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一封喜帖
第68章 一封喜帖
兩個人離得很近,阮熠冬臉上燒得通紅,像是為突如其來的信息素感到羞恥,本來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像一個正常的Omega一樣釋放信息素,現在卻本能地靠近劉司銘,他踮起腳,繼續很輕地碰了碰劉司銘的臉頰,然後呼吸忐忑地望着他,等待劉司銘的反應。
劉司銘整個人都是懵的,心髒狂跳了片刻,最後克制地幫他攏了攏衣領,問他要不要抑制劑。
阮熠冬雙眼微紅,臉上浮現被拒絕以後的悲傷,他沉默地點頭。
十來分鐘後,劉司銘回來了,他沒買到抑制劑貼,只買到藥膏。
阮熠冬趴在床邊,很難受地閉了閉眼,不想動。
劉司銘蹲在他身旁,将藥膏放在他身邊,“你自己塗,方便一點。”
阮熠冬不想理他,轉了個身,背對着他。
天竺葵的信息素氣息更濃郁了,劉司銘的喉結艱難地動了動,他猶豫了片刻:“那我幫你。”他拆開藥盒,擠了一點到手上,讓阮熠冬露出脖頸,他的腺體已經紅腫不堪,一觸即破的狀态,看樣子應該忍了很久,只不過一直悶不啃聲。
每當劉司銘觸碰到阮熠冬,阮熠冬要疼得蜷縮住身體,像個蝦仁,空氣裏有輕微啜泣聲,到最後劉司銘實在不忍心,将他攬在懷裏,一邊拍他的後背,一邊幫他塗藥。
劉司銘只穿了件襯衣,阮熠冬卻覺得他身上好暖和,Alpha好像生來就比Omega強壯很多,手臂很結實,肌肉捏起來硬硬的,他好奇啃了兩下,劉司銘怕癢,低着眉眼笑了,還用拇指摩挲他額頭的碎發。阮熠冬的眼淚就這樣安靜地淌了下來,以前只有母親這樣輕撫他的額頭。
那些未能訴說的悲傷,在這個認識了不久的Alpha面前,瞬間決堤。突然覺得好不公平,憑什麽呢,在愛還沒有開始時候已經糜爛,在整理好情緒的時候又要面對失去,像一株野草,飄啊飄,不知道最後落在哪片土壤。母親是橫亘在生死面前的最後一道屏障,如今連這道屏障也沒有了。
算了……瞎過就瞎過!他任性地把眼淚全都擦在劉司銘衣服上。
劉司銘抱緊他,好像給了他莫大的勇氣,直到阮熠冬哭累了,鼻子動了動,啞着嗓子問:“什麽味道啊,好好聞。”他湊近了一些,那一縷氣息仿佛更清晰了,是雪松,混着淡淡的檸檬草,劉司銘窘迫了片刻,溫熱的臉頰稍微讓了一些,低着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噢。是Alpha的信息素!讓他道歉,阮熠冬憤憤地想。
等等,他本來想幹什麽來着的,脖頸後清涼的觸感讓阮熠冬好受了一些,身上不那麽痛了,他的手放在劉司銘心口,呼吸發燙,他下意識閉上眼,朝劉司銘的鼻息靠過去。
嘴唇即将相觸時,劉司銘用盡意志力,阻止自己淪陷,直到阮熠冬親到他的下巴。阮熠冬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劉司銘有點懵,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阮熠冬拽住,強吻住了。
Omega的信息素包裹着他,萦繞在他呼吸間,是這是一般的Omega嗎……
天竺葵氣息若有若無,每當察覺劉司銘稍有松懈,就會釋放得更多更濃郁,纏綿而不覺得膩味,像雨天躲在木屋裏升起爐火,寂靜燃燒着松木,任由松果發出輕微噼啪聲。輕盈又轟然。
閃電,風聲,廊檐下随風搖曳的風鈴,統統見證着此刻的淪陷。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沒什麽經驗。
劉司銘不知道怎麽才能讓阮熠冬才能舒服一點,阮熠冬高估了自己承受疼痛的能力。
反正劉司銘進去的時候,阮熠冬有點難受,很痛,感覺自己想要被撕裂了一樣,他仰着頭,視線是倒着看向窗外的,雨水還在沖刷玻璃窗,竹林搖曳,混着水汽和風聲,将窗外染成一塊翡翠綠石,上面是嶙峋的紋路,滑下來,再繼續砸過來,融成一道細軟的水流,模糊視線。
雪松氣息包裹着他,凜冽的信息素被滾燙地散發出來,像是大雪溫柔到了極致,來了——來了——那道滾燙的熱流,他戰栗着,渾身雞皮疙瘩直起,腳背不自覺弓起,甚至用膝蓋抵住劉司銘,仿佛在跟他抗争,劉司銘抱着他吻了一會兒,用溫熱的臉頰貼住他,“我叫劉司銘,一個狙擊手。”他繼續吻着阮熠冬,語氣很虔誠,“今年28,還沒成家。”
他說‘成家’兩個字時,阮熠冬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Alpha這是在向他莊重地許諾嗎。
好土。哈哈哈。
阮熠冬此刻還不知道面前這個Alpha,是基地首屈一指技術骨幹,将來的上校,有着卓越作戰能力,肩上擔着無限榮耀。短暫地熱意過後,阮熠冬又不自覺做冷,他本能地蜷縮在劉司銘懷裏,聲音在打顫:“我知道你的名字,衣服上有寫。”
劉司銘吻他的手背,問他叫什麽名字。
“我叫——”阮熠冬遲疑了一下,沒有告訴劉司銘自己的姓氏,“熠冬。”
“怎麽寫。”劉司銘攤開手掌。
阮熠冬在他手心畫了個太陽,“就是冬天發光的太陽。”
“你哪一年的。”劉司銘接着問。
阮熠冬直接說:“我21。”
劉司銘将他摟在懷裏,“這麽小啊……”他比熠冬整整大了七歲。
過了一會兒,劉司銘接着問:“還在念書嗎。”
阮熠冬說自己還在上大三,這次是實習出來寫生,誤入他們的陷進,這些劉司銘都知道,初次救他下來的時候,就讓戰友問了他的身份,阮熠冬在本子上寫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想聽見這些話從阮熠冬嘴裏說出來而已。
大雨過後,風聲小了點,一夜寂靜,兩個人在黑夜中親吻,吻得快要窒息,才肯松開彼此。劉司銘想起加入基地時的宣誓:無論何時何地,因何種原因,永遠不背叛基地,不背叛戰友。
若熠冬是間諜,劉司銘覺得自己會死得心甘情願。
難怪人們常說‘溫柔刀,刀刀催人命’。熠冬只要稍微皺一下眉頭,劉司銘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滿足他。事後,劉司銘讓熠冬記得吃藥,熠冬說‘不用’,還大大咧咧地說:有了就生下來。
反正他又生不出來。他是一株不會開花的水仙。
這些無心的話,都讓劉司銘記了好久。
阮熠冬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的腺體大概是恢複不了原樣,現在勉強能釋放一些信息素,但不是很持久,時間長了就變得很淡。劉司銘說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更何況他才21歲,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反正阮家他是不會回了。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标記,阮熠冬在生理上得到了滿足,內心那個怎麽補都補不完的空洞,突然被堵住了,被劉司銘無聲地治愈。除非必須現場參加的考試,其他時間阮熠冬不在學校。
以至于輔導員多次想找阮熠冬,都沒能找到。
不用考試,又不用交畫稿的時候,阮熠冬喜歡去找劉司銘,但劉司銘不一定有時間陪他,不是在戶外集訓,就是基地進行體能訓練,兩個人要想完整地待一天,得等到周末,劉司銘休息的時候。
這麽一來二去,劉司銘覺得不是個事,提交住房申請表時,他第一次勾選了兩居室。
“兩居室?”行政部的同事探頭問,“結婚證帶了沒有?”
“什麽。”劉司銘還沒反應過來。
杜承業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幾年叫你申請兩居室,你不申請,現在政策收緊了,兩居室會優先分配給成了家的Alpha——”
劉司銘站起身,收回自己的表格,“那我下次再來。”
“喂!”杜承業跟上他的步伐,沒好氣地說:“好好兒的為什麽要換房子?”
兩個人走到家屬區那棟樓,隔壁左右住的都是相熟的戰友,有人聽見劉司銘要換房子,大着嗓門兒:“為什麽?還能為什麽——因為beta呗!”
一群人哄笑開來,好不熱鬧,劉司銘也不惱,由着他們說。
看來劉司銘有情況啊,杜承業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這才過了多久?”
戶外集訓統共就三個月,除去每次行動中小組間的彙合,隔天就是休息日,杜承業實在想不出這群狙擊手Alpha如何能脫單,能讓劉司銘鐵樹開花,甚至動了要換兩居室的念頭。
匪夷所思!杜承業找到他們組的其他成員,打聽了才知道劉司銘在執行任務時,撿了個beta,還是啞巴,黏他黏得要死,劉司銘每周都要去找他的beta。
“長得好看嗎?”杜承業問。
“也就一般吧,臉上髒兮兮的。”戰友說。
劉司銘在陽臺收衣服,下意識笑了一下,被杜承業捉住了,“你笑什麽?”
熠冬何止是好看那麽簡單。他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會古怪地瞪着劉司銘,也會眼圈微紅地怪他為什麽才來。熠冬喜歡打游戲,經常趴在床上,翹着小腿,抱着游戲手柄笑聲連連。
劉司銘不懂那些,經常陪着他。
每次見面,兩個人都會做/愛,有時候即使不做,阮熠冬也會有一些反應,內褲一包濕噠噠的,他也不覺得羞,穿着難受就亂脫,劉司銘總是給他手洗內褲。
抱着親他的時候,熠冬的上衣總是往上竄,劉司銘怕他着涼,會下意識地幫他把衣服往下拽,捂住他的後腰。
“真想好了?跟一個beta?”杜承業問他。
誰都知道beta不能生育,即使被标記,也全是Alpha的信息素。
劉司銘将衣服疊好,放到櫃子裏,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談論天氣:“想好了。”
要想永遠在一起,至少得有個穩定舒适的住處,問題又回到最開始,劉司銘得等熠冬過完22歲的生日,到了法定結婚的年齡,才能領到結婚證。
結婚……劉司銘想了一下,他父親去世得早,如今只剩下母親這一個親人。
讓母親見一見熠冬,他家那邊算是有交代了,再來,應該就是熠冬的家人。以前兩個人總是黏一塊兒戀愛,從未談及結婚,他不了解熠冬的家人,不知道自己是否達标。
周末,劉司銘去了一趟銀行,将這些年以來的積蓄都清點了一遍,一共三十多萬,如果申請到基地的房子,這些錢也足夠他們新婚了。他取了一些錢出來,買了一對戒指,他早就趁熠冬熟睡時,量過熠冬的指圈,戴着肯定合适。
“怎麽來得這樣晚啊……”兩個人原本約着一起看電影,劉司銘來遲了,阮熠冬忍不住責怪道。
劉司銘将戒指放在夾克內襯口袋,面容舒緩,“今天不看電影了,去別的地方。”
阮熠冬‘噢’了一聲,悶悶不樂地跟着劉司銘上了大巴。
大巴搖晃,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阮熠冬就靠在劉司銘肩上睡着了,等他再睜開眼已經是午後,光線溫暖卻不刺眼,他撐了個懶腰,連忙下車,來到一片遼闊的馬場。
阮家以前也有馬場,專門供那些權貴人士休閑娛樂,還非要開在最毗鄰城市的後山,地方免不了有些局促。不像這裏,渾然天成的馬場,泛黃的天空與草場幾乎要融為一體,微風吹得碎草飄浮,潔白的傘布撐在不遠處,與天地形成鮮明的對比。
偶有騎手縱身一躍,騎着馬兒在賽道上飛馳,仿佛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要試試嗎?”劉司銘牽着一匹馬過來。
阮熠冬搖頭,“我不會。”
“沒事,你坐我前面。”劉司銘換了防護服,率先上了馬,居高臨下地朝阮熠冬伸出手,“上來。”
阮熠冬遲疑着,最終還是伸出了手,劉司銘稍微用了力氣,就将他拽了上來,讓他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前面。這匹馬通身是黑色,毛發烏黑柔亮,直頸,額面寬廣,眼睛大而有神,肌肉非常發達。
随着劉司銘抖動缰繩,阮熠冬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颠簸,兩個人挨得很近,他能感受到劉司銘堅實的大腿,‘咵’、‘咵’,腳蹬輕聲響着,力量逐漸不受控制似的,開始飛躍着失控,直到黑馬縱身一躍,潇灑地跨越過障礙,劉司銘再回拽缰繩,馬兒靈巧地剎住腳步,前肢上揚,再落地,穩穩地停住。
英姿飒爽,豁出天地一般的氣勢。
很快,黑馬轉彎,順着賽道一直往前奔跑,劉司銘的聲音響在阮熠冬耳畔:“以前不開心的時候,我經常過來騎馬,教官說我手抖,連續射擊時,子彈會偏斜。”
風很大,灌到阮熠冬耳內,讓他不得不擡高音量,“然後呢——”
“後來我發現了一種方法,能幫我控制手抖。”劉司銘将缰繩交給阮熠冬,阮熠冬害怕,尖叫着要推開,劉司銘溫柔笑着,讓他別害怕,“速度已經上來了,沒事!”
他的聲音很好聽。讓人想到大雪時分,從松樹上抖落下來的碎雪,又或者是無人區的一縷炊煙,總是給人無限的安心。死心塌地奔赴末日。
“看到那個靶面了嗎?”劉司銘指着斜前方,那裏好像有個圓點。
阮熠冬眯了眯眼,“是個稻草靶面。”
“是的,”劉司銘回握住阮熠冬的手,示意他稍微擡起左手,馬頭開始輕微地調整方向,向那個遙遠地靶面奔去,“握緊了——”
“好的!”阮熠冬臉上浮現燦爛的笑容,風吹得他臉很幹,但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自由呼吸,他簡直不能再愛這種感覺了。
随着馬兒繼續往前,阮熠冬逐漸試着控制馬頭,直到那個稻草靶面離他們越來越近,足有一米多高,孤傲地力挺在草場邊際處,阮熠冬才看清中間有個紅心。
接着,槍聲摩挲衣衫,劉司銘擡起手臂,用臂彎攏住阮熠冬,在懸崖勒馬那一刻,迅速地按下扳機,‘嘣——’槍聲轟然回蕩在四周,很快就融在風中,徹底銷聲匿跡。
馬兒逐漸放緩腳步,阮熠冬忙不疊下馬,跑去看那個稻草靶面,居然比他還要高,他眺望着,揚起聲音,對着身後的劉司銘喊:“沒有偏靶!打中圓心了……”
微風吹來,掀起草地上的碎屑,讓阮熠冬有些睜不開眼,等他再回過神來時,劉司銘已經下了馬,身姿高大,牽着馬朝他走過來。天地之間仿佛再無旁人,只剩劉司銘像踏着無限希冀而來。
從來沒有人能阮熠冬覺得這樣自由,他對劉司銘的感情從溫暖而不自知,逐漸燃成一把烈火,愛他所愛,思他所思,愛他偉岸的身軀,更愛他的理想,幹淨的,凜冽的,像那面迎風飄揚的旗幟,洗滌着他的雜念,攪碎他從阮家長大以來的桎梏,徹底松綁。
這應該是阮熠冬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劉司銘曾說一個狙擊手的示愛,多半是一顆子彈,阮熠冬取下了靶面的子彈,卻沒能親手阻止槍口轉向,對準劉司銘的肩膀。
阮熠冬在劉司銘的陪伴下,順利度過了22歲生日,也迎來了大四畢業。
就在劉司銘想帶阮熠冬回老家見母親時,阮熠冬整個人像憑空蒸發了一樣,再也聯系不到了。等他再收到有關熠冬的消息,已經是三個月過後,是一封喜帖,上面寫着阮熠冬和陸澤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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