族長唯一的兒子,亦是未來族長的唯一人選,如今蘇志榮出了事,族長便花了大部分心思在蘇志榮身上。但族中事務不能不管,我們這些做長老的便自族長手中接替了部分事宜。”
這事白琅大致聽方慕雅與殷知都提及過,嘗試進行原因的分析:“是因為事情太多,所以沒休息好麽?”
潘武通苦笑:“若只是事情多,那都還算不錯的了。最累人的還是應付那些莫須有的猜忌。”
白琅又茫然了:“莫須有的猜忌?這有何能猜忌的?”
潘武通又嘆口氣,還是将這些事宜都簡單同白琅說了一遍。
大致來說,其實便是圍繞族長、聖女與長老三脈,看似近期才出現,實則由來已久的矛盾。
落隐村講究和諧共處,睦鄰友好,這條世規是由最初建立落隐村的三戶人家創立的。
有修為可算天命的那戶成為了聖子聖女一脈,能力最強的那戶成為族長一脈,另一戶則做了長老。
落隐村建成已有數百年,族長與聖子聖女一脈始終代代相承,唯有長老一脈幾經分散,最後固定為五位長老,其中一位為地位僅次于族長與聖子聖女一脈。
原本三脈之間都是相互協作,共同管理村落。
只是疊代至今,出了殷知她娘親那樣的事情之後,他們之間便出現了些裂痕。
潘武通亦感知得到,蘇青剛有意想取締聖女之位,讓族長一脈成為唯一的話事人,正是因此蘇青剛才不願承認殷知的聖女之名,而是同樣将殷知視為不詳的存在。
而近日蘇志榮之事占據蘇青剛不少心思,潘武通作為最有威信的長老,又支持殷知繼續當聖女,這一次本意為幫他分擔的“攬活”,便成為了蘇青剛眼中意欲奪權的訊號。
但潘武通并不想破壞他們三者間的平衡,既要兢兢業業地完成族內事宜,又要盡量避免落了把柄更為蘇青剛猜忌,可謂是身心皆疲。
這些事宜在他們落隐村中不算隐秘,只不過一般大家都不會明面提及,亦不會同小孩們說。
大人恩怨不牽扯小孩間的玩鬧,這項族規他們依舊還是遵循的。
白琅不懂這些勾心鬥角的複雜人心,懵裏懵懂地将這些事宜都記了下來,準備回去說給墨宴聽,讓墨宴自己去分析。
穆蔓恰好在這時端着吃食回來,一眼看去便是些糕點。
潘武通見到時還有些疑惑:“怎麽都是甜食?”
穆蔓将手中碟子置于桌前,過了會兒才莞爾道:“這不是今今日來的都是小孩,多備至些甜食麽?”
“可慕雅不愛吃糕點。”潘武通覺得有些奇怪,“還是夫人最近太忙,也給忙完了?”
穆蔓輕拍了下腦袋:“瞧我這記性,還真是光顧着想白小公子與鳳鳴小公子的喜好了。那我再去添點別的。”
潘武通并未想太多:“行,那夫人你先去準備吧,趁着慕雅還未出來,不然她準得找你鬧呢。”
“好,那我這邊去。”穆蔓提上食盒,重新往膳房的方向去。
白琅自穆蔓回來,便将視線轉移到了穆蔓身上,依照方才盯着潘武通看似的狀态,亦看了會兒穆蔓,清楚地将她盡可能不動聲色收斂的情緒全部收入眼中。
——在潘武通問她為何只有甜品時,白琅看出了她似有一瞬的輕微皺眉。
那是一種不太愉快的情緒。
可是她在不愉快些什麽呢?
白琅一時想不明白。
人的感情真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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