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完結番③
好一會兒跡部景吾只是沉默, 久到助理以為他化成了一樽石像,正忐忑不安的站起來想要寬慰幾句,卻見他忽然轉身朝門口沖了過去, 可是随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打扮裝備有素的一行人,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管家推開門走進來, 抱歉道:“少爺。”
“你們這是幹什麽?”跡部景吾奮力掙紮, 卻被牢牢扣住手腳,吼道:“放開我!”
管家搖搖頭, 說:“恐怕不能……現在東京已經徹底淪為重災區, 不僅裏面的人出不來, 外面的人也同樣進不去, 所有通向東京的航空都已經停止運行了……”
“我可以自己開飛機——”
“地震灰塵彌漫,使得能見度很低, 地面的塔臺也已經失聯, 您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降落, 而且現在地震仍在繼續中, 就算去了也根本什麽都做不了,就算要援救也要等到震幅減小,與其貿然跑去增加救援難度, 留在這裏才是您最好的選擇。”
管家背影有些佝偻, 挪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門邊,手落在了拉柄上,跡部景吾費瞪着眼睛, 眼睜睜的看着那扇門一點一點的将光明盡數遮去,大門口似乎有個小巧的影子,逐漸,被迫的遠離了,他想阻止,可是那線光卻成了他無論如何也抵達不了的終點。
“不要走……”
他發現自己在害怕。
“少爺,還請您能夠冷靜下來。”管家不着痕跡地抹了抹眼睛。
跡部景吾的聲帶顫抖:“東京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管家頓了頓,說:“……您都知道了不是嗎?”
他聲嘶力竭地大吼:“我問你現在東京的情況怎麽樣!”
短暫的沉默之後,管家垂下頭,說:“東京現在仍持續震況,測定震級大概在8.0左右,地震烈度在10級左右……震源位于東京近海,是因為海溝地震引發的動蕩,死傷人數暫未知……”
東京地震8.0。
烈度10級。
數字本來沒有意義,地震賦予了它死亡的概念,冰冷的數字底下涵蓋的是溫熱新鮮的血液,這兩個數字聯合在一起,已經足夠給東京造成天崩地滅的災難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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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物傾塌,逃生的路會斷裂,救援無法到達。
今天是機器人展,那個時候蘇提曾經說過,在東京都有展覽會,那裏還有一片漂亮的海,她喜歡像泰坦尼克號裏那樣恢宏的景色,和喜歡的人一起站在在高處往下眺望,可以看見盤旋在天空上飛舞的白色海鳥,它們有長長長長的翅膀,在災難來襲的時候可以飛得很遠,很遠。
他也曾經說過,結婚之後,過蜜月的時候會帶她到泰坦尼克號沉沒的那片海域在那裏看日出,海平面上的日出,迎着光照的那面,整個大海都會變成流動的赤金。
然後會仿照着電影裏,和無數情侶一樣,做着那個傻傻的動作,說“you jump, i jump”。
撲通一聲,傑克掉進海裏,把生的希望留給蘿絲,對她說:“你一定會脫險的,你一定要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們長大,你會安享晚年,安息在溫暖的床上,而不是在今晚在這裏,像這樣的死去。”
蘿絲說:“我不會放棄,我絕對不會放棄。”
大海張開了它醜惡的嘴巴,裏面滾動着漩渦,地震,成了死亡的絞肉機。
“少爺,也許情況沒有那麽糟糕,您知道事情總是有例外……”說着說着管家停了下來,他看着自己從小看大的驕傲從不曾低過頭的孩子肩膀慢慢塌下,地上很快積聚了一小灘水漬。
紫灰色頭發下露出的小半張臉,唇被咬破,鮮豔的血滴滴在地上的水灘裏,很快暈開,暈成一片淡淡的粉色。
跡部景吾不太能感覺到疼痛,腦袋裏混沌一片,聲音似乎是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像霧氣,山岚上的霧氣從頂上輕飄飄的落下,還沒到達地面就輕盈地四散消失,他茫然地擡起頭,四下找尋,模模糊糊的,若隐若現的呼喊聲一遍遍在耳朵裏響起。
“松開我。”他沉着聲命令,嗓音已經嘶啞:“松開!”
管家說:“少爺……”
“我求你。”他擡起頭,淚如雨下:“求你放我走,她在叫我,她說她很痛……”
只要一睜開眼就能夠看見她的影子,嘴裏湧上來腥鹹味兒,就像有一個巨大的石錘在一下又一下的在心頭重重地抨擊,把五髒六腑,把整顆心,整個人都砸的稀巴爛。
他恍然中覺得,她已經真的離開了。
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管家的眼淚也下來了:“您別這樣。”
跡部景吾拼了命掙脫,甚至不惜手臂脫臼,終于跑到門邊,可随即訓練有素的保镖飛快上前飛撲住再次把他牢牢按在地面。
大理石常年的冰涼貼着臉一點點沁入皮膚,可跡部景吾感覺不到,他在地面上撐起手臂,茫然地看見上面濺了幾滴水珠,手臂被反扣在背後,用力到神經都疼痛,痛覺終于一點一點地傳達到了腦袋裏。
很痛。
如果這都很痛,那個時候他幫她剪指甲,第一次不那麽熟練,不小心剪到了肉,連血都沒流,只微微破了點皮,她就淚眼汪汪地喊疼,那被水泥塊砸到壓住,那又該有多痛呢。
她那麽怕疼。
“全部都要怪景吾你啊。”他還記得她蠻不講理地說:“我本來沒有這麽脆弱的,所以現在只能套住你一輩子啦,該不會是你的陰謀吧?”
而他笑了,說:“嗯。我寵出來的,我負責寵一輩子。”
終其一生,蘿絲回首往事,想,一生那麽短,而遺忘又那麽漫長。
法國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晴朗,絲毫不受地球另一方天地變化而轉變,跡部公館建在地價極貴,繁華而又熱鬧的中心,每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湧過來,每天都快樂得像是在過節,街頭傳來俏皮歡快的音樂,也許是小醜表演,一簇又一簇彩色的氣球飛上了天空,最後無影無蹤。
跡部景吾掙脫掉手,死死摳住地面,低頭睜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可還是覺得呼吸不過來,像一條被抛在沙漠裏的魚,又好像身體裏的髒腑全被強力膠水粘了起來,心跳的每次起搏都會帶來鑽心的疼痛。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離開就好了,跡部景吾慢慢的伏下去,喃喃道:“她膽子那麽小,肯定會害怕。”
她說下次還想去鬼屋。
只要有他在,就什麽都不會害怕,可她現在在危機四伏的鬼屋裏,他卻什麽都做不到,甚至都無法陪到身邊。
他什麽也不是。
“……我把她給弄丢了。”他的聲音梗塞,哽咽,害怕得忍不住發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許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也許只是一眨眼。客鈴響起,公館有人過來了,管家沉默着朝跡部景吾鞠了個躬,其餘人接收到指令松開手,肅立在一旁。聯絡器裏傳來聲音:“您好,我是來配送珠寶的,您購置的鑽戒請簽收……”
管家出去了一會兒,很快又捧着一個精美的小盒子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書桌上。
“您放心,我們随時監控着東京的動向,一旦情況有任何變化,我都會立刻通知您。”管家也不再多說,鞠了一躬,靜靜退了出去,所有的人緊接着退了出去,一聲不息的,腳步輕的像貓,生怕驚擾了誰。
房間裏一下子又變得極其的安靜起來,跡部景吾伸手掰開盒子,盒子裏是藍色鑽戒,亮閃閃的,像滴流下來的眼淚。她說這是最喜歡的顏色,因為像他的眼睛。
他想笑,不知怎麽的眼一閉,眼眶裏酸澀的感覺再也止不住。
電話鈴聲倏然響起。
跡部景吾沖上前,看到上面的來電,亮起的眼神陡然間又黯淡了下去,遲鈍地接起電話。
那邊說:“還記得我嗎?跡部君,我記得曾經對你說過,不管遇到了什麽困難,都可以過來找我。”
***
睜了睜眼睛,蘇提費力地睜開,難受地咳嗽了兩聲,落下的灰塵有些嗆進了喉嚨,頭上有些濕,黏糊糊的難受,她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從上面哪個地方落下來的血還是她自己的。
眼前有一絲絲的亮光,不是哪個縫隙裏漏出來的光,她伸手去碰,指腹上一陣刺痛,一把鋒利的劍刃豎立在眼前,刀尖深陷在廢墟裏,刀柄則向上,撐着厚厚的石板。她瞳孔驟然一縮,一道殘月似的光從劍弧的邊緣劃過,劍刃上已經崩出了不少缺口,咔嚓一下,劍身再也難以支撐如此駭然的力道,崩成兩段。
願姬君,平安喜樂。
似乎是耳邊,似乎是從心裏,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意料之外的響起。
在那之前,蘇提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憑空生出來的力,将她整個人往外聳去,剛翻轉了兩個身,原本呆着的地方落下了一塊巨大石板,很快将那裏埋沒了。
不見了。
心弦上被牽扯的某個部分忽然崩斷,就像是和人訂立的契約生生被抹去。
她忽然有股流淚的沖動,像是失去了什麽極其重要的寶物,朦胧中懂得了什麽,伸出手奮力的扒了幾下。那裏除了灰塵就是磚石,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她的手已經血跡斑斑,那雙白皙好看會彈琴的手,現在已經布滿了傷痕血口。
空氣越來越稀薄,帶着灰,簡直要讓人窒息,她咳嗽得氣息奄奄,又想,我不能死在這裏,還沒有和跡部景吾結婚,不能把辛辛苦苦追到的人拱手讓給其他的女孩子。
跡部景吾那麽好,會唱着他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流行樂哄她睡,會屈尊降貴的陪她在小夜市裏轉來轉去,吃着一點都不華麗的烤串,會在寒冷的冬夜裏,抱着她入眠,他已經陪伴了她好久好久,長到整個青春,都有他的影子。
黑黑的空影裏裏面有些亮光,幽綠的顏色,蘇提伸手捕捉住它,把多年前從指縫中漏掉的那個夏天重新捕捉住。
“……芽衣子。”
蘇提松開手,綠色的熒光從手中翻飛出來,慢慢凝成一個少女的模樣,蘇提說:“芽衣子。”
她終于記起那個夏天,很久之前的那個夏夜池塘裏翻起的水花,穿着小白裙的女孩子,本間芽衣子在她的面前失足,永遠的消失在了水塘裏,自此之後蘇提就懼怕高處,也就因為逃避而忘掉了那個時候的事情。
那個時候還有幸村精市。
她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對目前的處境無可奈何,又希望祈禱着幸村精市,還有其他的朋友,能夠安然無恙的逃脫過這次災難。只是本間芽衣子不一樣,在那之後的很多年這個童年的小夥伴又再次出現,在黑暗中帶着她走出了地獄少女所掌控的地域裏。
光在手心上下紛飛着。
“我想見他嗎?”她對着手中的熒光輕聲自言自語,一遍又一遍的反複诘問着同一個問題,最後說:“是的,我想見他。”
她想見到他,在現在,在未來,從很久前的過去開始。
她還想回到他身邊,答應他的求婚,然後一起去做好多好多的事情,畢業之後這段時間太忙,他們甚至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肺部的空氣一點點被擠壓幹淨,她靠着廢墟,慢慢閉上了眼睛,似乎看見了跡部景吾通紅的眼,他一向被打理得很好的頭發此刻胡亂的翹起,他很擔心自己,這本該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可她卻只覺得難過。
他擡起頭,呼吸吞吐間夾着濃烈的潮氣,比海水的味道還要鹹一點。
他張了張唇,似乎在呓語着什麽,好像是她的名字,說,別走。
地震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在地上,也許是在廢墟之下,總之在這個狹窄漆黑的空間裏,感受不到方位,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一開始會感覺到饑渴,可是到後來就不會了,似乎忍耐忍耐着就成了習慣,直到頭頂上方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蘇提吃力地擡起手,敲了敲頭上的管子,那裏叮叮咚咚得有響動,還有依稀的汪汪汪的聲音,也許是搜救隊帶的狗。
再然後,頭上的碎磚瓦塊一點點被清理,她看見跡部景吾,他身上都是血,眼裏一片沉黑,比在這廢墟中所見到的暗要更甚,臉上挂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那麽的用力到有些生疼。
“沒事的。”他說:“堅持住,很快我就帶你回家了,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
蘇提點頭說好。
跡部景吾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餘震還在繼續,廢墟岌岌可危,他在旁人吃驚又憐憫的目光中用手一點點刨開了上面的礫石磚瓦,他打網球的手,握着鋼筆的幹淨的手,已經不再那麽漂亮,不再那麽幹淨,卻堅定又有力,慢慢把上面的阻礙全部都清理掉了。
終于,他緊緊的抱住了她,把臉埋進了蘇提的發間,始終一言不發。
“頭發很髒啊,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過了,上面全都是灰……”平時跡部景吾的潔癖超級重,私人的東西除了她,一般的人碰都會生氣,或者說這也叫做占有欲,蘇提喜歡這個說法,他也從來不糾正。
……還是高興的,至少跡部景吾不嫌棄現在的自己很髒,蘇提有些無奈的閉上眼睛,在黑暗中不知呆了多久之後再次見到亮光,感覺到有些微微的不适,她縮了縮身體,嘴角勾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終于出來了。
“睡吧。”跡部景吾收緊臂膀,把她牢牢的抱在懷裏,安撫的聲音如雨,如風,從四面八方而來,慢慢席卷住她。
“好好睡一覺。”跡部景吾低下頭,撥開她雜亂的發,像從前一樣,在她額頭上輕啄了下,聲音有些哭腔,困意一點點湧上來,也許是堅持了太久,意識終于有些模糊,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說:“我在你身邊啦,你看沒事的。”
跡部景吾抱着她,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手指上一涼,上面帶了一個碩大的藍色鑽石的戒指,她有些愣神地看着,然後聽見他說:“等你睡醒了,我們就到家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暗沉,不管看什麽東西,視線都好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看什麽都有點不太真切,蘇提猜測這大概是因為在廢墟裏埋久了的後遺症,夜晚時則會好一點,她也就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
“醒來了?”跡部景吾走到床邊,看着她,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笑容,說:“還感覺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蘇提活動了一下肢體,身體像鏽掉的老零件,動一下好像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無奈的想這大概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了,不過好在身上的傷複合的很快,比一般的傷看上去要快得多,這也許是因禍得福,或者是不幸中的萬幸。
跡部景吾慣性的在她身旁坐下來,然後抱着她溫柔的吻了一下,他溫熱的唇帶着那麽灼熱的呼吸,輕輕的擦過臉上的皮膚。
“等你好了……絕不再放過你。”過了會兒,跡部景吾的語氣終于恢複自然,十分習慣性地為她穿脫衣服,蘇提有些赧然的抱住他:“我覺得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過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休息。”
她擡起手輕觸了一下他的臉,而且原來光潔的下巴上已經長出了一層硬硬的青色胡茬,眼睛裏還有些細微的血絲,眼睛下有一層淡淡的青影,大抵是睡眠不足造成的。
所幸跡部景吾天生就生的俊美好看,這麽着倒也不難看,就是顯得老氣了些,她咯咯的笑出聲,跡部景吾握住她的手覆在臉上,順着腮幫子摸了下去,掌心裏刺刺的,蘇提輕笑出聲,他們誰也沒說話,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房間裏依舊沒有開燈,隔着玻璃門,城市夜晚的燈光全部亮起來了,起起伏伏的像流動着的星河。
跡部景吾說:“喜歡嗎?喜歡的話就買下來送給你。”
這世界上還沒有被命名的星星那麽多,總要有一顆屬于她,這樣,一擡頭就能見到。
“不用啦……大家都還好嗎?”蘇提說:“這些天一直都忘了問他們。”
跡部景吾說:“他們都很好,忍足呢,在英國,你知道他們家是開醫院的,所以他在那學習,不過是封閉式,而且還得沒收手機……”
“那他一定很心塞吧,那麽喜歡看熱鬧的一個人。”蘇提笑意漸漸加深:“那爸爸媽媽呢?”
她指的是跡部的父母,入江家的人暑假已經去了中國,幸運的避免了波及。
“他們?”
蘇提感覺到他聲音裏的微微遲疑,可他很快開口了,說:“他們都很好,只是這些天因為意外所以留在公司徹夜加班……暫時沒有辦法回來,蘇蘇要是想見他們的話我們抽個空……”
他很好脾氣的商量着。蘇提蹭了蹭他的下巴,總有點傷感,他對她一向都是體恤關照,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溫柔過,就算是感情最好的那段時間也一樣,現在體貼的簡直有些病态,就好像她如同一塊脆弱的玉石,連碰都要提着心,似乎碰一下就會壞掉化成齑粉被風吹走。
也許這是地震之後的後遺症,一場災難,奪走的是一部分人的性命,活下的也未必能稱之為幸運,在他們嘗過刀尖上行走,火海中爬行的那種戰戰兢兢感受之後,其餘的每一天,都活的那麽美好又不真實。
如同一個輕飄飄的泡沫,在陽光下煥發七彩的光,可是毀滅掉也很簡單,只要用手一戳它就會碎掉消失。
“不要害怕。”蘇提竭力的想要安慰他:“沒有事了。”
那之前的事情誰也沒有再次提過,她不提,是因為跡部景吾不想提,而跡部景吾不想提,是因為不敢提,而她旁敲側擊地問過了當日一起的那個孩子悠貴的安危之後,得到了模棱兩可的回答,也就不再執着。
活下去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努力過,卻沒辦法挽留,是遺憾,但也沒有後悔了。
跡部景吾也沒吭聲,只是低下頭癡癡地看着她,蘇提只能找話說:“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在機場扔的那件外套,被我拿走了,後來我一直把它收在櫃子裏,後來我喜歡上你了,可是喜歡你的人那麽多,我就只好抱着你的衣服……現在多好啊,我不用抱衣服了。”她輕輕哽了一下,凝神望着他:“你就在我身邊,在我咫尺的距離,想擁抱随時都可以。”
他似乎在發着呆,只是面對着她的時候,還是極力牽扯出了一個微笑:“是的……”然而跡部終歸收不住了,埋頭在蘇提的頸間,那裏的皮膚很快被洇濕了一小塊,聲音沾滿了水汽也變得悶悶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對不起……我要是能早一點到,要是能早一點過去……要是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你就好了……”
蘇提搖了搖頭,說:“你來了就好了,那個時候你來了,就已經夠了。”
跡部景吾的目光穿透了層層燈火,要到達夜的最深處,那是全城裏最寂靜,最悄然的地方。
想要給未來的妻子,現在的深愛着的女孩一個最好的驚喜,要為她尋找足以加冕的鑽石,想要在最豪華的地方舉辦最熱鬧的宴會……可是那些都沒有意義。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要了。
日子如同指縫裏的米,越是想要抓緊,就越是在不經意間就漏了個精光。
現在的生活跟從前相比,似乎沒有什麽變化。
或許。
只是他陪在她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多,蘇提問過他工作,只是笑着說沒有從前那麽忙碌,他們就像所有年輕的情侶那樣,一起逛街,同一副耳機聽歌,在夜晚的時候相擁着看夜景,情到深處的時候炙熱的吻在一起,也許就沒有辦法再看下去,或者在幾十分鐘後再繼續。
她盯着室內靜靜燃燒着的香,那香料的形狀很奇怪,尖尖的立着,像一個犀牛角,已經燃了過半,白色的煙霧如同流水一般,順着香架慢慢的流淌下來,跡部景吾說:“不要離開我。”
蘇提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啦!
那啥,大家看仔細,這是番外結局,和正文無關的,番外就是一些奇怪的腦洞,正文結局就是在跡部花箋求婚那裏結束了。
一本結束!最後一次請求收藏作者麽麽啾,以後再見~
下本開《僵屍女王》或者透子那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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