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浮生若夢

浮生若夢

葡萄架下的女人穿一件莫代爾棉背心長裙,風乍起,顯出她瘦削的身形。

一頭大波浪卷慵懶至極的垂落,唇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那雙圓滾滾的眸子,此刻微眯着,空洞渙散。

餘歡靠在躺椅上,看樹影婆娑,月亮彎彎。六月份的天色到了七八點還不見黑,月亮出來的也早。天空是海水一樣的藍,雲被風吹散,朵朵不一。

他們同居了三年,初來之時,她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

是有一天,他按住她的手在一份協議上簽字。

他叫周懷安。她是餘歡。他總是疊聲叫她,“歡歡。”她聽得一陣陣惡寒,連名帶姓咬牙切齒的叫他,恨不得伺候了他十八代祖宗。

這棟別墅,只是簡單的三層。別墅內有一位專門負責做飯打掃房間的吳媽,她看來已有五十多歲,但身體健朗。有一位趙司機,往日裏接送周懷安,她見過幾面。再有,便是門口的兩個保安。皆是皮膚黝黑的大個子,足足高了她一頭。

她問過許多次,她是誰?但他從不說,後來她就厭棄了發問。

“嘔!”餘歡痛苦地垂下頭,已經連續很多天,胃裏翻攪的難受,一陣又一陣的幹嘔。

餘歡在網上仔仔細細查閱了很多資料,又問了專門的網上醫生。最後算過日子,琢磨着她十有八九是懷孕了。

餘歡清楚,她不能問周懷安,是否要這個孩子。這一次,她只能铤而走險。

只是偏偏趕上汽車鳴笛聲驟然響起,餘歡暗罵一聲,周懷安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時候回來。她難得下定決心,最是不能見到他那張臉。

周懷安大步走來時,餘歡仍舊安逸的靠在躺椅上。倒是他身後跟來的那人,餘歡瞥了一眼,便眼睛放光,倏地站起身來,盈盈一笑。

那人與周懷安差不多高度,白襯衫搭配白色休閑長褲,勾唇淺笑時,說不出的儒雅溫潤。比着周懷安小麥色肌膚,他那一張白色的面皮,正正是貴公子可得,書生也可得。

餘歡只差化作小狐貍奔到人家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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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安一眼便望見餘歡立在葡萄架下,瞧見她身上的衣服,不免蹙了蹙眉,脫下黑色西服外套披在她肩上。

餘歡一低頭便望見腳上的拖鞋,來人卻是分毫不介意一般。

“你好!我叫雲舒。雲朵的雲,舒暢的舒。”他溫潤有禮的沖她伸出手。暗忖,果然是金屋藏嬌的美人,鮮少見光,皮膚蒼白。但,美人就是美人。

餘歡臉頰微紅,深吸一口氣,鎮定一笑。“我叫餘歡,很高興認識你!”

她是真的開心。

周懷安望見她眉眼裏的笑意,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他從未帶人來過這裏,這是第一回。歡歡是真的開心。他也就錯過她微紅的臉頰,告誡自己,不要計較。

一整餐飯的時間,餘歡都埋着頭,深深地糾結。若非她有了周懷安的孩子,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實在是太想勾引了。

餘歡剛這麽想,立時便這麽做了。

周懷安出門接一個電話,餘歡迅速伸出柔軟的舌尖掃過唇畔,以使嘴唇看來盈潤有光澤,不幹澀蒼白。

她的眼睛本就黑亮,一眨一眨的便愈發靈氣四溢。特意跌進雲舒懷裏的時候,周懷安剛剛巧挂了電話回來。

餘歡一雙細長的手臂,妥妥的環着雲舒的脖頸。她附在他耳邊低低地喘氣,嘴唇張了張,卻什麽都沒說。

周懷安大步走來,拎了她就往樓上走去。餘歡被他強硬拖着,手臂幾是要斷掉。倉皇間,仍是回過頭沖樓下的男人微微一笑。

餘歡本想對那男人說,“救我!”或是“幫我!”。可是轉念一想,又覺着沒必要。物以類聚。只消看着周懷安不痛快,她痛快就是。

周懷安滿眼腥紅,眼眸深沉的可怕。他将她一把丢在床上,就欺身壓了上來。身上的衣物很快就撕碎,餘歡無比驚悚的後退。身子抵住床板時,才知無路可退。

餘歡從未見過這樣的周懷安。從前便是兩人歡好,他多半也是溫柔的,不曾傷到她。這一回,卻是要撕碎了她一般。

餘歡擡起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小腹上,終是在他咬破她的唇時,扯着嗓子沖他吼。“周懷安!我懷孕了,你不能碰我!”

周懷安果然停下,無比震驚的看着她。随即斂下眸,拎起地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離去。

沉悶的關門聲響起時,餘歡不由自主的顫抖了兩下,一雙眸子空洞無光,嘴唇卻殷紅泛血。是呵!荒唐事後,他衣冠楚楚,她殘破不堪。

餘歡很快就知道了周懷安震驚的緣由。她赤腳路過他的書房,清澈的聽到雲舒的聲音。

“我沒看錯吧周懷安?三年了,你沒有碰過她?那她怎麽懷孕的?”

餘歡輕易分辨出雲舒抑揚頓挫的口氣。這是周懷安第一次帶人來這裏,必是十分親近的人。他沒必要同雲舒撒謊。

餘歡愣愣的站着,直到周懷安推門出來。

周懷安上前一步,意欲将她抱回房間。餘歡猛地退後一步,躲開他的手,幾是落荒而逃。

他沒有碰過她?從來沒有?那麽……那些夜晚和她歡好的人,會是誰呢?明明這裏,只有他們兩個。

餘歡捂着腦袋,不敢再想下去。從來都很清晰的記憶,于一瞬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可感覺是真實的。她只知道,應該是周懷安。卻從未想過,這種以為,是否是她的自以為是?

餘歡躺在床上,始終無法安眠。夜漸深的時候,周懷安進來。餘歡驟然清醒,她常常失眠,夜間視物狀态極好。房間裏一盞燈都沒開,她仍舊能夠清晰分辨出他的輪廓。

他看來異常疲倦,眉心緊蹙,似有憂心之事。

他有煩心事,關你什麽事?餘歡輕蔑一笑,随即阖上眼。暗忖,這孩子的事還不知怎麽辦呢?她倒有閑情操心別人!

床側微微塌陷,餘歡依舊閉着眼,呼吸平穩,心率正常。

額上突然傳來溫軟濕潤的觸覺,餘歡猝然睜開眼,圓滾滾的盯着一旁的男人。

他倒好,唇角微勾,即使在暗夜裏,仍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周懷安!”餘歡咬牙切齒的盯着他。

周懷安眸中閃過一絲痛楚,唇邊笑意卻是愈濃。他張了張唇,也不管黑夜裏她能否看得清。“歡歡,早些睡吧!明天……我叫醫生過來。”

餘歡白他一眼,不覺解恨,索性阖上眼,不再理他。

次日清晨,周懷安剛吃過早飯,便被一通電話叫走。餘歡悄悄舒一口氣,不必想也知道,周懷安必定是要拿掉她腹中的胎兒的。

一直到傍晚,餘歡撥了周懷安的電話。無人接聽。她記得他說過,這是他的私人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如是無人接聽,必定是正有要緊事,開了靜音。

餘歡放下電話,唇角揚起一抹笑意。慢悠悠的走到二樓的卧室,關了所有的燈,拉了窗簾,确保房間一片漆黑,這才小心翼翼的拉開抽屜,翻到裏面的盒子。

餘歡施施然下樓的時候,吳媽一早準備好了飯菜,她方才便說了沒胃口。這會兒卻來了興致,端坐在桌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咀嚼着。

她素來喜愛辛辣刺激的食物,吳媽做的飯亦合她的胃口,只是今日,反胃反的厲害,努力往下咽,也還是沒能吃幾口。

餘歡不動聲色的将掌心的粉末撒到兩只杯子裏,裏面是白水。

餘歡走至院門,與那位保安招手一笑。“保安大哥,去裏面坐坐吧,一直站着不累麽?”她一雙眸子一眨一眨的,甚是無辜。

“多謝小姐關心,這是我們的工作!”兩人異口同聲,一張臉緊繃着,瞧都沒瞧她一眼。

餘歡冷哼一聲,踢着拖鞋走到一人面前,低聲說了一句話。随即走到另一人面前,說了一般無二的話。兩人果然乖乖地随了她的步子走進客廳。

周懷安凝着視頻裏的女人,兩個高大的保安滿臉驚悚的跟在她身後,不由抿唇笑了笑。只可惜,她的聲音極低,他只瞧見她的後腦勺,卻不知她到底說了些什麽。

視頻轉回一樓的大廳,餘歡笑意盈盈的遞了兩杯水給他們。那兩人推脫了半晌,仍是推脫不過,只得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周懷安瞧着,倏地瞳孔緊縮,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便乘了專用電梯下樓。

但願,不要如他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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