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車票
車票
宋京綻一開始,是沒有打算讓岑樓知道他的計劃。
但他實在太聰明,宋京綻知道瞞不過他,與其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些小花招,倒不如直截了當告訴他。
車票是宋京綻拜托一位可愛的姑娘給買的。
他這張臉實在太具備欺詐性,當他看着誰的眼睛輕聲落淚時,大概沒有人舍得會拒絕他。那位廚傭小姐亦然。
她冒着被處置的風險替宋京綻做這件事,卻絕口不提報酬,提出的要求只是請宋京綻抱一抱她,她為此便能得到滿足。
宋京綻瘦瘦高高的身形将女孩松松攏住,他看上去其實才更像個姑娘,長長的頭發,模糊性別的美貌,最後在姑娘的額頭印下一吻,他說謝謝。
而那張千辛萬苦得來的車票最終被岑樓翻走。
他甚至不确定岑樓會不會向時柏告發他的所作所為,這一切的代價實在太過巨大,宋京綻是孤注一擲的賭徒。
在時柏不在的一個深夜裏。
不速之客敲響了他的房門。
宋京綻通過貓眼看清是誰,他開了門,不再僞裝成那副失魂可憐的模樣。
他向岑醫生問好。
岑醫生将車票推到桌上。
宋京綻剛想伸手拿過來,岑樓的指甲叩在那張車票上。
宋京綻拽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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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聳了聳肩,将自己扔進沙發裏,一語不發。
“那麽寶貝兒,現在可以談談你的想法了麽?”
宋京綻但笑不語。
岑樓摸出煙盒,在宋京綻面前晃了晃。
在得到不介意的答複後,他欲要點煙。
金屬打火機被抽走。
啪嗒
是被扣響的聲音。
淡藍色的液化火竄燒,黑暗中,他的臉龐被這細微的火光襯得暧昧又黯淡。
岑樓這才注意到,宋京綻的眼皮下有一個小小的淚痣,一點點,長得很适合被舔吻。
他擺出示弱姿态,要為岑樓點燃那顆煙。
一口煙霧被噴到他臉上。
宋京綻根本來不及躲,一道羞辱性十足的巴掌輕輕拍上他的臉:“說說,值得麽?”
岑樓扼住他的手腕。那道傷口猙獰醜陋,是過後岑樓親自縫合。
四針,針針穿過宋京綻的皮肉。
宋京綻這時又顯得很乖巧,動人的眼睛含情脈脈:“值得,我覺得很值。”
時柏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岑樓的話他半信半疑,但這次自殘的行為過後,時柏心裏的那絲疑慮便被全部打消。
然而現在更棘手的是,他确切實際的需要一個幫手。
一個能夠幫他僞造身份,逃出江城的幫手。
岑樓一度認為是戚容的瘋病傳來了宋京綻,不然那個乖得跟小綿羊一樣的孩子怎麽有勇氣和心機做出這樣狠毒的事。
當他把想法說給岑樓聽的時候,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過了半刻,岑樓在桌上摁滅煙頭。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問。
宋京綻的眼中又出現那種一知半解的情緒。
岑樓不能說的更明白了,“離開的念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宋京綻仰頭考慮半刻,才堅定回答:“很早吧,戚容還在的時候就想了。”
岑樓說:“那個時候為什麽不跑呢?”
宋京綻歪頭想了想,那雙美麗的眼睛空洞洞,沒有內容。
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久到岑樓覺得宋京綻是不是睜着眼睛睡着了,他才說:“可能是怕戚容死掉。”
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有猶豫,就覺得有人會為他死掉。
或許再有另外一個人在場就會嘲笑他的天真,但岑樓知道,這是事實。
或許他從頭到尾都想錯了,宋京綻并沒有表面上的這麽脆弱易碎。
但因為這張臉,多數人下意識就會想将他保護起來,這個美麗的易碎品,應該藏在大房子裏,鑄個金屋都不為過。
“想去哪裏呢?”岑樓今天實在有些話多。
宋京綻也沒有不耐煩:“海邊。”
他輕輕笑起來,岑樓才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下的淚痣更像一顆小小的星星。
他說:“海邊有貝殼呀。”
岑樓拿過那張車票,總在口袋裏揉搓,那張車票已經有了舊舊的折痕,但因為主人的愛惜,才顯得沒有那麽像垃圾廢紙。
車次被火焰吞噬,像那張遺産裁定書一樣消失在空氣裏。
再也不見。
岑樓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來,像一個騎士親吻公主一樣輕吻他的手背,“或許你更想要一座海島。”
岑樓像這世上多數愛着宋京綻的男人一樣的喜歡他,但他與他們不同的是,不管是戚容還是時柏,他們在得到宋京綻的前提下都不會給他以自由,他們一定折斷宋京綻的翅膀,看着他不能飛走,只能依偎在自己身邊才能安心。
而岑樓從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這只小白鳥能夠好好活下去。
真正定下來要離開的那天,是他出事後的第三個月。
此時已經入動,別墅裏的地暖燒的很熱,宋京綻甚至不需要換掉身上單薄的衣裙。
時柏驅車來接他。
他的風衣上落了一片一片的雪花,又因為身上的溫度而洇濕散開,打濕肩膀。
他在樓下暖了一小會兒,等身上的溫度不至于冰到宋京綻才上樓。
樓梯對面是巨大的聖母瑪利亞雕像,慈憫美麗。
時柏并不信西方神學,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就快步上樓。
他擰開門把手的時候,宋京綻剛剛洗完頭發。
許久沒有修剪,他的發絲更長了一點。
宋京綻的頭發和他的人一樣,沒脾氣的軟,可能是天生的卷曲,使得那頭蜿蜒的長發更具風情的美麗。
時柏接過他手裏的毛巾,一點一點,将他發絲上的水滴都擰幹淨,處理的很仔細。
這個料峭涼薄的男人,終于也學會怎麽照顧一個珍稀的易碎品。
他會從下開始為宋京綻的發絲塗上精油,不放過一點地方,像之前的每一次,處理的格外認真,仔細,像在做一篇重要課題的論文。
為他将頭發吹幹後。
時柏轉到他身前,在床下半蹲着,與他的視線平齊:“你害怕那些傭人對不對?”
聽到這句話,宋京綻的身體微微瑟縮。
時隔多日,時柏終于從蛛絲馬跡中察覺了宋京綻害怕回到香山別墅的原因。
他說:“我不會叫他們跟傷害那只麻雀一樣的傷害你。”
他輕輕吻過宋京綻的眉心,做在宋京綻看來已經是無用功的承諾,“我不會再叫任何人有傷害你的機會。”
他沉默地摩挲着宋京綻的手腕。
那裏已經結痂變好,只是留下一道猙獰醜陋的疤。
他覺得自己是矛盾的,他一面心疼宋京綻,一面又痛恨他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
這些日子,宋京綻已經從最開始的一言不發到現在可以短暫回應他的話。
他垂低低的睫,天真的眼睛半斂着。
在征得心理醫生岑樓的同意下,他今天要帶宋京綻出門。
這是繼來到這座別墅之後的第一次外出。
他穿的很薄,下樓時小腿甚至都在打顫。
他不可避免的對外界感到陌生和恐懼,他能依靠的只有此刻在身邊的這個男人。
時柏看出他的緊張和不自然,他解下身上的大衣,蓋到宋京綻身上。
對時柏來講正合适的衣服對宋京綻就過大了些,已經能夠蓋住腳踝。
他将宋京綻抱起來,又輕輕颠了颠,發覺還是很輕。
因為他突然的動作,宋京綻小聲驚呼了一句,嘴巴長成圓圓的形狀,很可愛。
時柏告訴他要抱緊自己,不然就會樓梯直接滾下去,把臉蛋摔毀容。
于是宋京綻緊緊抱住時柏的脖子。
他身上很好聞的熏香味飄到宋京綻鼻間,他打了個噴嚏,鼻尖有些紅。
時柏頭也不回地抱着他往外走。
宋京綻在時柏背對着的樓梯口看見了岑樓,他舉着紅酒杯,用口型對他講:
約會愉快。
宋京綻回頭,沒有再看他。
湖面結了淡淡的冰,像時柏的眼睛,宋京綻總也讀不懂。
依舊是助理開車,這個性格與時柏好像胞生的男人,依舊沒有被時總安排的高強度工作累倒。
他透過後視鏡看到後面兩個人。
這次距離他看到宋京綻已經過去很久,他依舊沒有變,還是那麽美麗,還是那麽孩子氣。
助理每天被壓榨的休息時間裏就有他的罪魁禍首。從時景到教堂別墅這段路,他跑的比狗都數。
那個直到三十歲才情窦初開的男人,不計時速和晝夜,跑這裏跑的比初戀的男高中生還要勤快。
此時,
他看到他名義上的老板用一只手在抱宋京綻,另一只手在摸內袋。
他知道那裏有一顆價值斐然的紅寶耳墜,相傳的相傳是上個世紀的東西,有逆轉時空的美麗傳說,他上周剛剛以超出第二位買家一千二百萬的價格拍下,給這位戀愛腦boss的年輕愛人。
但他不能再繼續看了。
因為後座隔板被升了起來。
他在內心暗暗挖苦,随即收回分出的心神,好好開起車來。
隔板後
時柏摩挲着他的耳垂。
那裏幹淨,潤白,沒有被耳釘洞穿的印記。
他丈量過後得出結論,可能紮進去宋京綻會吓得哭出來。
他真的非常怕痛,這點時柏不能更知道了。
此時此刻
汽車行駛在平整的柏油路上,車內靜谧無聲。
時柏忽然抛出一個令宋京綻猝不及防的問題,他說:
“你愛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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