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暗中謀劃

第84章 暗中謀劃

[我不覺得你和他對話有什麽好下場。]很久之後,林恩忽然在他的耳邊說着。

“為什麽？”霍厄斯覺得很奇怪。

[有些事情可不是你想要摻和就一定能改變什麽的。]林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卻有些奇怪，

[我不認為你幫助他是什麽好的選擇。]

“是嗎。”

霍厄斯沒再繼續和林恩對話。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海曼的身上。

“需要我幫助你做些什麽嗎？”霍厄斯詢問道。

“啊……抱歉，請讓我先準備一下措辭……”

海曼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可更多的卻是過于低落的語調，

“總而言之,我想和您說……這次的比賽，最好還是不要參加比較好,不管您最後是否成功拿下第一位,您都會死的。”

“為什麽要這麽說？”霍厄斯好奇道。

“當上城主,可不一定代表着您就一定能夠獲得第九區的統治權力。“海曼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就好像現在的城主……她也只是看着風光而已,現在恐怕過的比誰都要痛苦吧。”

“你知道關于這一任城主的事情嗎？”霍厄斯直視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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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知道。”海曼輕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至于走上那個位置啊。”

現任的城主，莉莉絲。

霍厄斯并未見過那位城主的真容，只是大致知道那位城主擁有極為強大的法術印章,但她卻從來不去管理第九區的事情。

但是從海曼現在的态度來看,事情恐怕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第九區,名義上是自由之地,但那也只是名義上而已。”海曼的雙手稍稍合攏，

“每一任的城主在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之後，他們幾乎都消失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們像是隐入了森林的一縷風，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下場。”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原本應該繼承第九區檢察官長的人，應當是我才對。”

海曼緩緩擡起頭，眼中卻充斥着絕望,

“但是有人替我走向了那個位置。”

……

這确實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霍厄斯絲毫沒有覺得疲憊，他很細心地聽完了海曼所說的話，每一個字也都深刻地印在了他的心中。

“法術印章是可以從身上摘取的。這需要通過法術印章持有者本人的同意，就可以輕易取下。”海曼道，

“莉莉絲……她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一起參加了這場城主的争奪大賽。她的目的性很強，和我不同，她總是最為積極向上的那個。”

“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或許以後也會發展出意料之外的感情也說不定。哈……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早一點察覺到不對勁，或許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吧。”

說到這裏，海曼臉上的笑容卻更加苦澀了。

“你的意思是，莉莉絲在參加了格鬥大賽後遇到了什麽人嗎？”霍厄斯問道。

“我不知道她是在什麽地方遇到那些人的，但是我其實能夠察覺到……那個時候的莉莉絲已經很不對勁了。”海曼道，

“我和她不一樣，我是個相當遲鈍的人。而且我一直以來都是無條件信任她的……所以當她向我借用法術印章的時候，我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可她卻在接過了我的法術印章後，對我下手了。再次醒來，我的記憶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我出現在一座普通賓館的房間裏，口袋裏有充足的金錢，以及一份漫長的信。”

“是莉莉絲留給你的嗎？”

“啊……我那個時候其實并不知道。”海曼苦笑道，

“莉莉絲的法術印章并非精神系，我知道那不是她出的手。删去我記憶的人應該是其他人，而不是她。”

精神系的法術印章持有者。

霍厄斯的心中很快記下了。

“她讓我離開第九區，去別的地方生存。”海曼輕聲道，

“她讓我這輩子都不要參加格鬥大賽……那封信裏的內容很恐怖。我知道了這個暗巷中最為真實的秘密，也是最為殘酷的法則。”

“成為第九區城主的人，會在一封信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而那份契約，則是某個人定下的主仆契約。”

“可簽署的時候沒有人知道這一點，那樣的法術印章過于強大，即便是最為厲害的法術印章持有者也無法掙脫。”

“……”

霍厄斯忽然明白了。

那麽，就是莉莉絲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情，所以才讓海曼離開這裏，脫離事件的中心嗎？

“第九區所謂的自由自治只是假象，從頭到尾，城市都在統治着這裏。”海曼輕聲道，

“莉莉絲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她才會選擇什麽都不做吧。畢竟沒有人想要成為他人的傀儡，那樣活下去也不會多幸福的。”

“……精神系法術印章的持有者。“

霍厄斯很快想到了某個可能的人選。

黑公爵。

他的能力似乎就和簽訂契約有關，難道是他看中了莉莉絲的潛質，所以才提前找到了莉莉絲，希望能夠和她達成共識麽？

黑公爵想要這麽做的理由又是什麽？？

霍厄斯按捺住內心的困惑，繼續聽了下去。

“說實在的，那個時候的我有些恐慌……我知道這是相當要命的秘密，而那封信顯然也有保密協議，在我看完之後，那封信就徹底被燒成了灰塵。”海曼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也想救他啊……可是，失去了一切的我，又能夠做些什麽呢？就算重新回到這裏，我又能做些什麽呢？”

“我什麽都做不了啊，霍厄斯先生。”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可更多溢出的卻是相當痛苦的壓抑感情。

他無法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散發出來，更多的時候只能渾渾噩噩地活着。直到霍厄斯打開了枷鎖，他才有機會窺視到一絲光明。

可下一秒，霍厄斯的雙手卻緊緊抓住了他。

溫暖的觸感從指尖傳達了過來，海曼有些仿徨地擡起了頭，而他所看見的，卻是一雙讓人安心的眼睛。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無法解決的。”

霍厄斯的聲音很平靜，像是潺潺而流的溪水，讓人莫名感到安心，

“你想要解決的問題也是我想要解決的，她會平安回來的。”

“我和你保證。”

如果想要奪取第九區的營地，那麽他必須要和黑公爵作對。

那是他必定要面對的東西，所以也是他無法逃避的問題。

他會贏嗎？這一點霍厄斯不确定。

但是如果連最基礎的信念都無法堅定，那麽他一定無法去做更多的事情。

霍厄斯願意更多的去信任自己。

……

[你确實很愛說大話。]

等到霍厄斯離開了房間後，林恩才在他的腦海中開了口。

“比你好點。”霍厄斯認真合上了門，同時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

他穿衣服比較打急，再加上晚上基本上沒怎麽睡好，早上出門的時候整個人也顯得很頹。

不過這種狀态很快就就被解除了。

“早上好，霍厄斯先生。”

迎面走來的男人和他微笑着打了個招呼，霍厄斯只是微微擡起頭對視了一眼，整個人立刻就清醒了。

“……弗雷，你怎麽在這裏？”

在看到弗雷的時候，霍厄斯還是有那麽一絲心虛的。

畢竟他也在大晚上的時候跑到人家的夢境裏去了，雖然說沒有見到本人，但是以傀儡師的性格來說，如果能夠輕易窺探到他的內心恐怕也就奇怪了吧？

“我怎麽就不能在這裏了？”傀儡師笑了，“真奇怪，你今天看上去似乎很疲憊？一晚上沒睡覺嗎？是夢到了什麽糟糕的夢？”

“差不多吧……”霍厄斯沉默了半晌，繼續道，

“其實也算不上是恐怖的夢，只是我自己也無法确定那是否是一場夢。”

“是嗎？”

傀儡師依舊不動聲色。

他似乎在觀察着自己，霍厄斯倒也無所謂這一點。就算被發現了如何？說實在的，他什麽都沒看到，更何況自己還差點死了，到頭來受傷的是他才對。

他倒是承認自己打算窺探對方的隐私，可在這種情況下，傀儡師也無法對他做些什麽的。

“呼，算啦。”

傀儡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卻露出了相當燦爛的笑容，

“你也別對我有那麽大的敵意，我們難道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嗎？”

“我倒是希望你是。”霍厄斯淡淡道。

“我們的海選賽已經過了，剛剛收到了通知，我是來找你說這件事情的。”傀儡師将手中的表單晃了晃，

“不過你的精神狀态看上去不太好呢，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和我聊聊？”

“聊聊？”霍厄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

“你想聊什麽？”

“你想知道的東西。”傀儡師眯起了眼睛，他忽然貼近了些，原本輕佻的聲音卻漸漸地沉靜了下來，猶如生鏽的齒輪忽然變得順暢了起來，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也随之浮起，

“你當然可以選擇拒絕。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獨處的機會呢，難道你要拒絕我嗎？”

[獨處個頭。]林恩冷笑。

“你閉嘴。”霍厄斯冷冷道。

[……在你看來我比他還讨厭嗎？]林恩大手震撼，[喂！那家夥可是心懷鬼胎，我可是一心為了你着想！！]

“你們半斤八兩吧。”霍厄斯懶得再理他，轉而對傀儡師道：

“當然可以，我随時奉陪。”

他确實很好奇，關于傀儡師的過去，以及……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好奇心害死貓，可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他依舊會陷入最危險的處境之中。

相比起一無所知的死去，他更傾向于前者賭一把。

“吉兆先生大概過段時間就要回來了，這段時間他可是相當提防我呢，想要找到你好好談談的時間也不多啊。”傀儡師輕嘆道，

“要出去走走嗎？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倒是可以和我說。”

“我随意。”霍厄斯道。

“那麽，就趁着難得的休息日，一起去第九區最為繁華的地方逛逛好了。”傀儡師笑道，

“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度過相當難忘的一天。”

·

難不難忘不知道，但是傀儡師如此主動地邀請他，倒确實是第一次。

按理來說，主動答應傀儡師去其他的地方應當是很危險的事情。就算他們之間有契約連接，但是介于他自己也是能夠通過特殊的方式擺脫契約，所以他也不知道傀儡師是否也擁有這樣的技能。

第九區屬于幾個區域中最大的一塊，也是治安最為混亂的一帶。大到來到這裏這麽久，他還沒來得及在這裏稍微走走。

霍厄斯察覺到自己确實在這裏費心太久了，偶爾的休息确實是必要的選擇。

但是這不代表和傀儡師一起逛逛街就算是休息了。

嗯，準确點來說，這應該叫做增壓。

“你看上去表情似乎很不放松呢。”一旁的弗雷很擔憂道，

“和我一起出門就這麽讓你不安嗎？”

“……倒也不至于。”

霍厄斯的視線從眼前的道理偏向了一側。

他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地下黑市。

每個暗巷都會有這樣的地方，這樣的黑市在哪裏都不算罕見。不過來到第九區的地下黑市還是第一次。

這裏比想象中還要熱鬧很多，甚至算得上是寬敞。只是販賣的東西也很多樣化，小到香煙糖果，大到機械造物甚至是人的肢體，只要你擁有交易的手段，你就能得到任何東西。

“我很喜歡這樣的集市。”弗雷的聲音緩緩響起，

“不覺得很有趣嗎？這條街道上，你永遠不知道和你擦肩而過的是什麽人，也永遠不知道他們會進行怎樣的交易……他們的命運就像是雜亂無章的線球那樣混亂，更多的沒有任何意義，也顯得頗為無趣。”

霍厄斯的腳步停下了。

他的視線其中一處相當陰暗的角落裏。

那是個人體器官的販賣處，但是和想象中不同的是，他所販賣的[器官]卻并不是人的奇怪，而是機械制造的[器官]。

在一管透明的玻璃容器之中，一顆金屬的心髒正在一下沒一下地跳動着。比起普通的心髒來說，這顆心髒看上去似乎更加生動，它看上去是那樣的完美無缺，簡直可以代替真正的心髒。

霍厄斯的手指下意識地撫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正如同他此刻的心髒般……冰冷的，幾乎沒有任何溫度……就算是跳動着，他也知道那顆心遲早有停下的那一刻。

“這個世界上的人，并非需要擁有心髒才能存活。”

傀儡師的聲音自他的耳畔響起，

“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仿生人的出現，甚至是更為高科技的東西将會代替現有的人們。他們比常人要更為聰慧，比常人要更為耐用。他們能夠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和那些卑劣的薩曼人或者安息人不同，他們沒有種族歧視，也不會存在階級的不平等。”

“他們才應該是這個世界真正的統治者，而不應該是某些人的仆從。”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霍厄斯道。

“是嗎？我以為你會對此很感興趣呢。”傀儡師再一次眯起了眼睛，

“不過嘛，我到不算是仿生人，所以你也別擔心我對你有敵意啦。”

“可你也不是正常人。”霍厄斯看向了他，

“我感受不到你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哦？這句話怎麽說？”傀儡師興致勃勃地看着他。

“你不在乎任何東西。”

霍厄斯離開了那顆金屬心髒，轉而向着黑市跟深處走去，

“我記得我在和你簽訂契約的時候，你的表情顯得很無所謂。你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下場，或者說，你完全不擔心那件事情。”

“你似乎不怕死，但是又有些差距……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更多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沒有任何目的。”

“你願意留在我的身邊，只是單單因為[興趣]。而我卻無法用任何東西束縛住你。”

“你對自己很不自信啊。”傀儡師嘆息。

“那種話可不能說。”霍厄斯笑了笑，“要是我率先對自己不自信了，那麽我就早早輸了吧。”

“我不會有那種情緒的。你不必擔心我。”

“是啊，畢竟是注定要死亡的人。”傀儡師頗為感興趣地看着他，

“我真的很好奇……你居然真的會擁有那樣一顆心髒。你應該知道後果的。”

“我還不至于混亂到這種地步。”霍厄斯淡淡道，

“如果你只是來嘲笑我的，我覺得你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我不會因為你的一兩句話動搖，也不會因為你莫名其妙的試探而有過其他的情緒。”

“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當然不會，那多沒意思。”

傀儡師幾步向前，他的步伐像是在跳舞，又像是踩着某種富有節拍的步伐，而兩人的距離也在這一刻拉開。

“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留着挑染的男人擡起眸子，眼中流露出興致，

“在看到結局之前，我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這你大可安心。”

“既然你想要來觀看這場電影，好歹也要付一下門票吧？”霍厄斯眨了眨眼睛，

“就算不願意暴露你的身份，起碼也給我點提示？我對你的身世真的很感興趣，如果不能知道的話，這樣睡不好覺的夜晚恐怕會越來越多了。”

“噗，你可真會說笑啊……”傀儡師無奈地攤手，

“在你當上城主之前，我是不會告訴你任何線索的。不過，你想要知道的情報，一定會出現在你前進的必經之路上。”

男人微微勾起唇角。

“如果你能活着找到的話，那大概是最讓人意外的展開了吧。”

·

夜晚，第九區檢察院。

這天夜晚比任何時候都要更為寂靜。可黑色的雲卻壓抑住了大部分的天空，這也讓天空看上去充斥着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氣息。

金發的女人忽然從夢中驚醒了。

她幾乎第一時刻捂住了自己的心髒，噩夢再一次侵襲了她的夢境，而這一次的內容也比她想象中要更為壓抑。

[你醒了？]

男人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莉莉絲甚至沒來得及放松下來，那樣的聲音就讓她徹底愣住了。

可下一秒，她卻很快恢複了原本的狀态，并且鎮定自若道：

“是的，黑公爵大人，請問有什麽要詢問的嗎？”

[很好，看來當初選擇你當我的棋子果然沒錯。]

分明是誇贊的話，從黑公爵的口中選徒增了幾分陰冷，甚至不帶任何感情，讓人感到分外不适，

[那麽，那個人怎麽樣了？]

“……如果您是說歐曼先生，他最近沒怎麽和我交流過。”莉莉絲輕聲道，

“我認為您不用擔心他，歐曼先生暫時不會對您造成威脅。”

[他如果能造成威脅倒也不錯。]黑公爵的聲音很是愉快，

[那位大人可沒有默許我不能殺了他。]

“……”

[無妨，和以前一樣對待他揪心]黑公爵笑道，

[他大概很想殺了我吧，可惜，想要做到這一點或許有點難。]

“沒有人能殺了您。”

[莉莉絲，我的好女孩，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一句話。]黑公爵的聲音逐漸消散，

[你最好也不要擁有類似的想法。永遠也不要。]

[畢竟，像你這樣好用的棋子……短時間內可找不到第二個了吧。要是随便就弄壞了，我可會很頭疼的啊。]

……

那樣的聲音很快消失在了耳畔，莉莉絲警惕的面孔也終于放松下來了，她自然地倒在了床鋪上，即便身體放松下來了，她的思緒也依舊沒能放松下來。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

被束縛在這樣的高塔之中，而在每一年的格鬥大賽裏，又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前赴後繼的來到這裏，他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追逐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也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什麽。

不過是一枚棋子換成另外一枚棋子罷了。

根本沒有人能夠逃離這樣的旋渦，

黑公爵已經快要對自己厭倦了。而他下一個感興趣的棋子很明顯就是歐曼。

可歐曼依舊什麽都不知道。

莉莉絲很清楚，自己這樣做到底意味着什麽。他對歐曼這樣的人并無好感，但是他也做不到将那樣無辜的人推入如此的深淵。

她不希望自己的痛苦在其他的地方重新再來一遍。

可她又能做些什麽呢？讓海曼逃走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原本她以為海曼會離開第九區，結果他反而留了下來，這也讓她根本不敢去反抗黑公爵——不如說，就算她反抗了也沒什麽用，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除了她以外，甚至出現過一次S級的法術印章持有者，可即便如此，契約的效應也依舊存在。

那位法術印章持有者選擇了自殺，可她卻無法這樣直接地去死。

她還有想要做的事情。

“莉莉絲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希望您晚上睡覺的時候把窗戶關好。”

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在這裏響起，莉莉絲抓着被子的手指微微一緊，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窗口。

窗簾緩緩地落下，而出現在窗戶的人，正是不久前她才說過的[最近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歐曼。

“……有人告訴過你，随便闖入女孩子的房間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嗎？”莉莉絲皺起了眉頭。

“很抱歉，但是這是唯一的機會。”歐曼的手指扣住了門框，揚起的窗簾遮擋住了他的大半個身體，那雙暗紅色的眸子輕垂着，似乎帶着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嘩啦——

就在這時，一陣鎖鏈晃動的聲音很快響起。幾乎就在頃刻之間，無數的鎖鏈将精神的連接敲斷，而莉莉絲的連接也在這一刻驟然斷裂。

“你——”

莉莉絲的臉色猛地變了。

“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嗎！！！！”

這樣突兀地斷開了連接，那麽黑公爵絕對會……

“你緊張了？”歐曼輕笑道。

“不，我并不怕死。”莉莉絲冷冷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這麽做的意義。”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稍微替我着想一些呢。”歐曼挑眉。

“歐曼，就算我确實有在想辦法将你拉入這個局，但是既然你知道了，我還是奉勸你離開比較好。”

莉莉絲眼中的情緒黯淡了下來，

“我不想将你卷入其中，但是你最好也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

“你想死是你的事情，我還不想死。”

“不想死麽？”歐曼笑了笑，

“像是躺在幹涸地面奄奄一息的魚，就算沒有了任何力氣，也要努力拍打着尾巴，嘗試着掙紮嗎？”

“那也是我的事情。”莉莉絲淡淡道，

“我會死，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你難道不想殺了黑公爵嗎？”歐曼抱着自己的手臂依靠在一邊，

“雖然我覺得你的想法有些可笑，但是偶爾做夢也不是什麽壞事。”

“如果你來到這裏是為了嘲諷我，那麽免了。”莉莉絲道，

“你斷開了我和他的精神連接，他不會放過你的。”

“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才是一無所知的那個人呢？”歐曼反問道，

“我并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人，就算你擁有反抗一切的勇氣，也不應當最開始将所有的事情歸納在你自己所想象的範疇之中。莉莉絲小姐。”

“……你是什麽意思？”莉莉絲微微一愣。

“你認為我會是那種做事不顧後果的人？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可不一定能活到現在。”歐曼笑道，

“他不會察覺的，至于原因，我認為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邏各斯之鎖，S級的法術印章。

就算是黑公爵，他也能夠保證在對方發現不了的情況下構建出自己的空間。雖然會稍微費點力氣，但是為了得到珍貴的情報，這樣做倒也不壞。

“你想要知道什麽？”莉莉絲詢問道。

“我的目的和你的一致。這一點我想毋庸置疑。”歐曼聳聳肩。

“你想殺了黑公爵？”

“不如說，我只是想處理掉任何對我而言有威脅的人。”歐曼淡淡道，

“你難道不是很清楚嗎？他想做的事情，我想沒有任何人比你更為清楚了。”

被囚禁于高塔之上的棋子，每一步都無法由自己掌控，本以為能夠改變一切，可最終她卻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一切都向着最為糟糕的情況發展着，似乎看不到一絲希望。

“我能夠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歐曼繼續說着，

“你在意的人也參加了這次的格鬥大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即便表面上不動如山，莉莉絲的內心還是震撼了一下。

這個歐曼……他所知道的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難道他真的是擁有足夠力量和黑公爵叫板的人？

“你已經在動搖了。”

歐曼直視着她的眼睛，聲音卻依舊風平浪靜，

“不要在精神系的人面前說謊，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的。”

“……抱歉。”

沉靜流淌了許久，莉莉絲終于舒了一口氣，有些沮喪地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算什麽……就在她打算孤注一擲去死的當下，居然真的有人願意幫助她？

這算是笑話了吧。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對。”莉莉絲放下了自己的手，聲音也柔和了很多，

“你如果能幫助我，那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很好。”

歐曼從窗戶上跳了下來，他的動作很輕，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就像是潛入到黑夜之中的貓，頓時就融化在了那片黑暗之中。

“你有足夠的力量對付黑公爵嗎？”莉莉絲死死盯着他，內心依舊有些猶豫不決。

“不一定。”歐曼道，

“甚至連你的性命也不一定能夠保得住。如果我能夠依靠自己就打敗那家夥，你認為我會來找你？”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莉莉絲微微一愣。

“具有可能性的事情才更有魅力，不是嗎？”歐曼輕笑，

“我能夠與做的事情很簡單——我想要打破循環，打破第九區場長久的混亂，僅此而已。”

“你想要當城主？？”莉莉絲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不，我并不想。”歐曼卻收斂了笑容，一字一句道，

“我希望某個人能夠成為城主，而這個人就在你的名單之中……我想黑公爵應該有讓你注意到他吧？”

微風很快卷入了房間之中，将桌面上的一疊紙頁卷起，他的手指輕巧地從中一抽，很快将其中一頁抽出。

“讓他成為城主。這就是你他要做的事情。”

歐曼将其中一份名單輕輕地扔了出去，而那張飛舞的紙頁很快猶如蝴蝶般落下，恰好落在了莉莉絲的手中。

“做得到這一點，我就會幫助你——這應該不難吧？”歐曼笑道。

“亞倫？”

莉莉絲這下徹底愣住了。

這個被押上了通緝令的男人，也是黑公爵讓她注重觀察的男人。

難道說歐曼和這個人認識嗎？

“我明白了。”莉莉絲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她最後卻依舊點頭表示明白了。

确實，正如同歐曼所說，現在的她就像是一條位于幹涸池塘之中的魚，哪怕有一丁點雨水都能夠讓她抓住最後一絲存活的可能性。

就算死又如何？她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做這件事情了，就算最後的結局稍有偏頗，對她而言也依舊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我可以告訴你我所擁有的情報。”

沉默片刻後，莉莉絲終于率先開口了，

“事先說好，我所知道的情報并不是百分之百準确的。如果能夠對你有幫助……那也算好事。”

“關于黑公爵的法術印章。我其實最開始也無法确定……但是之後才慢慢意識到了。”

說到這裏，莉莉絲頓了頓，似乎在回想着什麽，

“最開始的時候，他對我展示出來的法術印章似乎并不是精神系的，我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向我攻擊的時候，他的手臂整個的開始扭曲，很快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他和我說——他是來談判的。雖然他的架勢看上去是來殺了我的。可起碼那時候的我是确信他絕對是自然系的能力，因此也放松了警惕。”

莉莉絲的聲音到了這裏，又很快沉重了起來，

“黑公爵的法術印章，絕對不止一種。他的身上有很多種法術印章，并且每一個最基礎都在A以上。”

“哦？他是直接将法術印章刻在了身上？”歐曼有些驚訝，

“能夠如此随意地切換法術印章，況且還都是A以上的，那樣絕對會死的吧？”

他回憶了一會他印象中的黑公爵，那個男人看上去确實相當陰冷，就好像從棺材裏剛剛出來一樣。可他的面色卻絲毫沒有顯現出疲憊亦或是痛苦，反倒是顯得相當輕松，甚至可以說是得心應手。

那絕對不是一個承受了如此之多法術印章的人應該有的身體。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也确實沒有拿出最大的戒心，在他遞過來的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莉莉絲的聲音有些痛苦，

“這是他的能力之一，也是他最常用的法術印章——[命運訂單]。”

“命運訂單，精神系的混合類法術印章。無論任何人以任何的形式和黑公爵簽訂契約，那麽那個人就會簽下屬于自己的賣身契，并且徹底成為黑公爵的眷屬。”

“成為眷屬？”歐曼似乎明白了什麽，

“難道說，他的那些法術印章造成的傷害……”

“沒錯，也會轉移到他的眷屬身上。”莉莉絲嘆息道，

“但是黑公爵的眷屬實在是太多了，每個人都分攤一些傷害，最後造成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是他甚至能夠操控這些傷害的分部，也就是說……如果有什麽人忤逆了他的想法，那麽黑公爵就會将全部的傷害全部都轉移到那個人的身上，而那樣的場景絕對不會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

莉莉絲依舊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被法術印章帶來的副作用的人是怎樣死去的。

那個男人整個人都陷入了扭曲之中，像是被什麽憑空出現的東西抓住了頭和腳，僅僅在一瞬之間，他的身體就變成了一朵血花，瞬間消失不見。

甚至連慘叫聲都沒能說出口。

可這已經算是相當幸運的人了。如果黑公爵心情好，說不定那個人就能夠直接承受傷害死去，如果他心情不好，他甚至可以讓目标人物一直活着，感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莉莉絲自然是不清楚有什麽人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可她卻知道，上一位S級的法術印章持有者是怎樣死的。

那位法術印章持有者也帶着孤注一擲的勇氣選擇了反抗，可契約的力量卻讓他最終落敗。很多人猜測他已經死了，而莉莉絲也是這樣期盼的——如果能夠直接死去，對他而言或許是最為好的結局。

可她卻覺得，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

黑公爵是個報複性極強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值得去折磨的人直接去死的。

可她也不敢去多想。

“我明白了，确實是相當棘手的能力呢。”歐曼點點頭，“這樣的契約就沒辦法去阻止嗎？”

“契約可以僞裝成任何形式出現，從理論上來說，你最好不要去簽署任何黑公爵先生遞來的訂單。”莉莉絲道，

“不過命運訂單也是擁有一定的條件的，第一，命運訂單的契約紙張是不能通過間接的方式傳達，也就是說，必須是黑公爵親自将命運訂單交給你之後，你才會成為他的眷屬。”

“二，命運訂單只能掌控比宿主本人要弱的人，如果掌控者本人比黑公爵還要強大的話，那這種情況壓根就不可能成立。”

“原來如此，那麽那位S級法術印章持有者……”

“是的，我想，黑公爵起碼也是S級的強度，所以我才說，想要打敗他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莉莉絲點點頭，眼中也浮起了一層複雜的情緒，

“所以，在知道這麽多之後，你還是打算要和我合作嗎？我認真說……現在你離開，真的還來得及。”

“為什麽不呢？”

歐曼緩緩起身，從窗口瀉入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而那雙紅色的眸子在此刻也變得溫和了起來。

“我會做到的。”

他輕輕地說着，可每一個字都像是蘊含着無垠的力量，像是在和什麽人對話着，又像是在提示着自己什麽，

“如果連這樣的事情都無法成功，那麽我接下來想要做的任何事情也一定會失敗吧。”

某種程度上，他和霍厄斯的想法或許會有着共同之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