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養崽
養崽
到了年節前夕,舒梵終于有了較長的一段休沐期,在衛府多滞留了些時日。
自周家搬遷到京城後,周青棠一有閑暇就過來找她。
周家的府邸在太白街往西百裏處的天橋下,毗鄰雙江河,一到秋冬門口的兩棵柿子樹便會開花結果,沉甸甸地挂滿枝頭,猶如垂着無數小燈籠。遠遠望去橙黃一片,很是喜慶。
舒梵就問過周青棠這是什麽品種,為何花期這麽長。
“不知呢,這是淩雪姐姐送的,回頭我幫你問問她。”周青棠道。
舒梵沒實在沒想到她和衛淩雪還有交情,便不着痕跡地多問了兩句。
周青棠沒什麽心眼,自然一五一十全告訴了她。
舒梵這才知道衛淩雪一直在長安貴婦圈裏活躍,與不少貴婦小姐都有交情,經常舉辦什麽茶會、馬球會的,手裏也有不少田産鋪子。
她不是衛敬恒親女,父親又于衛家有恩,出于名聲考慮,衛敬恒也會優待她。她利用這一點為自己百般籌謀、與京中權貴命婦往來也在常理。
這麽想,舒梵便沒有什麽意外了。
只是她猜不透衛淩雪忽然和周青棠走這麽近的原因。
之後接觸了幾次,發現衛淩雪不止對她和周青棠客氣,對其他人也一樣,似乎并不因旁人身份高低而輕慢或巴結,一顆心才落回去。
周青棠現下裏卻有一件煩心事。
“我今年不過十六,用得着這麽早議親嗎?”說起來她就有氣。
這日用膳時,她氣得就差把碗裏的米飯戳爛了。
舒梵和衛淩雪陪了她将近一個時辰,聽她不間斷的颠三倒四的唠叨,隐約拼湊出了大概。
她此次議親的對象是英國公的小兒子劉善。
這英國公是曾經被廢黜的先帝寵妃劉貴妃的兄長,昔年劉貴妃因巫蠱案被廢黜幽禁時,英國公一家也受了累,不但被削爵還被趕出了長安,俨然成了京都名門圈子裏的笑柄。
可新帝登基後,這種情況就變了。
劉貴妃是新帝養母,又有患難之情,新帝不顧太後反對,一紙诏令就将劉貴妃尊為貴太妃,還恢複了英國公的爵位,将他們一家重新接回了京都。
如今,英國公府備受寵愛,俨然是聖上眼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只是這一家子離京多年,蟄居幽州苦寒之地,英國公又空有爵位無實際才幹也無官職,在勳貴人家眼裏還是上不得臺面的。
這便有了和周家議親之事。
論家世和聖上恩寵,英國公府自然更勝一籌。但周家是書香門第,周思敏又在京中任要職,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也不失為良配。
只是,周青棠聽說那劉善是個走狗遛鳥的纨绔子弟,對這樁婚事實在不喜,這才拉她們二人相商。
衛淩雪是個圓滑的人,嘴裏千般安慰,可說來說去也只用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傳聞未必是真總得見上一面才知好賴”的話來搪塞,實際的法子半點沒出。
舒梵自然也不敢随口貶低英國公的嫡子,且也覺得衛淩雪說的不無道理,便道:“你與他也不熟,未必如傳聞說的那般。”
周青棠只好道:“那好吧。”
隔了兩日又叫人把她們找了來。舒梵和衛淩雪下馬車時明顯都怔了一下,說起來這也是長安城裏有名的一處地方,朱雀橋邊人流如織,不遠處便是停泊在岸邊随浪沉浮的花船。
粗略數了數,足有數十只之多,碼頭上人聲鼎沸,更有花娘在招攬游客,嬉笑宴樂之聲不絕。
“放蕩不堪的登徒子!和我議親不過兩日!”周青棠快咬碎一口銀牙,不由分說拽着她們沿着岸邊往西走,直到一條巨大的花船前。
此處和別的花船不同,船頭只亮着兩盞紅燈籠,船下另有侍衛肅立,瞧着氣氛和剛才那些花船不同。
“我聽說這等花船都是有背景的,我們還是不要去鬧事為好。”衛淩雪道。
舒梵不是個怕事的人,但也覺得詞句不妥。可話根本來不及出口——
“你膽子怎麽這麽小?”周青棠甩開她,“那我和梵娘上去好了。而且我們又不是去鬧事,只是去找人。”
她這樣說衛淩雪也不好說什麽了,被裹挾着上了船。
“三位小娘子,來錯地方了吧?我們這兒可不接待女客啊。”一位衣着華貴的半老徐娘緩緩上前,纖纖十指往後随意一點。
燈籠燭火映照下,“春江花月”四個字赫然刻在牌匾上。
花船雖不似什麽窯子勾欄卻也不是什麽雅地。
舒梵和衛淩雪都有些臉紅。
舒梵拉了拉周青棠的衣角,周青棠卻有自己的打算。
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她非要讓劉善下不來臺好退掉這門親事。
最好他識相點自己去退。
說罷竟不管那女人勸阻,直奔花船二樓。
她早得到消息,自然輕車熟路,很快就摸到了船尾的一間廂房前。等舒梵和衛淩雪趕來時,她已經沖了進去。
屋內原本有人在交談,登時安靜下來。
原本怒氣沖沖的周青棠也愣住了。
和她想象中淫-糜浮浪的場景不同,屋內陳設簡單,也并無妓子在側,屏風後約莫坐着三位男子,其中一人便是劉善。
可他只是站在一側奉茶,神情恭謹而謙卑,一點也不像她平時認識的那個趾高氣揚的纨绔子弟。
另兩位年紀稍長,一人相貌清雅而俊美,一雙桃花眼非常勾人,氣質卻很是沉凝,目光随意掃來時便讓周青棠微微一凜。
原以為此人容貌已是她生平僅見,直到她看到最左側的這位男子。
他衣着是三人中最樸素的,修長的手微微握拳搭在桌上,除了拇指上那枚玉扳指外身上并沒有別的配飾,面白如玉,神色冷淡,卻是說不出的清貴不凡,昳麗雍容。只端坐在那邊,就如高臺明月般令人不敢直視。
周青棠隐約覺得自己好像闖了禍。
新帝登基後,嚴禁官員狎妓,除了以正不良風氣外,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遏制官商勾結、結黨營私的亂象。梁時便國庫虧空,財富大多集中在江南一帶的士紳和豪強富商手裏。
她曾聽她父親說過,這種花船明面上是尋歡作樂之地,其實是各種消息往來、彙聚各種黑暗交易的場所。
那個相貌清雅的青年看向身邊端坐着的那位,似是在請示什麽。
那位還沒說話,周青棠就感覺渾身發冷,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則京中秘聞。
原吏部侍郎的小女兒出于好奇,女扮男裝混入一艘花船上,翌日卻被發現浮屍河上,都說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東西、得罪了權貴。
原吏部侍郎到處鳴冤,結果卻是蚍蜉撼樹,連官職都丢了。
“你來幹什麽?!你這個潑婦!別說你我沒有婚姻之實,就算有什麽也輪不到你來管老子!”劉善忽然暴起,推搡拉扯着就要把周青棠拽了出去。
“你這麽急着趕人作什麽?”崔陵輕笑,叩一下桌面,“把人留下,我且問她兩句。”
“崔大人……”劉善額頭滲出冷汗,小心翼翼道,“她……她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娃娃……我保證她什麽都沒聽到,請您高擡貴手。”
崔陵面色毫不動搖,垂眸把玩着手裏的一只酒杯:“你保證?你拿什麽保證?拿英國公府三百多條人命嗎?”
輕飄飄一句話,頓時讓屋內氣氛降至冰點。
舒梵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皇帝,再聽到劉善口稱“崔大人”,京中姓崔且身居高位的年輕士子,便只有出身隴中頂級士族博陵崔氏、時任中書令的崔陵。
據說他自幼便有“文曲星在世”的神童稱號,善作詞,以辭藻華美詞風犀利着于文壇,幼時便進士及第,被先帝欽點為探花。
後先帝病重時他早早站隊二皇子,實則為新帝內應,有從龍之功,新帝登基後受到重用,曾任靜江巡按使,在抗擊南诏中建有大功,極具才幹,後官至中書令,是皇帝用來打壓制衡內閣衆輔臣的隴中士子之首。
從他說話的姿态來看,他在皇帝面前是極說得上話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李玄胤和崔陵其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被幽禁掖臺時也是崔陵在外為他奔走,而他的養母劉貴妃更和崔陵的母親是極要好的手帕交,可以說二人是情同兄弟。
“行了,讓她們走。”一直沉默的李玄胤開了口。
崔陵有些意外,回頭看了他一眼。
李玄胤頭也未擡道:“還不快走?”
舒梵三人這才如夢初醒,逃也似的奔了出去。到了外面還心有餘悸,互相看一眼,都從彼此慘白的臉上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一開始還驚魂未定,平複了會兒氣氛總算沒那麽壓抑了。
周青棠拍着胸脯,心裏又害怕又歉意:“對不起啊,差點連累你們。”
她本以為是千載難逢的可以抓住劉善把柄的機會,誰知道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而且,沒想到劉善竟然還幫了她。
周青棠心裏五味雜陳。
劉善似乎也不像她想象中那麽讨厭。
舒梵其實也有點後怕,但一想起李玄胤,不知為何又不害怕了。
她無聲地笑了笑。
這一抹笑容正好讓衛淩雪捕捉到,眸光微轉,卻沒開口說什麽。
她是有見識的,之前在衛國公府上初見這位公子時就覺得他氣度不凡,當時以為他和晉王一樣是什麽勳爵人家的貴公子,但今日見他和中書令崔陵說話時平靜的姿态,似乎并不是如此。
世家豪門的公子雖然聽着風光,哪裏比得上手握實權的大臣?
“你與那位大人是不是舊識?”送走周青棠後,衛淩雪忽然轉身,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問得猝不及防,舒梵尚且來不及收起臉上的驚訝。
轉瞬即逝,已被衛淩雪捕捉到。
她心裏更加确信,衛舒梵和那位大人有舊。
怪不得她不怕衛敬恒,原來有這樣的靠山。
衛淩雪更堅定了不能和衛舒梵交惡,見她踯躅便笑着轉移了話題,上前挽住她:“你在宮裏當的是什麽官啊?跟我說說呗,我可好奇了。”
“只是個閑置,替陛下保管巾栉、膏沐等事宜的。”
“那你豈不是能見到陛下?他生得好看嗎?聽說他是本朝最年輕的皇帝。”
舒梵猶豫了一下,臉微紅:“好看。”
衛淩雪的目光徐徐停在她臉上,掩着唇笑:“那你有沒有……”
“什麽?”舒梵不解地望向她。
衛淩雪又湊近了幾分,壞笑着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舒梵的耳朵立刻爬上了一層紅暈,低啐道:“別胡說八道,我只是一個宮人。”
“怎麽是胡說?”衛淩雪低笑,覺得向來沉穩的衛舒梵害羞的樣子格外可愛,忍不住再逗她,“按照祖制,宮人女官也是後妃一員,若是必要也需要司寝。當今陛下并無後妃宮嫔,說起來你可是他跟前的紅人啊。”
“我不跟你說了。”舒梵負氣離開。
她雖因幼年的經歷較同齡人要早熟些,到底還是個年輕女孩,實在聽不得這些。
她在宮裏任職時也是恪守本分,幹的也是分內之事,司什麽寝?
只是,衛淩雪這日的話多少還是在她心裏種下了一枚種子,在晦澀潮濕的角落裏生根發芽。也是這日她才知道,原來女官也是要司寝的。
往日李玄胤從來沒有要求過這個,她也不知道有這樁事。
這麽想更是禁不住地暈紅了臉,感覺臊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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