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第 67 章

之後的兩周。

利闌意仍舊沒去公司，手機長時間處于關機狀态，誰打都不接。

期間池燃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他都掐了。

後來池燃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繼續再打。

他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該怎麽面對池燃，怎麽面對和池燃的感情。

這些天，他沒在家裏一個人窩着，而是四處瞎逛。

四中、冰沙店、游樂場、每天上下學走過的路、網吧、游戲廳……記憶中所有跟池燃有關的地方，他都去了一遍。

他想，如果他要永遠忘了池燃，是該跟這些地方好好地告一次別。

演唱會當天下午，距離開場還有不足兩小時。

利闌意出現在了葉岑的心理診所。

“葉醫生，我想我可能病了。”利闌意一屁股坐在問診沙發上，無精打采道。

葉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你這幅樣子，讓我想到第一次來我診所的路燃。”

“路、燃。”利闌意細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他不光是為了出道才改的名字對嗎？他改跟路阿姨姓，是因為不想再姓池了。”

“沒錯，其實上次關于他和苒意為什麽結婚，還有個細節沒跟你說清楚。我想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葉岑倒了杯清茶給對方，“池鵬總要求路燃聯姻的時候，給出了交換條件，答應跟路阿姨離婚。“

原來，池鵬和路文珍實際上并非利闌意小時候看到的那樣恩愛。也許剛開始是恩愛的一對，可結婚沒兩年，當這對夫妻準備要孩子的時候，矛盾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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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嘗試了幾年，始終不孕，路文珍就打算放棄，但池鵬那個年代的男人，大多都對後嗣有執念，他不願意放棄，甚至還逼迫路文珍嘗試各種藥物、各種醫療手段，路文珍忍受不了他的強勢，兩人經常吵架，吵到後面感情破裂，路文珍一心只想離婚。

可池鵬不同意，他一面恨兩人生不出小孩，一面又是真的愛路文珍，用了各種手段将路文珍困在自己身邊。

就這樣，兩人糾纏了一段時間，路文珍苦不堪言。

這時恰好池燃的親生父親出現了，也就是路文珍年輕時的初戀。

現實生活有時就跟那些故事裏爛俗的橋段別無二致。

一開始，路文珍只是向他訴說自己婚姻裏的辛酸，将對方當成一個傾訴對象，後來漸漸的，兩人沒把持住，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

最要命的是，路文珍發現自己還懷上了孩子。

可即便是這種情況下，池鵬還是不同意離婚，不斷PUA、變相地軟禁路文珍，這麽多年來，路文珍一天都沒得到自由。

所以，當池鵬提出可以跟路文珍離婚時，池燃沒辦法不心動。

他想給他母親一個解脫，也想徹底跟池家劃清界限。

“‘路燃’不僅是藝名，他連身份證上的名字也改了。”葉岑的表情顯得凝重，“路燃也說自己病了，他恨自己的出生，更恨自己沒辦法給你想要的愛情。”

利闌意聽了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其實如果不是認識了他，也許池燃并不會對自己的身世這麽敏感。畢竟誰也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上一代的過錯并不是他的問題，他本人是無辜的。

可如果無辜的他，會給愛的人帶來痛苦的回憶，他便沒辦法覺得自己無辜了。

他會不可控制地覺得自己，配不上利闌意。

“不是池燃的錯，他一點錯都沒有。”利闌意無比自責揪心，“都是因為我，他才背負了這麽多。如果不是因為我心裏的偏見，他根本不需要考慮和糾結這些，上一輩的恩怨，和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葉岑笑了一聲，“你既然知道他是無辜的，又為什麽不能接受他，和他好好在一起呢？”

“我、我……”利闌意雙手扶住額，聲音低沉，“因為我覺得我心裏……有病……”

葉岑：“有沒有病，我這個醫生還沒診斷，你自己輕易就下結論？”

利闌意目光灰敗，“成長環境決定了我沒辦法心平氣和地看待那類人，我怕我根本沒辦法好好地跟池燃在一起……”

葉岑：“苒意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她在剛得知自己懷上糖塊兒的時候，擔心自己的病情照顧不好小孩，糾結過是不是該把孩子打掉。“

“那後來呢？她怎麽又決定生下來？”利闌意問。

“那是一個健康的生命。“葉岑目光柔了柔，”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決定，一個生命該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奇跡，黑暗中照樣能開出花。你看現在的糖塊兒，事實證明，苒意把她教得很好。”

利闌意沉默了，目光有些深。

葉岑繼續道：“某種程度上來說，愛和生命一樣，也是一種奇跡。“

利闌意将手伸進了口袋，攥緊。

是啊，來來回回折騰了十三年，他和池燃之間的愛，到現在還沒有消失，他又有什麽資格說斬斷就斬斷呢？

“我……”利闌意抿了抿唇，“葉醫生，你覺得我應該跟池燃在一起？”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來我診所之前不就已經有了嗎？否則你也不會來找我。”葉岑嘴角浮起淡笑，“闌總，你只是需要有個人告訴你，你可以這樣做。”

她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演唱會已經開場十分鐘，診所到體育館不近，京城的路很堵，但我相信他還在等你。”

話音剛落。

利闌意騰一下站起來，朝門外奔去。

他先是攔了輛車，可半個多小時才走了不到一公裏，急死個人。

利闌意就近找了個地鐵站下車，坐地鐵朝體育館趕。

為了分流，防止人群擁堵踩踏，距離體育館最近的那個地鐵站已經封禁，利闌意只能在上一站下車。

最後的一公裏，得用自己跑的。

他掏出一直藏在口袋裏的那張演唱會門票。

其實他作為悅利的老板，想看自家藝人的演唱會，拿不拿票根本無所謂，池燃特意送了一張票給他，是因為這張紙質票上，有兩行字：

好。

——哥留

原來，十三年前的那場電影，池燃并沒有失約。

他看到利闌意抱着個吉他在電影院苦苦等他，看到利闌意興興地在電影票上寫了表白的話，還在利闌意生氣地将電影票撕碎扔進垃圾桶之後，撿了起來。

他一片片拼完，看到利闌意不算漂亮卻工工整整的字跡：

哥，我喜歡你，讓我做你的男人吧。

——弟留

當年的他，剛得知自己的身世，自己都還沒完全接受，哪裏有勇氣接受利闌意的心意？

現在的他，想補上這個回答。

希望一切還不算太晚。

利闌意一路狂奔，氣喘籲籲地跑到檢票口時，已經沒什麽人了，他看了看時間，演唱會都快結束了。

十三年來，從青春正好，到三十而立，他和池燃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

這次，池燃特意邀請他來聽的演唱會，意義特殊，他實在不想再錯過一次。

正當他懊惱失落之時，思思從背後蹦了出來。

“闌總，你終于來了，燃哥讓我在門口等你。”

利闌意着急忙慌的，神情還有些恍惚。

思思拍了下他的背，朝一個過道跑去，“走這邊，其他入口都封了。”

“哦哦，好。”利闌意忙扭頭跟上。

偌大的場館內，玫粉色的熒光棒，像散落天上的粉星星，顯得有些稀稀拉拉。

這段時間路燃的黑料滿天飛，有些營銷號肆意誇大事實落井下石，将他說得劣跡斑斑、一文不值，可他始終沒有正面回應過自己的身世傳聞。

林深找他好說歹說了很多次，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他的工作根本無法正常進行下去。

池燃只回了一句，‘其他工作都能推，演唱會要正常進行，想退票的可以退，損失我補。’

反正他這場演唱會，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一個人開的，只想唱給一個人聽。

至于那些傳聞，他不希望利闌意是間接在網上看到回應，他想親口跟利闌意說明。

高敞的舞臺上，煊亮的燈光下。

池燃站在光芒萬丈處，一眼就看到了昏暗的觀衆席中那個英挺的身影，于千千萬萬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