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渴望

渴望

宋京綻像被三兩下拔掉羽毛的白天鵝,變成了光禿禿的走地雞。

他再也沒有心思去想掉在地上的畫,時柏将他箍在懷裏,身下的床都變成汪洋的海,他額頭上有津津的汗,不小心掉進眼睛裏,酸麻的要命。

這次時柏沒有再放過他。

或許對宋京綻而言,直白的命令比委婉的溫柔來的更讓他聽話。

他再沒有辦法用充足的時間去愛護一顆不知道能不能成活的樹。

他迫切的需要一些方法,來将這顆半死不活的樹催熟,結出香甜可口的果子,哪怕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抽筋剔骨的痛,他都在所不惜。

宋京綻這次是真的昏過去了。

他的眼皮薄而料峭。

時柏知道這雙掩蓋在下面的眼睛,多情又無情。

他并不需要愛人。

宋京綻的抽噎聲在耳邊響起。

時柏替他拂去耳邊碎發,冷靜地想:“他教不乖的。”

這只被寵愛縱容的豔獸真正能夠屈就下頭顱的,是一個讓他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主人。

*

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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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戚容的身後事已經料理完全,剩下的就是這偌大家業的歸屬問題。

戚容死的突然,想必也不會留下什麽遺書,戚家人在戚容的地盤,争的面紅耳赤。

他雖然沒有子息,但近支的侄子徒孫卻并不少。

早些年戚家旁支沾了戚容的光,也撈了不小的一筆,個個滿腹流油,養的情婦孩子,算的上的,算不上的,此刻都聚集在這裏。

眼中綠光讓人以為誤入什麽狼窩。

岑樓不是自己來的。

一衆遺産處理機關的人員跟在他的身後,岑樓打頭,施施然走了進來。

“嗨喽各位,都不忙啊?”他十分自然的将自己丢進沙發裏,眯着眼,翹着腿,活當這裏是自己家。

戚家的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裏的意義。

戚家的族親長輩們率先發話:“家中忽然喪親,有諸多事宜還未處理妥當,小岑公子今日能來吊唁,我們感懷在心。”

狐貍尾巴急不可耐地露出來:“改日我們必定登門回禮,只是今天,還請小岑公子暫且回避。”

“劉姨,快快送客。”

幾個人上來要握岑樓的手,“我們送送小岑公子。”

“喔,那不用。”

戚家人這才發現,岑樓是帶了私保的。

個個威武高大,見有人要把岑樓弄起來,按捺不住,上前幾步,小山一樣的堵在跟前。

戚家人沒動靜了。

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見過大世面,坐在岑樓的對面,擺起長輩的架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戚繼光?”

岑樓招招手。

私保當即将手中的文件夾遞給他。

打開藍色卷皮的文件夾,裏面是一份詳細檔案。

有人伸長脖子去看,是羅列清晰的樹狀結構圖。

岑樓好看的手指在上面劃拉,一會兒找到他的名字。

對面的老者正因岑樓的直呼大名而吹鼻子瞪眼,岑樓壓壓手,叫他等等再發脾氣,清了清嗓子,道:“你是戚容的二叔的兒子的老丈人吧?”

戚繼光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緊接着

岑樓順着手裏的文件,一張臉一張臉的對過去。

“戚容的大姑媽的女兒的兒子?”

“戚容的小舅舅的三叔?”

“戚容的再婚的姑母?”

“……”

“啊,讓我看看,這裏有個比較近的關系。”他擡眼,看着角落裏被時柏打的鼻青臉腫的戚家小輩:“你爸媽是戚容的親大伯,你是他親侄子,我說的沒錯吧?”

戚家村靠海而漁,祖祖輩輩近親連枝,說起來,大家都和戚容沾點親帶點故,但是說起真正還沒出五福的真親戚,也就那麽有數的幾門。

當年戚容靠海路運輸發家,做的是刀尖舔血的買賣,被黑過,被打過,一路厮殺過來的。

那個時候他的親戚們可也沒說幫一把扶一下的,後來戚容發家,哪個也沒少沾光。

岑樓正色起來,雙手交疊,淡淡道:“東一口西一口的這些打秋風的,可以離開了。”

誰都知道說的是誰,但誰都沒法認下。

大家竊竊,眼裏的兇光按捺不住。

岑樓像是早就聊到現在局面,拍了拍手,下一瞬,幾個身高力壯的私保當即将這些人拎小雞一樣的提溜出去。

哀嚎聲在戚宅此起彼伏,有幾個婦人坐在戚宅外面,拍着大腿不肯走。

在這一衆雞飛狗跳中,岑樓又拍出一份文件。

是戚容經過公證的關于遺産繼承的分配和法律文書。

就在當即

戚家的幾個真親戚連滾帶爬的去看那份文件,上面寫着:

【若被公證人戚容意外離世,所有遺産将由……】

一系列亢長的,令人眼熱的土地資産下,岑樓不介意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死寂

緊接着,爆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嘶吼:“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是那個被戚容寄予厚望的小輩,在花房對宋京綻欲行不軌的男人。

他目眦欲裂:“你和宋京綻是什麽關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幫他僞造的這份財産公證?!啊——!”

岑樓笑的眉眼彎彎:“別急啊。”

他又翻開一份文件,丢垃圾一樣扔進人堆裏。

所有人都去撲搶。

岑樓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褶,說:“戚先生考慮到大家為他的後事忙裏忙外,這不是分出來一部分,名單上都有,誰的和誰的,不用着急。”

那份文件上的東西,比起第一份文件,簡直就是牦牛和蒼蠅肉的區別。

仨瓜倆棗就想填滿他們的胃口,簡直比登天才難。

不過戚家那個孩子恢複了神志之後,開始能夠理性思考。

他對這份戚先生做出的遺産公證書的真實性表示懷疑,并且希望自己能夠親自去明路走一趟,以證真假。

在所有人眼裏,宋京綻,不過就是戚容閑來無事養的一個解悶小玩意,偌大産業交到他手裏,不要說經營,估計他連看都看不懂。

岑樓讓出半步來,将拓印過後的兩份文件交給他,示意他随便去問。

戚宅頓時如鳥獸般四散。

這座宅子裏,最值錢的就是那個已經長眠地下的戚容,此刻他留下來的那些東西才是第一要緊的事情。

戚容的父親祖父死于海難,祖母緊接着與世長辭,唯獨一個母親,還得了癌症在六年前離開人世,這樣算下來,戚容和孤家寡人也沒什麽分別。

岑樓細數着這位傳奇人物的一生,順着旋轉樓梯走過戚宅。

仆傭四散一空,岑樓拿一挂備用鑰匙,一間一間的去開門。

多半數的房間都是空的,唯一間采光最好的屋子,還殘存着主人生前的痕跡。

裏面有戚容絕不會使用過的另一個人的痕跡,兔子拖鞋,散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畫具,半張勾勒出細細線條的畫板。

岑樓掩上門,繼續往裏走。

入目一張大床,床邊還搭着絲質的裙子,揉搓的有些褶皺,像有人着急忙慌脫下來,腳丫還在上面踩過。

岑樓忽然想起,戚容其實是有些固板行為的焦慮的,譬如他的房間裏擺放的東西的位置,具體到陽光直射的角度,都不能容許旁人破壞半分。

但是顯然在這間屋子,看不出主人絲毫性格方面的殘缺刻薄。

甚至有幾分淩亂的可愛。

岑樓想不出除了宋京綻以外的第二個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裙子散開,像旋落下的花瓣,粉藍色的,非得要皮膚白的晃眼才能穿上的顏色。

他鬼使神差的,勾起那條裙子細細的肩帶。

抖動間,什麽東西掉到了腳邊。

岑樓打眼一掃,是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

但他此刻無心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這件裙子所吸引。

他微微佝偻下腰,鼻梁上的眼鏡有些礙事,他摘下來,扔到一邊。

那堆粉藍色的綢緞織物堆砌在他的面前。

岑樓好像聞到了什麽味道,來自這條裙子。

硬要形容的話,就像夏日裏熟透的漿果掉到地上,被鳥獸啄食幾口後的糜。爛甜香。爆發出的甜蜜引得蛇蟲蚊蟻盤旋,誰都想上來聞上一口,最好将果核再拖進洞裏,細細品嘗。

沒關好的窗戶被一陣風啪的吹開。

飛鳥被聲音吓得四散奔逃。

然而房間裏的人,只是更深、更深的将那團柔軟的綢緞埋進自己的臉上,眼睛裏的癫狂不能藏的很好,嗅過每一團每一寸,癡幻裙子的主人穿上這件衣服,衣料同膚肉摩擦,細細的肩帶挂不住窄窄的肩,他有沒有嘟着嘴巴,有些為難的将肩帶一拉再拉。

“宋京綻。”他在舌尖含過那個不可言說的名字,轉而似痛似快樂的深深喘了口氣。

“宋珍珠。”

他又出現在誰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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