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這日清晨五點多的時候，通宵趕稿的我偷偷躲在陽臺抽煙，又一次和似乎也沒有睡覺的黛千尋相遇，不過是咖啡機的聲音提醒了我屋子裏還有另一個活人。

我轉過頭看到他手拿杯子一臉茫然，還十分禮貌地對着我點了點頭，看起來似夢非醒的。等着煮咖啡的功夫，他也來到了陽臺，學着我的姿勢趴在了欄杆上，站在上風口的我手裏的煙撲了他滿臉，他竟然也不嫌棄。好在我還有點良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挪到我右邊來。

本着沒話也要找些話說的壞習慣，我最終沒按捺得住好奇心開口問道：“你很缺錢嗎？”

真不是我的偏見，怎麽會有年輕人幾乎所有的休息時間都在兼職，雖然我知道買周邊漫畫輕小說這些都需要錢，但是以這家夥的時薪來說，根本不需要忙到程度。

我是說，一連兩三天不睡覺這種程度。

“不缺。”他搖搖頭。

“那你倒是好好睡個覺啊。”我真像個操心的家長。

“生活習慣上我們就不要嘲笑對方了吧。”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手裏的煙，食指又敲了敲咖啡杯沿。

“好吧，你說得對。”我抖了抖煙灰，整個人趴得更低了一些，緩緩吐出白煙自言自語似的說着，“真不好意思呀，我是個壞榜樣。”

說話間，不遠處的天空被日光破開了一條口子，我想就快日出了，最近我習慣了等待太陽完全升起再睡回籠覺，每到這時候，時間通常過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都有平時的十倍長，就好像新的一天來到我們面前時，總帶着猶豫和遲疑。

“你在這裏看過日出嗎？”我問他。

“沒有，”他回答，“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你這種通宵之神沒看過日出？”我看向他眨了兩下眼睛。

“有什麽值得看的嗎？”他又反問我。

“體會一種‘新世界誕生’的感覺，”我收好煙頭，搓了搓手指，兩手攤開畫了個半圓微笑着說，“這不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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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夜神月嗎，新世界的神？”黛對我的表演毫不買賬。

“喂。”我拉下臉用手肘去撞他。

他靈巧地躲開了，轉身進了屋子裏，我聽見了倒咖啡的聲音，不懂自然之美的理科男真是無趣啊，讓我自己一個人看完這後半程日出吧。在我以為他又要回房間的時候，他居然幫我也倒了咖啡，走回我身邊。

“謝謝，”我接過來，然後示意他看不遠處，“太陽總是會在那兩棟樓中間慢慢向上移動，動一下就遮住幾扇窗，很有意思。”

“哦。”他應聲順着我的目光望過去，而我正呆呆地數着窗戶格子，并不知道其實他在看我。

冷不丁地，我聽到他說：“其實我爸不同意我來東京。”

短短一句話就回答了我一開始由于好奇心而提出的問題，我埋頭喝了一口咖啡，上唇沾到一圈奶泡，含糊着開口道：“所以家裏斷供了啊。”

“他們覺得我應該出國的，offer也收到了。”難得聽到黛和我提到他自己的事情，我的注意力就全部從日出上移到了他身上，我側着身子歪頭等着他繼續說，結果等了一會兒，他只是盯着我的臉看，沒有再說話。

“就這樣？”我也盯着他。

“就這樣。”他點頭，停頓了幾秒後突然叫我，“真弓。”

“嗯哼？”我挑了挑眉毛。

黛把手裏的咖啡杯放到一邊，接着稍稍彎腰向我靠近，擡手用指節擦了一下我的嘴唇，在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反過來擦了第二下，并把沾了奶泡的手指舉在我眼前：“你看。”

來不及思考這個動作是不是超過了一般室友的界限，我也忽略了自己泛紅的臉頰，只是立馬用袖子蹭了蹭他的手，同時責怪道：“随便動手動腳的，你和我說一下不就好了。”

“那這裏還有點，左邊。”黛很聽話地指了指。

“這裏？”我摸了摸嘴角，似乎沒找準位置。

他便又伸手過來，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而後說：“這下沒了。”

“可日出也結束了。”我胡亂擦了一通，懊惱地嘆了一口氣，“有意思的部分沒看完，都怪你。”

“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黛笑了笑，他轉身離開陽臺，這次是真的要回房間了。

只不過我的好奇心還在發揮着作用，于是我拿起杯子追上去：“所以你的offer是什麽學校？”

“隐私不答。”他輕哼一聲。

“我說你點頭搖頭就行，好不好嘛？”我放下杯子，雙手合十。

他回過頭給了我一個“好吧”的眼神。

“美國的？”

他點頭。

“東部？”

他又點頭。

“H開頭？”

他終于是搖頭了，我松了一口氣，看來他還算是個正常人類。

“所以是M？”

他再次點頭，接着開口回：“所以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大作家……的助手？”

被他這一個停頓吓得整個人都清醒了，我立馬瘋狂點頭說：“非常感謝黛先生接受采訪，祝你好夢，晚安，啊不，早安！”說罷我兩腳抹油先行溜進房間，背靠着房門喘氣的時候我才開始驚訝剛剛的對話，他說他拿到了什麽學校的錄取通知。

M？MIT？麻省理工？

如果我是他爸爸的話，我一定也會氣瘋，這個男人好可怕，怎麽會放棄那種學校，來我們這裏啊。

大約是這晚得知的情報太勁爆了，以至于後來的我看到他走在東海校園裏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在他的頭頂寫上一行別人看不見的稱號——差一點就進了麻省理工的神。而我也本以為這件事到這裏應該就結束了，直到數學分析課最後一節課結束後，任課老師将我叫住。

我當時還在想，為什麽要找我，我每節課都來了，我每份作業都交了，我只是一個被迫為了學分選了這節課的可憐學生，為什麽結課了還要來找我，周五不是就考試了嗎？

結果老師只是拿出了一份交換項目的通知書，我低頭瞥了一眼上面幾行字，疑惑地看向他：“這個項目是計算機科學的的，老師，我是歷史學系的鹫尾真弓哦。”

“我知道，今天黛是不是沒來？”他面無表情地問道，當我猶豫着是不是應該幫他找個借口的時候老師又又繼續說，“你把這個拿給他，系裏大一只有一個推薦名額。”

“我？”我再次疑問。

“這小子成天見不着人，課代表說你是他女朋友，記得提醒他下周一之前交。”老師說完就離開了教室。

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還不知道怎麽消化這句話。我怎麽不知道這段烏龍都傳到他們情報理工部了，而且怎麽會是麻省理工，他還真是和這學校有緣分。我又仔細看了看通知內容，交換時間是從明年一月初到八月底，至于項目的名稱我就看不懂了，下面的參考書目我也不懂。反正，這意思就是他得離開日本了吧。

我拿出手機拍了一下這張通知給他發了過去，編輯文字內容時卻覺得說什麽都挺奇怪的，删删改改好半天，最後只發出去一句：“好厲害啊，你是神吧。”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信，我便先一個人去了食堂，準備今天中午吃咖喱烏冬面。端着餐盤找空位時，在角落裏發現了睡得不省人事的黛，他面前擺着三明治的空盤，估計是吃早飯的時候直接睡過去了，完全錯過了數分課。

“醒醒，醒醒，”我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又彎腰湊在他的耳邊，“黛，該起床了！”

“嗯……”掙紮着擡起頭，黛回頭差一些和我蹭了鼻尖，幸好我後退的速度夠快。

“已經中午了，我的好室友。”我走到他對面坐下。

“是嗎，”他揉着眼睛，艱難地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的人，“我沒注意。”

“你要吃嗎，幫你點？”我指了指碗裏的烏冬面，見他伸了個懶腰搖了搖頭，便從包裏拿出了那份通知，“那你應該也沒看手機了，這個是老師讓我給你的。”

在他皺着眉頭看通知的時候，我又跟着嘀咕道：“你要去那麽久的話，整租的話月租是多少，還是我再去找個合租室友，唉我都習慣跟你住一塊兒了……”

“你希望我去嗎？”沉默着把通知看完，他好像是完全醒了。

“我？”我放下了筷子。

“我想知道，你希望我離開嗎？”黛的語氣正經得我有點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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