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第9章

第 9 章

葛桑父子回去村寨裏，找了幾戶跟自家關系相好的人，說動他們悄摸摸的進寨神林幫忙找人。

他們一夥人在山下林子裏晃悠了幾圈，沒發現丹珠的蹤影，有人不禁擔心起來，“她可別是跑去神廟了啊？”

這話一出仿佛激起千層浪，人人自危起來。

“阚阿公說了，勒涅在向山神禁食，秋千重新搭建起之前誰都不許進神廟。”

“那丫頭不會不聽吧。”

“我瞧着很有可能，不然怎麽找來找去都沒影。”

……

幾人憂心忡忡的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緊張的神情直接寫在了臉上，一時間根本無心找人。

朗卡身為竜頭不慎沖撞了山神，他運氣好倒是有勒涅為他禁食受罰，這丹珠若是犯了山神的忌，那豈不是帶着他們也一起遭殃嗎？

這話越說越駭人，幾人心裏打起了退堂鼓，紛紛埋怨早知道就不來了。

想到女兒不聽話，才會惹了這無端的麻煩，葛桑覺得老臉都丢盡了，當即撂下狠話：“她要是敢去，我鐵定打斷她的腿！”

這才讓幾人閉了嘴。

肖揚幫着一并在林子裏找人，對于此時此刻他們還在擔心自己的話，嗤之以鼻。

說起這事，他和朗卡将秋千架弄倒的這些天，也沒見村寨裏誰家生瘡害病，缺胳膊少腿。

就算真要倒黴，山神這災也該降在他和朗卡頭上，怎麽也輪不到其他人吧。

想到這兒，肖揚不自覺地朝右前方望去，不近不遠的一段距離，他清晰地看到男人健壯有力的背影，随着身體活動時，不經意凸顯出的輪廓，無不在宣示着主人的強健體格。

朗卡微低着頭，露出一截小麥色的脖頸兒，他擡手擋開身前一處又一處延伸出來的樹枝，像是行走在雨林中的獵人，正全神貫注地搜索着捕獵的目标。

然而他卻根本沒有注意，身後注視着自己的那道目光，帶着怎樣的耐人尋味。

有時候十年如一日的口味也不是什麽好事，肖揚冷哼一聲抽回視線，向着與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回到房間的江尹站在屋內的窗戶邊，望着窗外遠處随風飒飒而動的那片寨神林發呆。

他腦子裏還在想着不久前文梁笙說過的話。

勒墨族的族規不允許與外族人通婚，那麽也包括守山神官嗎？

當然包括，勒涅不也是勒墨族的人，顯而易見的事哪還需抱有一絲僥幸，他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了。

江尹默默地想着，改天有機會一定私下找文梁笙多打聽一些勒墨族的事，尤其是關于守山神官。

他肯定不知道勒涅的名字，以勒涅的脾性也斷不會主動告訴別人，這讓江尹心裏瞬間湧上一絲不可言說的竊喜。

就好像霍域兩個字，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正獨自回味着這點樂趣，忽然讓江尹見到另有幾人來勢洶洶的往寨神林方向去了。

他們看着像是去幫忙，可又說不出哪不太對勁。

拿不定情況的江尹只得下樓去找了娜倮，讓她進屋瞧一眼那幾人是怎麽回事。

被叫上樓去的娜倮墊着腳，将頭拼命伸出窗外，她想要看清楚，奈何隔的距離太遠，加上山霧迷朦，也很難分辨出誰是誰。

瞧了半晌，她只喃喃道：“希望不是阚阿公他們，不然就麻煩了。”

阚阿公是寨裏最年長的莫谷，比起她阿公都還長了幾歲，也是族裏最為嚴厲的一位族老。

她這話讓本就不放心肖揚的江尹更是心裏沒底，左思右想之下還是趕了過去。

只是等江尹呼哧呼哧到了寨神林後，就見朗卡幾人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們似乎是被後面這幾人給趕出來的，為首的葛桑一家也在其中。

肖揚吊兒郎當的跟在最後，和他們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見到忽然跑來的江尹，肖揚擠眉弄眼的伸長脖子招手讓他過去和自己站一塊，兩人就這樣不動聲色地躲到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四處看了幾眼，沒有見到女孩的影子，江尹不禁擔心的問道：“還沒找到丹珠嗎？”

他們出來找人也有不少時間了。

肖揚将手背貼着嘴，悄聲說：“阚阿公帶人把我們趕出來了。”

不然現在他們還在林子裏繼續找人呢。

“為什麽趕你們？”

肖揚仰頭稍微示意了下，江尹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勒涅不是在神廟嗎？”

怎麽如今連寨神林也不準旁人進去了。

“說是太多人了。”肖揚也覺得離譜，可惜沒有辦法。

江尹：“……”

找人難道不是人越多越好？

還好寨神林不過是格烏達山腳下的一片小山林，要是神廟立在格烏達，那整座山還不得都是霍域他一個人的了。

不過這好像跟霍域沒有關系，他都不知道這些事，江尹覺得自己有點遷怒他人。

正在江尹自我反省時，人群中一位頗具威嚴的老人說話了，他黑紅的臉膛，頭發灰白，高大的身板挺直硬朗。

他用完全不混雜半點外來語調的純正勒墨族語，教訓着身旁那些私自進入寨神林的族人。

看老人這模樣，江尹知道他應該就是娜倮說起的那位厲害的阚阿公。

聞名不如見面，果然是位嚴苛的長輩。

就連來悅客居要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葛桑叔，也被他訓的擡不起頭來。

“他說什麽了？”江尹有些好奇的問。

肖揚壓低聲音，“阚阿公在說葛桑他不會管教女兒，勒墨族從沒發生過逃親的事。”

江尹：“……”

沒幾分鐘，阚阿公又轉身走到了朗卡面前，江尹覺得他看向朗卡的神色貌似比其他人稍緩，不過黑紅的那張臉也沒給他什麽好顏色。

江尹完全聽不懂阚阿公說的話，只能等肖揚翻譯給自己聽。

肖揚豎起耳朵，看好戲似的在旁邊聽邊吐槽，“切，還不是朗卡帶着葛桑一家進的寨神林，否則他們也沒那膽，怎麽到他這兒了就輕飄飄的幾句。”

江尹雖不知道意思，但聽語氣絕不是什麽輕飄飄的話，他用肩頭撞了下肖揚，“我看你巴不得朗卡栽跟頭，你就高興了。”

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小學生一樣，就差畫個圈圈詛咒朗卡了，實在是幼稚的緊。

“他是守山神官的竜頭，不會有機會栽跟頭的。”經過這幾次的事，肖揚算是明白了這點。

“哥我發覺你怎麽老是向着他？”肖揚皺着眉，“之前你可不這樣啊，該不是被神廟裏的山神迷了心竅？覺得勒墨族全都是好人吧？”

剛來的時候還擔心他被朗卡欺負，現在怎麽就變了，這也太快了些。

“我實話實說而已，你別給我扯有的沒的。”

“分明就是，承認很難嗎？”

倆人為了朗卡這事大眼瞪小眼的争上了，就差撸起袖子掰手腕一決勝負。

最後還是江尹讓肖揚好好留意聽他們說了什麽，這才結束掉了話題。

注意力重新回到不遠處。

在阚阿公面前，令人害怕的朗卡也照樣得低眉順目，跟個挨罵孫子似得受着，一輪訓斥結束，衆人垂頭耷腦的全變了啞巴。

江尹和肖揚低低地說了沒幾句，就見阚阿公眼神犀利的朝他們這邊掃了過來。

對視的一刻，有種路過的狗都要挨他兩巴掌的樣子，給江尹和肖揚唬的不輕。

好在老人只是不待見的瞥了那麽一眼，并沒有上前給他們難堪的意思。

衆人也都作鳥獸散去，沒敢在多留片刻。

一會兒功夫該走的人都走了，只留下與此事有關的葛桑父子、朗卡，以及站在邊上不被注意的江尹和肖揚二人。

葛桑心裏擔心女兒，還想進林子找人，“阚阿公，丹珠她……”

阚阿公打斷他的話，語氣裏滿是不在意，認為沒什麽要緊：“她能有什麽事，餓了渴了自己就會出來。”

說完他又看向悶聲一言不發的朗卡，厲聲警告他不要忘記身上還記着罰，“要不是勒涅向山神禁食為你贖罪，現在你就該被關在村祠裏不見天日，好自為之吧！”

聞言肖揚一驚，心想原來會被關進村祠的事是真的，他還以為都只是說說而已。

畢竟來了穆瓦這麽久，還沒聽說誰被關進去過。

阚阿公撂下這句話黑着臉甩手而去，留下葛桑愣了幾秒，此時他也顧不得女兒丹珠的事，只點頭哈腰的跟在阚阿公身後不停的賠笑，“哎，這事都是我的錯，您老可別往心裏去啊……”

等到阚阿公和葛桑走遠，江尹和肖揚才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

“怎麽着？”江尹擡起下颌問肖揚。

肖揚毫不猶豫的一拍巴掌，反而更加精神抖擻：“找人啊。”

他跟來不就是為了這個。

江尹會心一笑，認為他說的沒錯。

他們哥倆又不是勒墨族的人，管那些奇奇怪怪的族規做什麽，神廟不讓進他還不是想去就去了。

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朗卡此時也朝他倆看了過來。

眼神落在肖揚身上，他正咧着嘴笑，和他那位表哥看起來似乎好的能穿一條褲子。

與對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別。

江尹對朗卡說：“你回去吧，我們去找人。”

剛才的情況他也看到了，朗卡不适合再進林子裏。

朗卡此刻并不想離開，他說：“我在這等你們。”

“也行，如果丹珠自己出來，你也正好可以見到她。”江尹拍拍肖揚的肩膀，“走吧。”

肖揚則是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心想朗卡這是真怕他們給他媳婦找不回來，非得守這才放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