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審判之神

第四十三章 審判之神

不知從哪透來的光亮，晦澀的紅光令人反胃，暗黑色的教堂帶着不詳的色彩。蘭斯洛特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巫旻擡起剛剛牽着蘭斯洛特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手中淌着鮮血的狀似鱿魚的家夥。

甩了甩，又甩了甩——

“嘔——”哈斯塔再度嘔出黑色的血。

感覺要死掉了。

劇烈的頭疼讓哈斯塔忍不住耗盡勉強蓄起來的力量用觸手抽了巫旻一下，然後光速癱倒，被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眸頗有死不瞑目之感。

可能是這畫面太惡心了點，忽然而起的劇烈眩暈讓巫旻一時間暈的也有些反胃。

身上很難受，故而巫旻這次沒着急進教堂。他把手上的小家夥放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同時閉上眼緩了緩自身的暈眩感。

而另一邊，蘭斯洛特和白狼齊齊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立于高臺之上，動彈不得。

白色的大理石臺上，蘭斯洛特頭戴戰盔，身披袍挂長裙，右手托着勝利女神像，左手扶着白狼——感受着這個奇妙的造型，蘭斯洛特的心情一時間有些微妙……

殿下，究竟是怎麽看他的啊……

教堂外，哈斯塔仰面躺屍了許久，終于緩過一口氣，掙紮着爬了起來。而閉眼的巫旻，則在光怪陸離的世界中又看見了一閃而過的白光，他試圖抓捕那閃過的身影，然後就不受控制地睜開了眼。

哈斯塔深吸了一口氣。

“汝怎麽又把這些事情給忘了啊！”所見完全不同于巫旻眼中的世界，哈斯塔看着周圍四散的記憶光點，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邊吸收着周圍的精神力，一邊氣鼓鼓地說道，“就你小子拖吾後腿是吧！吾說吾怎麽補那點精神漏洞補得這麽費力，那教堂補不好就算了，還越補越破，簡直離了大譜了，沒想到原來……”哈斯塔越說越激動，幾條小觸手拍的啪啪響。

巫旻挑眉，從模糊的回憶中，有些明白先前的那些經歷是怎麽一回事了。

Advertisement

奇數次是他記憶的複現，偶數次是哈斯塔在填上原有的空缺和彌補奇數次戰鬥時的破壞——但是由于他濫用精神力和在偶數次的肆意破壞，導致了如今的危機狀态。

巫旻聳聳肩，“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麽？”

“哼——吾聞到小白狼的味道了，進去看看。”

巫旻回頭。順着長長的斜坡一路向上望去，看到那尖頂高聳入雲的教堂，巫旻眯了眯眼。

抓起哈斯塔，巫旻擡步向上走去。

略有些無禮的對待，讓哈斯塔憤憤不平地咬了巫旻的食指一口後，才抓緊時間吸收周圍的精神力。

拾級而上的過程中，兩邊的柱廊不斷向中央擠壓，每根石柱上扭曲但又過分熟悉的雕像都在發出凄切的悲吟，然而巫旻前進的步伐不為所動，讓張牙舞爪的恐吓淪落為惹人發笑的小醜。

而所有試圖破壞巫旻記憶基點的扭曲生物則哈斯塔抽到一邊，再被巫旻穩步踩過。

他一路向着那高大神秘的教堂走去。

随着距離的接近與海拔的逐漸提高，黑色的教堂一點一點占據巫旻全部視野，漸漸地，尖尖的穹頂也消失在視野裏，沉重而壓抑的大門則愈加威嚴。

正門剛進去，一個頭頂皇冠、看不清面容的女人飄然而過，躲不掉的幾點清涼水滴滴落在巫旻的額頭上，喚醒了一段模糊不清的記憶。

沉重的大門在巫旻身後合上，有奇怪的鐵鏈聲響起。

巫旻拂去額上忽起的虛汗，擡手間，手腕上忽然出現的沉重觸感又喚醒了巫旻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不斷出現的繁複沉重的記憶持續壓迫着巫旻脆弱的神經。知道這是記憶在回歸、精神力在回收的節奏，故而巫旻放棄抵抗，任由紛繁的記憶湧進，而自己則繼續邁步向前。

一路上，遇見了不少和剛進門遇見的女人一樣的幽靈，一樣的沉默，安靜，與飄飄蕩蕩，而哈斯塔則忙着吸收精神力，因而空曠的教堂顯得格外安靜。

教堂真的很大，路真的很長，記憶也是真的多，饒是意志堅定如巫旻，走完外殿的時候，身體也已經開始搖搖晃晃了。

耳畔響起來不知所謂的竊竊私語，眼前也泛起了光暈，巫旻搖搖晃晃，口中泛起了血腥。

.

“m值再次波動異常。”

“監測到精神體了，但是影像顯示有潰散的趨向。”

“……rixs測試無反應！”

“院長！……”

“……”亞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其他專家也是愁眉苦臉的。優利卡的小人魚精神體懶洋洋地撥了撥手中用精神力幻化出來的豎琴，做着沒有什麽太大營養的精神安撫，它和它主人一個想法：眼前的人類已經必死無疑，什麽舉動都不過是徒勞。

而優利卡則癡癡地看着一旁躺着的蘭斯洛特，想着蘭斯洛特到底為什麽會為了這樣一個人，先是舍棄元帥的榮耀與職責，如今又是要舍棄自己的性命——

他到底有什麽好的呢？

如果只是因為匹配度高的話，為什麽我對我高匹配度的婚約者沒有任何感覺，卻對您沉迷至今呢？連我都能抵抗的來自匹配度的吸引，雖然您和他是百分百匹配，但您應該也能抵抗的啊……

先前優利卡還能欺騙自己，蘭斯洛特對巫旻的好都是為了維護新法、為了不削減政府的權威性，是為了履行身為元帥的職責，為了……然而當他看到由軍部官方公示的、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辭職信時，當他看到蘭斯洛特能為巫旻輕易舍棄自己身為元帥的一切時，他就知道——

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比過巫旻了。

他優利卡，星際聞名的神級偶像，帝國現任首相唯一的孩子，有着纖細的身材與優越的外表，超高的人氣與絕對的對元帥的愛意，還有高貴的地位與高達3s的精神力……雖然當年只是一個ss級向導，但是在意外在父親的書房裏看到GME2.0實驗取得突破後，他向父親苦苦哀求，又在母親那尋死覓活，逼得母親不得不為他從中斡旋，才成功參與研究——扛過了實驗的痛苦，忍受着副作用帶來的精神不穩定的煩惱，只為了能成為配得上蘭斯洛特的sss級向導。

然而他還是比不過巫旻。

優利卡心下酸澀。

明明……是我先來的啊。

.

很久都沒有見到巫旻，自身又被束縛在高臺之上無法動彈，蘭斯洛特心裏着急，但也無可奈何。

沉默，回蕩在空曠的殿堂中。

就在蘭斯洛特煩惱破局之法時，古樸的大門“吱呀”一聲從中間打開。

蘭斯洛特于高處望去，看不清來人面容，只能看見他身着白色的囚服，四肢拖着沉重的鐐铐，結合蘭斯洛特如今的造型，不難看出，來者俨然是古代囚徒的模樣。

這讓蘭斯洛特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自己要做什麽了，據古地球史記載，雅典娜女神司掌智慧、藝術、紡織、繪畫、園藝、工藝、農業、畜牧、航海、軍事——不包括審判與處刑。

不對，難道是殿下從古戲劇中，從雅典娜投下對俄瑞斯忒斯審判的最後一票的故事引申出來的審判與處刑職責？——可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巫旻從大門處就看見了高臺之上，矗立的高大神像。

半瞎的巫旻看不清神像的面容，只感受到莫名的親切感——是神對世人的憐憫麽？

“蘭斯洛特和白狼就在前面。”哈斯塔怏怏地說道，巫旻一次性吸納了太多的記憶與精神力，精神狀态和身體狀态都不太好，連帶着它也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而聞言，大腦被各種真真假假的記憶充斥的巫旻，搖搖晃晃地走向神像，沉重的鎖鏈在厚實的紅毯上發不出一點聲音。

剛剛四起的竊竊私語，随着巫旻的走動驟然變的激烈起來，愈發清晰的刺耳尖叫與謾罵聲挑動着巫旻的神經，無數的靈魂在巫旻走過兩個石柱之後驟然出現，帶着扭曲的面容獰笑着襲向巫旻，喚醒了精神世界中最深沉的一段記憶。

炮火，硝煙，廢墟，鮮血……

“貴族身上都流着肮髒的血液，必須全部處決，才能保證我們新帝國的純潔！”

頭頂沉重皇冠的女人服毒于王座之上，只為保留自己身為貴族的尊嚴。

“斬首！斬首！”

有人被拖出去斬首示衆。

他又在哪？

“……塔斯克醫師，不，不要！”

巫旻伫立于霧中，茫然無措。兩行血淚滑下，而巫旻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冷，好冷。

然而尖銳且刺耳的奸笑聲與回聲還在反複環繞在耳側，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也還在繼續，最古老最刻意去遺忘的記憶此時終于破開歷史的塵封，帶着淋漓的鮮血沖進巫旻的大腦。

“唔額——”

巫旻痛的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

而蘭斯洛特則不解地看着面前慢慢分作兩邊的隊伍，心中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

.

【作者有話說】：以撒帝國常識小課堂開課啦：

蘭斯洛特的出場形象參考雅典娜女神像——嗯，猜猜有哪些象征意義呢？嘿嘿~

“你小子”就當個固定的短語吧，畢竟“汝小子”真的很奇怪= =

優利卡看事物很感性，他的人設更傾向于是被寵壞了少爺，所以在他眼裏，蘭斯洛特是真的辭職了；而在李彧那些政要眼裏，就知道蘭斯洛特此舉其實是在破而後立

——不過事實上，優利卡也沒有看錯，蘭斯洛特真的能為巫旻舍棄元帥的職務，如果破而後立的計劃失敗了話（當然啦，我也不會讓它失敗的，而且其實正常邏輯應該也不會失敗，就……後面會有解釋的，大概，如果我塞得進去的話= =），趁此機會退出風谲雲詭的鬥争，也是不錯的選擇，而且他能力畢竟擺在那，真有需要的話，軍部肯定會召回他（畢竟事實上他是主動辭職，又不是被“民意”強迫辭退，所以召回他合情合理），總而言之，如果“破而後立”的計劃失敗了的話，也只是失去了一個元帥的頭銜和與之而來的麻煩事，實際上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此外，李彧他們也會因為政治性的思考方式而忽視了蘭斯洛特對巫旻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