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血緣

第38章 血緣

時光匆匆,半年之後,李斯白畢業了。

姨媽和姨夫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給他送了一大束鮮花。一家三口在校園裏拍了很多畢業照片。典禮結束之後他收到了林致發來的祝福,全都是中文,大段大段吉祥話,一看就是從網上粘貼複制來的。

他正要給林致回複消息,對方先打來了電話。接通之後,那邊傳來大喊大叫興奮的聲音。李斯白能順利完成學業,林致比他還要高興。兩個人隔着電話聊不停,考慮到林致那邊現在還是下半夜時間段,李斯白讓他早點睡覺,寒暄了兩句挂上了電話。

這才看見了剛剛周斯墨也給他送來了畢業祝福,這讓李斯白有些意外。回來之後,他跟周斯墨就沒有再聯系過了。現在收到對方的祝福,心裏有點暖暖的。他給周斯墨回複了謝謝。之後就站在原地,皺着眉頭看着手機發愣:總感覺還缺了什麽人的祝福。

他從相冊裏挑選了一張畢業照片,發到了社交平臺上。

........

每次回來鄉下,李斯白的心情都很好。又是一年初夏,陽光明媚,綠樹成蔭。

李斯白把手中的網球扔出去,狗狗立刻狂奔去接球。農作物長勢喜人,牲畜也都健健康康,一切都很好。

半年未見,鄰居家的幾個孩子都長高了很多,瑪蒂爾達出落得像個大姑娘,更漂亮了。下學期,她就要升了高中了,會去外地讀書。李斯白收拾房間的時候,把自己很多的學習用品都送給了她。她看到李斯白還是會臉紅,只是李斯白渾然不覺。

他半躺在長椅上吹着風,重新打開媽媽的日記。

這半年來,李斯白斷斷續續有往後看。未婚生子之後的兩年裏,媽媽的筆墨裏還留下了自己的成長足跡。到後來,關于家庭她的記錄就很少很少了,轉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事業上面。

狗狗在他旁邊卧下來,伸出舌頭,閉上眼睛睡覺。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睜眼,天色已是黃昏。李斯白從搖搖椅上起身,動靜驚醒了它。它以為小主人要繼續跟它玩,但是沒有。李斯白起身,走到書架跟前,墊着腳,摸到一個紙箱,雙手抱着拿下來。

這箱子裏面放着的都是去年從S城帶回來的媽媽的遺物。他有些着急的翻來翻去,找到了那個文件袋,從袋子裏掏出來泛黃的紙張。

“天主教會......瑪麗福利院......聖母福音......”李斯白一張一張翻看着,“天鵝絨劇院土地購買合同......”他擡起頭來,看着虛空思考着。

“晚上想吃點什麽?”姨媽的聲音突然在身後傳來,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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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這些文件都塞進袋子裏。沒有回答。

“你在......收拾行李?”

“是的。”李斯白坦白,“我想回去一趟。”

姨媽不解:“可是,你說你要繼續讀書的呀,我跟你姨夫都全力支持你的。”

說到這個,李斯白露出點洩氣的表情:“之前發出去的自薦信一直收到回信了。我還不夠優秀,那個制作人婉拒了我,但是他鼓勵我繼續學習,所以我是不會放棄的。只是現在,關于媽媽的事情,有些我還沒弄清楚,我必須得弄個明白。”

姨媽聽他說完,嘆了口氣:“哎,我就知道。有些事,你遲早都會知道的。你跟你媽媽一個脾性,不到黃河不死的。她去世之前,整天心事重重的。問她發生什麽事了,總是不肯說。我知道她是想保護我,但是,當時沒有為她分擔,也是我的遺憾。”

李斯白拿起了那枚徽章,隔着透明袋子捏在手裏仔細看着。他的腦海裏想象着當年媽媽和姨媽逃出孤兒院的畫面。

沒錯,事情并沒有結束,反而讓他抓住了冰山一角。為了死去的媽媽和爸爸的名譽,他必須要回國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第二天晚上,姨媽送李斯白到了機場。昨晚上沒睡好,現在他哈欠連連,在快餐店裏面又吃了一些東西。想到回到國內就能吃到各種美食,李斯白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姨媽這會有點心緒不寧,他看着李斯白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忍不住叮囑:“本來是不想答應你回去的,但是,你又一直這麽堅持。你這次回去,肯定會面臨很多困難,說不定會遇到危險。斯白,你答應我,一定不能逞強,萬事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千萬不要因為一些沒有答案的執念,硬要涉險。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李斯收起嬉笑的表情,抓住姨媽的手:“您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事情一旦清楚了,我立刻就回來,再也不會離開你們。”

跟姨媽擁抱道別之後,李斯白終于登上了回國的飛機,他找到座椅坐了下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他已經做好了屁股痛的準備。掏出耳機來戴上,打算好好補個覺。

可是飛機升空之後,他卻睡不着了。心裏有種對未知的恐懼和莫大的期待。兩種心緒互相纏鬥,趕走了他的睡意。

李斯白看向窗外烏黑的雲層,心裏默默祈求在天之靈的父母能夠保佑自己。保佑自己順利調查出真相,保佑自己此行一路平安,保佑所有愛他的以及他愛的人都平平安安。

在經歷了轉機,休息,航行,一段十幾個小時的漫長飛行之後,時隔一年,李斯白終于踏上了S城的土地。他忍不住揉了揉發熱發酸的屁股,真的是難受死了。

剛下飛機,李斯白就聞到了風中大海潮濕的味道。S特區現在正處于初夏時節,氣溫緩緩升高。不像貝內文托,這個時節,S城雨水總是特別多。

從機場出來排隊打到了出租車,他放好行李坐進車子,跟師傅說:先送他去西郊。

坐了很久的飛機,他的腦子到現在都有點暈呼呼的。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激動,這次回來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有個要驚呆所有人的幼稚計劃,想到會和這些人見面,他就充滿了期待。

車子上了高速,他看向窗戶外面,海天相連的遠方,波光粼粼。有一瞬間的失神,他終于可以放肆地想起林瑟這個人了。他憧憬着,期待着能夠快些見到他。

司機按照他的需求将他送到了月亮湖一帶,在車子上就能聽到機器轟鳴的聲音。李斯白搖下車窗探出腦袋看着不遠處的工地。此時此刻,各種機械塔吊在半空中運作着。原先殘垣斷壁的劇院已經不見一磚一瓦,這片土地上矗立起一座類似于修道院的建築。

大大的問號在李斯白的腦袋上挂着。記得去年林瑟跟他講過,月亮湖這一帶會建一座大型的主題樂園。現在,怎麽會是這幅樣子?

司機也探出個腦袋來看,啧啧砸嘴:“這兒的居民真是發達了,拆遷不僅分到了市區的大房子還拿了好多補償款。我們家啊就隔着一條河,愣是沒拆到,哎,沒那個富貴命哦。”

李斯白沒有搭話,心裏生出了一些難以言說的不痛快。

車子繼續一路飛馳将他送到了酒店,門口的工作人員下臺階來幫他搬行李。李斯白擡頭看酒店的門楣,這是他去年住過的林氏酒店。

大廳修繕了一次,更加的金碧輝煌了。前臺的工作人員換了一撥,沒人認出他這個去年制造了些麻煩的客人。登記的小姑娘一邊查看證件一邊問他住幾天。李斯白想了想:先定一個禮拜吧。辦好入住,工作人員将他一路送到房間裏才離開。

一路奔波,他早就累得不行,已經不能保持清醒的思維了。他掏出手機定好鬧鐘,然後給聯系人列表中的一個人發了信息,之後立刻扔掉手機,趴在床上動也不動了。幾乎下一秒,房間裏就響起他悶悶的呼吸聲。

外面的天下了一場午後小雨,霞光湧動,很快就到了傍晚。手機鬧鐘響起,床上的李斯白動了一下。他艱難擡起頭,拿過手機關掉了鬧鐘。對方已經給他回複了消息,李斯白打着哈欠起身洗漱換衣服。又站在鏡子前面收拾一番亂糟糟的頭發,終于出門了。

他走出酒店大門站到路邊泊車區,剛要伸手打車,就聽到由遠及近一陣騷動聲音。

“快讓開,讓開!”迎面跑來一個人,他兇惡地把阻攔他的路人扒拉開。他身後不遠處,一個交警吹着警哨追趕着。眼看着逃跑的人直沖自己而來,面目可憎吓唬李斯白別擋道。

李斯白絲毫沒有猶豫,伸腳!對方一個不防備,摔了狗吃屎。交警疾步追上,用膝蓋抵住對方的腰窩,然後反剪對方的胳膊瞬間就制住了這個兇徒。

李斯白看見這個交警還騰出右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腰部位,好像是拿手铐的動作。但是他明明沒有手铐啊??有點點尴尬哦。

別的交警同事們也都趕來了,協力把罵罵咧咧的兇徒給拉起來帶走。

這個交警撿起自己的帽子起身,拍了拍帽子上的土重新戴好,對李斯白致個禮。李斯白有些害羞,笑了一下。有出租車在旁邊停下,他上了車子離開。

奇怪的是,這個交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目送他離去。轉而又看向了酒店的門楣和大廳,若有所思。

李斯白回來第一個聯系的人不是林致也不是林瑟,而是周斯墨。

去年心情不好的情況下跟周斯墨說了幾句重話,李斯白原本以為這輩子也不會跟他再打交道了。但是後來周斯墨主動聯系了他,讓他覺得沒必要跟他老死不相外來。

何況,他這次回來要調查的事情,免不得要牽扯到周氏,能跟周斯墨“破冰”是非常明智的決定。請他出來吃飯,除了感謝之前他能夠從大局角度上,讓自己跟爸爸能夠重逢的恩情。更多的是想打聽到一些消息:比如西郊的那塊土地是怎麽回事,比如林瑟......現在是什麽情況?

兩個人約在了一個較為偏僻的餐廳包廂裏面。服務生将李斯白帶到包廂,周斯墨已經等在那裏了。他手上還抱着一個孩子在逗弄,不經意擡頭,看見李斯白走進來。時隔一年再次見到對方,兩個人相視一笑。

李斯白坐了下來,很難不注意到他懷裏的孩子。原先只知道周斯墨有個孩子卻從來沒見過,冷不丁第一次見面,李斯白一點準備都沒有,當下在心裏就記住了之後無論如何要送份禮物過去。

“她媽媽回娘家了。她又不能一個人在家,我只能帶上她了。”周斯墨掐着孩子的腋下,孩子借力站在他的膝蓋上一下一下踩着玩。她精致的像個洋娃娃,一看李斯白就笑,笑的口水都流下來了。

李斯白也沖她笑:“多大了啊?”

“兩歲了,粘人的很,一刻都離不開人。”看似抱怨的話裏全是濃濃的炫耀。周斯墨将她轉了一下,迫使她坐在腿上。他終于能夠騰出手來舉杯:“恭喜你,順利畢業了啊。”

李斯白也舉杯:“謝謝。”

“之後還會繼續念嗎?”周斯墨還是不改大家長的風格

“會的,我暫時休息一段時間,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

周斯墨點點頭,并沒有刨根尋問他要去做什麽。他懷中的女兒從他腿上下來,站在地上,咬着手指看着李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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