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利闌意回到酒店之後，越想越氣，又無處發洩，只得打電話給他的怨種朋友汪顏喬。

他先是質問了一番：“你不是說池燃只交過女朋友嗎？怎麽對一個男的那麽關心，還知道別人家住哪裏？”

“啊這……”汪顏喬正跟新認識的小帥哥吃飯呢，聽到對面的咆哮，忙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我跟池燃也不是很熟啊，你知道的，上學的時候他就不愛跟我玩兒。你要實在關心他，我幫你在圈子裏打聽打聽？”

“別瞎打聽，誰關心他了？”利闌意抱着個狗頭抱枕歪到床上。

上回他在俱樂部試探池燃，已經鬧了個大臉紅，再讓池燃知道他在外面打聽自己，不知道池燃又會怎麽想。

“那要不然你直接問他呗。你倆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他也不知道你曾經暗戀過他，按理說你在他心裏清清白白，你完全可以當做沒這回事，有什麽問題直接問呗，他應該不會多想。”

“這怎麽能直接問呢？”

利闌意心想自己一見面就撩過人家，後來幾次偶遇也都臉紅脖子熱的，他面對池燃的時候哪能一點不心虛。

他這個人在池燃眼中，還能算得上清白嗎？

不過，這些事他沒打算告訴汪顏喬，怕他一驚一乍的，只得打诨道：“喬喬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倆都這麽久沒見了，我怎麽好意思一上來就問東問西的呢？”

“呵，我倆不也一直當網友，得有好幾年沒碰面了吧，你就好意思一上來薅我頭發？”汪顏喬啧嘴，“咱利少不應該是社牛嗎？怎麽一碰上池燃，就成社恐了？”

“你別過度解讀，沒有的事啊。”利闌意抿了下嘴唇，“池燃又不像你的性格，一點就着。我是想京城就這麽大塊地方，以後跟池燃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不如早點恢複往日的發小情誼，省得每次碰見的時候尴尬來尴尬去，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嗯……那你需要我做點啥？”雖然汪顏喬還是不大明白，他家利少為啥見到池燃會尴尬得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但是他明白一個道理，好朋友之間不該多問，該配合的時候要盡量配合演出，看破不說破。

利闌意想了會兒，“要不這樣吧，你過兩天找你那個同學，叫芯芯的，再組一次桌游局，順便讓她把池燃也帶上，咱再去那個桌游俱樂部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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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不是說只喜歡熱場子嗎？”

“那麽多話呢？讓你組就組。”

“行吧。”汪顏喬也懶得再跟他多話，心思早就飄到旁邊的小帥哥那裏去了，立馬挂了電話。

利闌意聽到電話那頭嘟地一線忙音，心裏并不太平靜。

回京城之後跟池燃的幾次接觸，讓他深切地意識到，他跟池燃之間好多東西都變了。

以前他跟池燃怎麽鬧、怎麽吵，池燃都不可能真生他氣。

池燃對大多數人都很冷，卻唯獨對他溫柔。

可是現在……

難道池燃真的，只當他是一個陌生人了嗎？

難道他們之間曾經那麽多那麽多的……情誼，現在只剩他自己一個人還記得嗎？

汪顏喬的組局效率還是很高的，沒兩天，一群人就又在上次那個貓貓醬桌游吧聚了起來。

利闌意和汪顏喬到的時候，池燃他們已經在包廂裏坐着了。

介于前兩天剛被池燃攪了好事，利闌意明顯沒有以往熱情，只在進門的時候粗掃了池燃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

而池燃一貫冷淡，見到利闌意也沒特意打招呼，只是繼續跟旁邊的芯芯聊着天，似乎在讨論發歌的事情，話比平時多了不少。

汪顏喬有些渴，一進包廂就在水吧挑酒水，“利少，這兒有不少喝的，你要來一杯嗎？”

利闌意聞言湊上前，在一衆杯杯罐罐間睃巡，剛将目光停留到一杯澄紫透亮的藍莓酒上時，旁邊伸出一只長手。

——是池燃，他率先将酒拿到了手裏。

利闌意一怔，不禁揚眼看向他，腦中條件反射地閃過一個念頭。

從小，利闌意就藍莓過敏。

可他吃喝很馬虎，從不注意成分，經常會誤食藍莓蛋糕、藍莓酸奶等東西，好在池燃比較細心，總是會幫他看着入口的東西并及時提醒。

這一刻，利闌意恍惚有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

經年的畫面在腦中浮現。

粗心的他随手拿了塊蛋糕正要往嘴裏塞。

旁邊的池燃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語帶責怪卻亦溫柔地說：“又亂吃東西！”

然而現實裏，利闌意盯着池燃注視了有半分鐘，卻還是沒能從那雙淡漠的眸子裏捕捉到任何有效的情緒。

池燃此舉，是特意防止他誤食藍莓，抑或只是口渴随手拿了杯喝的而已？

“我想喝這個。”利闌意目光篤篤地望着人，決定主動試探。

池燃似乎頓了兩秒，“好。”然後風平浪靜地遞給了他。

利闌意接過時手有些僵，扯起嘴角暗自笑笑，還是自作多情了。

如今，池燃還當不當他是朋友都說不準，哪裏還能記得藍莓過敏這些小事。

池燃另拿了杯氣泡水，又坐回沙發，繼續跟芯芯談事情。

不多時，上次那個對利闌意有意思的郁飛也到了。

他一進包廂就笑眯眯地挨坐到利闌意旁邊，“利少，你也在啊。我又被舍友拉來湊人頭，本來還覺得可能會無聊，你在真是太好了。”

“還有人沒來嗎？就我們幾個？”利闌意問。

“人沒齊呢。聽說今天玩劇本殺，十二個人的大本子，再等等吧。”

利闌意掃了眼屋裏已經到的六七個人，提議說：“要不咱們先玩點小游戲吧，這樣幹等着也無聊。”

“好哇好哇。”郁飛滿眼星星地望着利闌意。

其他人也表示贊成。

汪顏喬問：“那我們玩什麽呢？”

利闌意想了想，“‘我有你沒有’怎麽樣？從某個人開始，說一件自己的特殊經歷，如果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就算贏，贏的話其他人喝酒；如果有其他人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就算輸，輸的話自罰一杯酒。”

“可以，我最喜歡聽八卦和糗事了哈哈。”

“君子游戲啊，不許瞎編故事，要講誠信。”

“是的，大家好多都是熟人，故事編得太離譜要是被戳穿，可要罰酒的哦！”

“哈哈，快開始吧。”

大家七嘴八舌，熱情高漲。

首先開始的是郁飛，他眼珠子骨碌一轉，“有了，我高中的時候去網吧包夜，被教導主任抓個正着，罰我當着全校的面念檢讨書。然後，周一升旗儀式，莊嚴又隆重的場合，我當衆念了一份早戀檢讨哈哈，還寫的很肉麻的那種，結果全校都笑翻了，把教導主任氣得七竅生煙。”

“哈哈你不是去網吧嗎？怎麽會是早戀檢讨？”

“偷我同桌的，我沒寫，正好我同桌那段時間早戀被班主任抓了。我看他那兒有現成的檢讨，就拿來用了。”

“哈哈哈，你真是個人才啊，檢讨也可以随便拿來用。”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郁飛撲哧大笑，“現在想想也太蠢了，這麽蠢的事，應該沒人和我一樣了吧？”

“沒有沒有。”

“要不起、要不起。”

大家紛紛拜服于郁飛的牛×經歷，只有利闌意目光漸深，似是憶起了什麽往事。

“我也幹過。”利闌意沉聲道。

“什麽？利少你小時候也這麽逗比嗎？”

“還是你早戀被抓了？”

大夥兒興致勃勃地看着他。

“那倒沒有。”利闌意讪笑，“我小時候，不瞞大家說，打架逃課……什麽都幹，寫檢讨那是家常便飯……”

“哈哈，這點我可以證明。”汪顏喬玩笑地挖苦，“他上學的時候妥妥的校霸，最讨老師嫌的那種。”

利闌意白了他一眼，繼續說：“而且我不愛學習，檢讨動不動就幾千、幾萬字，對一個學渣來說，真是頭疼，只能找人代寫。”

“代寫檢讨？咱學校還有這種服務？”汪顏喬眼裏一亮，“我竟然不知道，貴嗎？”

“貴倒是不貴。”利闌意的目光漸漸拉遠，“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什麽代價？”

利闌意下意識地，暗暗瞟向了斜對面的池燃。

那年，利闌意十二歲，上初一，池燃初三。

夜色清朗，快餐店內，溫黃的燈光籠罩着紅漆裝飾的門面。

今天店裏新出了漢堡套餐，會送限量的迪士尼小玩具。

兩個穿着藍白條紋校服的男孩子并排站着，排隊點餐。

一個身姿英挺，筆直俊削的背上挂着一把吉他。

另一個只到前者的肩膀，耷拉着蓬亂的腦袋，只留一個發旋給人。他悄咪咪地扯旁邊人的衣角，小聲嘟囔：“哥，我知道錯了，你理理我呗。”

池燃垂眸瞥向他，一見他原本白淨的小臉蛋髒兮兮的，右頰還有些腫，心裏就又燃起不爽。

“哥，你和我說說話吧，你都6小時零3分鐘沒跟我說話了，再這樣下去我要抑郁了。”少年利闌意扁着嘴，似還有些委屈。

他今天中午在食堂又把利尚意給揍了。

熱心的打飯大媽和同學一起拉都拉不住。

結果當然是他被班主任狠狠訓了一頓，喜提了一份五千字的檢讨。

校服外套的拉鏈打架的時候被扯壞了，現在只能半敞着在空中晃蕩。

這小孩穿衣服垮得很，此刻半邊肩都在外面，露出一條細白修長的脖頸，讓人覺得脆弱又可憐。

池燃輕籲一口氣，算了，都冷他半天了，應該能長點記性。

他輕輕将利闌意的校服外套攏了攏，“喝可樂還是果汁？”

那顆耷拉的腦袋瞬間豎了起來，眉開眼笑，仰臉望着他哥。

“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