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拜托，我用什麽立場……”

我尴尬地移開目光笑了笑，可卻還是被他盯到頭皮發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完。兩條腿甚至不受控制地做好了起身離開的姿勢準備，于是下一秒我扔下了那碗完全沒碰過的咖喱烏冬面，逃也似的消失在食堂裏。

天知道我有多讨厭做決定，自己的事情我都決定不了，怎麽可能替別人做決定。

飛奔的我在走向食堂的人群中逆向前行，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我只是覺得那個當下我不應該出現在他面前，以至于分不出任何精力思考他向我問出那個問題的目的，也許人家真的只是為了租金的事情在問室友呢。

而我顯然不會注意到黛看向我背影的神情，像是一種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失望，明知道會是什麽結果，但還是選擇了将問句抛出來，他想他确實也有過一瞬間的期待，只不過時間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罷了。要是我能立刻坦率地用“YES”或者“NO”這種形式來回答的話，那可能也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了。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黛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地眨了眨眼，接着便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他将報名表塞進背包裏，又伸手把餐盤拉到自己跟前，安靜地坐着吃完了那碗冷掉的烏冬面。

可惜習慣性逃避并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內心的平靜，還有誰不知道我其實是個十足沒出息的膽小鬼嗎。

我原以為只要把頭埋進沙子裏，我就能像轉文科時那樣迅速脫離出令我無措的境地，然而下午的課教授在講臺上說得激情澎湃，每個字卻都像是從我頭頂上飄過去了一樣，沒有一個字跑進我的腦袋裏，書本上的要點也一樣從眼前滑過，沒有一行能滑進我的記憶裏。我嘗試了很多次找回我的注意力，統統都失敗了，若不是要鎖門的助教提醒我就要關燈了，我根本不知道早已下課。

一邊說着抱歉一邊走出教室，我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到現在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黛的新消息，這讓我多少松了口氣。我逐漸覺得他說不定就只是随口一問呢，是我自己想太多把這件事看複雜了。

畢竟我們又不是什麽特別的關系，對吧？

是的吧，我只是單方面知道他是我的忠實讀者，只是切實被這份讀者的喜愛感動過。

退一萬步來說，我也不過讓他扮演過兩次我的男朋友，不過扛着他去過一次急診室，不過在手機上存了一張他的半/裸/照，我們不過是朝夕相處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一百多天，如此而已。

這算什麽特別的嗎，難道有特別到需要參考我的意見嗎？

無意間走到了咖啡屋，我并沒有在老位置上看見他，推門進去時三井就和我說：“真是少見，他前腳才走你後腳就來了。”

“是嗎……”我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走到吧臺邊俯身趴下問道，“三井大哥，你這裏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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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滿二十歲的小屁孩別胡鬧。”三井對着我擺了擺手。

“那應該也不會有煙吧。”我托腮嘀咕道。

“小小年紀又煙又酒的，家裏媽媽要傷心的。”不過三井說着還是拍了拍胸前的口袋，給我使了眼色，我便立刻領會到意思鑽過吧臺跟着他來到了店後門。

兩手接住扔來的一根煙，我先是笑着道謝，而後按下打火機将火苗湊過去，三井微微搖頭拒絕，自己別過臉點燃煙，然後開口和我強調：“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我也是。”

“大哥你真聽姐姐的話。”我随口調侃。

“這是尊重。”三井糾正道。

“好的，是尊重。”我連連點頭。

“所以說你們倆果然是發生了什麽吧？”三井倚着後門弓着身子，擡眼瞥向我。

“哎呀我們能發生什麽？”我心虛地看天又看地。

“一個心不在焉呆看着電腦坐了一下午，一個一進門就和我要酒喝。”三井壽聳聳肩，“你說呢？”

“他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我預先讓開了兩步遠才說道，“瘾犯了。”

預測正确，我順利躲開三井要送給我的一個爆栗，嘿嘿笑了笑，仿佛真的沒發生任何事一樣。

“真沒什麽啊？”他眼裏滿是懷疑，接着舉起夾着煙的左手說，“前輩可以給你一支煙的時間，說吧。”

笑容凝在了臉上，我撓了撓後腦勺，支支吾吾說：“我就是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怪？”三井立馬好奇了，直接拉過我一起坐在了臺階上，讓我仔細講講。

我動用了多年寫作的經驗，盡量避開所有容易被誤會的情節，但是又言簡意赅把所有關鍵內容都解釋清楚，最後說：“所以普通室友需要被問到這種問題嗎？”

剛剛還一副長輩模樣要聽我訴苦的三井壽露出了難以名狀的表情，我說不好他這是什麽意思，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大哥你只是想聽八卦吧？”

同時，我也這麽問出了口。

“多聽這種故事有助于永葆青春。”三井把煙頭塞進滅煙袋裏，像個大叔一樣捶了捶膝蓋站起來，動作和那副不顯年紀的臉很不搭調，擡手搭在門把手上時他補上一句，“普通室友是不會回答不出這個問題的，天黑了早點回家吧小屁孩。”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也撚滅了香煙，無可奈何地向公寓走去，三井大哥說的那句沒像下午時教授那些話一樣離開我的腦子，倒是随着我每一步愈發深刻，我不可否認，它确實戳穿了我的逃避的實質。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拒絕了和認識的任何人建立最富有可能性的關系，我當然知道人和人之間可以走向任何一種結局，只是我覺得那之中有很多結局與我無關，我不需要得到額外的愛也一樣活着，也一樣活得很有意思。

更何況那是黛千尋诶，這種24K純宅男怎麽可能會喜歡上我，說他暗戀カスタード還差不多。

靜悄悄打開門鎖，我先探了個頭，客廳裏沒有開燈，這非常好，我只要慢慢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地且不讓任何人注意到，溜進房間裏就萬事大吉——啊啊啊啊啊！

貓着腰走路時撞上了什麽又軟又硬的東西，我立馬慘叫出聲，壯起膽子摸了兩把，還擡眼和這位不知名物體對視了，微弱的窗外燈光照出了那東西眼裏的愠怒，仿佛下一秒要把我吞進肚子裏似的。

我縮回踩上地板的腳，再次退到玄關，兩手舉過頭頂：“真不是故意揉你胸肌的。”

而他一句話沒說只是走下來，一步步朝我逼近，在兩個人即将碰上的時候他終于停了下來，一只手鎖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護在我的腦後，迫使我又後退了兩步，直到撞上了門，

“你可能沒注意到，其實我是個沒有耐心的人。”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帶着熱氣輕輕掃過我的臉側。

“從小我就做不了重複的抄寫作業，打籃球打到後面沒有起色也不想打了，因為懶得找bug所以寫代碼都只想一遍過。”

他停頓了一下，一陣嘆氣後繼續說。

“所以我真不知道我是怎麽做到的，忍你忍了這麽長時間。”

我愣住了，原來他有這麽讨厭我嗎。

“怎麽會一點點都沒感覺到？”

他手上用了力氣，我的手腕有些發麻，試圖掙脫卻只得到了被鎖得更緊的下場。

“你要我感覺什麽，你這是要謀殺我？”

我瞪圓了眼睛左看右看。

“你……”他很明顯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只好先松開我的手，搖着頭轉過身，在我剛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轉回來，“請你現在好好感覺一次。”

溫軟的觸感突然間貼上了我的唇，第一下很輕，第二下稍稍用力，第三下仿佛要引我窒息一般，狹窄的玄關成了我此時的牢籠，再也逃不出去了。

“請你感覺……我究竟有多喜歡你。”

這喃喃聲明明藏在了親吻之間，卻清晰地跑進了我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