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戀愛
戀愛
衛敬恒心裏更加忐忑,更不明白皇帝此舉是為了什麽: “……微……微臣不敢。”
他這會兒腦袋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
皇帝又喚了他一次,身邊同僚都扯他衣袖提醒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來,一句“微臣”剛要出口就卡在了喉嚨裏。
他事後回想起來,他此刻的表情肯定非常滑稽。
人讷讷地站在那邊,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皇帝就這麽端端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這張平靜雍容的面孔,和那日他在衛舒梵莊子上見到的那人如出一撤。
有那麽一瞬,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衛愛卿,朕問你有何見解”皇帝的話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再震驚再混亂衛敬恒也趕忙收拾好了情緒,絞盡腦汁胡扯了一通: “所謂治水之事,自古以來都是堵不如疏,臣覺得還是要以疏導為主,對當地的河流道路加以……”
周邊人無一不是鄙夷的目光投來。
廢話一堆,看似有道理,實際上等于什麽都沒說。
道理誰不知道辦法呢。
現在的水利使沒辦好這事兒,就是因為實施的過程中出了問題,再道路河流疏通改造時侵占了良田,損害了民衆的利益,這才一發不可收拾。
出乎他們的意料,皇帝竟然沒有生氣,只淡淡地颔首。
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連姜茂都覺得不可思議,離開時多看了衛敬恒一眼。
衛敬恒此刻哪裏還能管得了姜茂看他是什麽眼神
他此刻心裏滿滿都是衛舒梵竟然和皇帝認識,看着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當然,她官居侍中,常在帝身側侍奉,和皇帝相熟是自然的。
但是,皇帝竟然微服到她府上,兩人的相處也不太像尋常的君臣相處之态,倒像是……衛敬恒不敢往下想了。
覺得不可思議又魔幻。
這日都月上中天了,他仍是只穿着一件單衫站在窗前遙望明月,神色怔松。
說實話他這會兒還是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以後要拿什麽态度來面對這個女兒。
“主君,這麽晚了還不歇息嗎”柳姨娘挽着一件披風從屋內出來,體貼地替他披到肩上,仔細攏好。
衛敬恒嘆了口氣,捏着披風的兩端默然不語,表情有點像是苦瓜。
柳氏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感覺出他心情欠佳了: “……您有心事不妨和我說說。我雖幫不上忙,也能替您解憂啊。”
“你能替我解什麽憂”衛敬恒瞟她一眼,心道你個大字不識的,不給我添堵就不錯了。
她之前就因為幾畝田産和衛舒梵搞得不愉快,雖事後亡羊補牢也晚了,連帶着他和這個女兒的關系也日益淡漠。
衛敬恒想起她那時旁若無人,無所謂的态度,心裏想的是:是不是她那時候便與皇帝有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不錯。
再一想,皇帝什麽人怎會接納一個帶着拖油瓶的女人,除非團寶就是皇帝的……
思及此處,衛敬恒好似被雷給劈了,表情驚愕,嘴巴張了半天都合不攏。
柳姨娘在旁邊喊了他半天他才回神,勒令她閉嘴。
他這會兒正心煩呢,覺得她叽叽喳喳像只鳥一樣沒完沒了。
柳氏乖乖閉上了嘴巴,神情哀怨地望着他。
衛敬恒這會兒絲毫沒有安慰她的興趣,揮揮手就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
衛敬恒最近頻繁寫書信來宮中,卻也不說什麽事,只問她最近飲食如何,是否順心雲雲雲雲。
舒梵覺得他吃錯藥了。
一開始還回信兩封,後來就懶得搭理他了。
這日在整理書信時,有人從後面俯身靠近,拍了下她的肩膀。
舒梵吓了一跳,回身卻發現是李玄胤,她斜着瞟了他一眼,複又坐回去: “陛下怎麽來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所以來瞧瞧你。”他翩然坐下,擡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俨然當是自己宮殿中一般。
茶香撲鼻,水聲在杯中碰撞出伶仃作響之聲。
舒梵瞪了他一眼,為他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可轉念一想,确實這天底下的所有東西都是他的。
李玄胤對上她不忿的目光,笑了: “又在心裏罵我”
他說着便欠身吻住了她,将她軟軟清瘦的身子隔着桌子按在懷裏。
這個姿勢,她都雙腳離地了,一邊膝蓋艱難地壓在凳面上,被弄得都有些發酸了。
她雙臂不自覺攬住他,軟軟勾着,卻好似溺水之人抱住一塊浮木。
李玄胤吮着她被磨得發燙的唇,有些忘情,好一會兒見她面頰泛紅,都有些奄奄一息了才放開她,沒好氣: “換氣。”
她委委屈屈地瞅着他: “不會。”
“朕教你。”他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
舒梵登時意識到自己又中了他的計,搖着頭就要跳下去,結果又被他拉回來,打橫抱到桌子上親起來。
一遍又一遍,名曰“練習教導”。
“假公濟私!”好不容易趁着他松開她的間隙,她忍不住控訴道, “嘴巴都腫了!”
“哪兒朕瞧瞧。”李玄胤将她的臉掰過來,悠然捏了下唇瓣。
還有那顫巍巍的唇珠,很是性感。
她的模樣是看似端莊實則眉眼間透着妩媚,又純又欲,鮮豔靈動,叫人欲罷不能。
李玄胤按住她阻擋的手,襟前布帛随着指尖的剝挑半露不露,精準地捏住了那一顆峭立的蕊珠,肆意亵玩中勾得她膝蓋都不穩了。
舒梵受不了,哭得泣不成聲。好在白日時間短暫,他只是戲弄了她一番就放過了她。
“朕先去處理政務,晚上再來看你。”他的聲音較平日更為慵懶磁性,聽得舒梵臉頰漲紅。
她沒應聲,把頭扭開,直到身後關門聲響起,又探頭探腦地轉了回來。
他真的走了,她心裏又有些悵然若失。
-
對于衛敬恒最近的頻頻示好,舒梵倒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兩人畢竟是父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入仕後她便只将他視作夥伴,倒不奢望他憶起往日稀薄的親情了。
但她也沒有和他促膝長談的興趣,只讓人傳了話給他,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
衛敬恒見她不肯見自己,心裏又是忐忑又是無奈,更害怕她會在皇帝耳邊吹風,又叫人送了好些金銀器物到她的莊子上,舒梵都一一笑納了。
衛敬恒不過是個小插曲,最讓舒梵頭疼的還是裴鴻軒。
因為日前她負責的一樁差事需頻繁和中書省打交道,日常和她交接的人便是裴鴻軒,兩人不免多見。
“想不到多日不見,你的官職已在我之上。”這日在官署外的夾道上遇見,裴鴻軒對她點頭致意,目光裏透着關切,并無嫉恨之色。
顯然,是真心為她高興。
舒梵也笑着跟他聊了會兒,兩人邊說邊沿着甬道朝前面走去。
在中書省歷練了一段時間後,舒梵分明能感覺到他性子沉穩了不少,說話也更為圓滑世故。
不過他以前倒有些軟弱,過于平易近人,如今倒是多了幾分剛硬,說話也頗有尺度,舒梵有些刮目相看。
“為什麽這樣看着我”裴鴻軒輕笑,還有些不好意思。
舒梵笑着搖了搖頭: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成熟了。”
“我以前很幼稚嗎”她說得他都苦笑了。
她敢拍着胸脯保證,這日她真的只是偶遇裴鴻軒且和他閑談了兩句,絕無半點兒逾越。
可不知道是哪個家夥瞧見了,回頭還給李玄胤打了小報告。
那日她從中書省官署回去後便明顯察覺到他不對勁。
一開始他只是不搭理她,低頭坐在案幾前批閱着奏疏,她還沒察覺出什麽異樣。過一會兒,她漸漸地感覺出來了: “……你有心事”
李玄胤擱了筆,閉眼按一按眉心,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了敲: “衛舒梵,你是什麽身份”
舒梵一怔,見他神色冷然,下意識站直了: “微臣失禮了。”
又低頭請罪。
乖覺到他後面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說出來。
他的臉色更差,幾乎是一副被氣絕的樣子,生動形象地演繹了什麽叫“怒極反笑”。
他都笑着點頭了: “很好,很好。”
舒梵此刻已經知道他在生氣了,但他不說他因為什麽生氣,她當然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了,只能像只小鹌鹑似的杵在那邊,跟他大眼瞪小眼。
于是,李玄胤就更氣了。
半個時辰前,他去壽安宮看望貴太妃時路過禦花園,聽見兩個宮人在碎語,聲音還挺大。一人說: “衛大人與裴大人是舊識吧,聽說以前還有婚約,怪不得如此親近。”
“這日我去中書省置換文房時還瞧見他們二人并肩而行,很是親密。”
“他們是不是……”
一人嬉笑着回頭時瞧見了他,吓得忙跪倒在地,高呼萬歲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李玄胤彼時已面罩寒霜,臉色鐵青。
周邊都跪了一片,唯有劉全小聲道: “下人都是胡說八道的。再說了,怎麽就這麽湊巧叫他們瞧見了,還在這禦花園大肆宣揚。”
李玄胤自然也知道事有蹊跷,但無論如何,心裏這口氣也是不順了。
他當即讓人仗責了這幾個嘴碎的宮人,勒令不準議論內官,可回到宮內時,仍是耿耿于懷。
理性上知道這事兒不實,多半是有人指使挑唆,感性上又實在煩悶。
無論如何,她這日和裴鴻軒在一起是真的,相談甚歡也是真的,這點旁人可沒冤枉她。
見他半晌不說話,眸色跟淬了冰似的,舒梵也意識到情況不對,柔柔道: “我做錯了什麽嗎”
她的聲音嬌軟柔媚,還帶點兒不谙世事的天真,雙手無措地疊在身前,就這麽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審判,無辜極了。只是,仔細看神色可沒有半點兒意識到錯誤的意思。
都是套路。
李玄胤冷眼望她,不為所動: “你今天去哪兒了”
他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着實驚到舒梵了,可思來想去自己今天實在沒做什麽啊,怎麽又惹到他了
她笑眼彎彎地伏低了,柔軟的雙手搭在他膝蓋上,仰起臉頰: “辦差啊,還能幹什麽”
舒梵皮膚白,臉頰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清亮通透,白生生的,雪白的脖頸纖細修長,仰起的弧度也是極為優美的,仿佛還帶着淡淡的清香。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香香軟軟的,讓人想要揉一把。
等了半晌不見他有什麽反應,因他坐在逆光裏,她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情緒,舒梵眨了下眼睛。
頭頂一道沉甸甸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臉上,人卻是不動的。
舒梵吃不準他的意思,遲疑着準備起身: “陛下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出去便是了……”
“坐下。”李玄胤往後側了側身,剛毅冷峻的面孔在日光裏隐現。
他起身點了一盞油燈,用手虛攏着。
将暮未暮的黃昏時分,室內門窗緊閉,本是一片沉寂的昏暗,這會兒卻倏然亮堂起來。
舒梵忽然有種無所遁形的局促感。
她遲疑地轉回去,幹巴巴站在那邊,目光正對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他此刻倒看不出有什麽生氣的跡象了,只是如常般淡漠,信手将那盞油燈擱到了案幾上。
但舒梵直覺自己剛才察覺到的不是假的,他确實是心情不佳。
她這會兒是真的有些緊張了,在他審度般的目光下極力維持微笑,可笑久了,臉頰就有些繃緊僵硬,看起來頗為滑稽。
李玄胤冷眼看着她耍寶: “別笑了,像個傻子。”
舒梵: “……”
她深吸一口氣都沒有繃住: “陛下因何生氣”
“你還好意思問朕”他捏起她的下巴就是一記深吻,快到沒有什麽預兆,舒梵被帶得撲倒在他懷裏,唇上一片火辣辣的熱燙。
因為身高差距,她被帶得踮起腳尖,整個人都像是挂在他身上。
李玄胤不知餍足地狠狠吻着她,不像是吻,倒像是發洩。
她嗚嗚咽咽了會兒,趁着他松開的功夫抓着他的衣襟道: “輕一點,嘴唇都磨破了!”
“活該。”他冷冷道。
她委屈地嘟起嘴巴: “怎麽就活該了”
“成天拈花惹草,能不該嗎”
舒梵這會兒終于回過味兒來,可今日她見的男人無非是三個。
一個是崔陵,只路上見面打了聲招呼,一個是衛敬恒,那麽剩下的就只有裴鴻軒了……
她和裴鴻軒那段都過去多久了她都不怎麽記得了。
且她對他如今只是朋友之誼,交流中也能明顯感覺到裴鴻軒也不似從前那般對她炙熱,兩人只是聊了些家常話罷了。
他不會是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吧
她震驚憋笑的目光落入李玄胤眼裏,只覺得更加怒火中燒,他冷着臉将她抱到了桌案上,好整以暇地撐在她一側。
高大的身影,一瞬間将她籠罩在陰影裏。
舒梵笑不出來了。
“笑啊,怎麽不繼續笑了”男人沉黑的眼底泛着淡淡的嘲諷。
桌案是那種長條的,特別窄,她只能挨着那麽點兒,不由挺直背脊。
雙腿懸空,一顆心也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
“給你個辯解的機會。”他單手支在她一側,閑閑的,手背上有青筋微微凸起,優雅又性感。
這會兒他似乎已經不生氣了,冷靜又斯文,但比方才生氣的樣子還要讓她害怕。
“還不開口”他身體下沉,雙目炯炯。
兩人間的距離瞬間無限拉近,舒梵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沒辦法開口,平時的伶牙俐齒絲毫不見,嘴巴好似被膠水封住了。
“真不開口”
她咬着唇,被他大力撈了過去,雙手已經軟綿綿地攀上了他的肩膀。這會兒,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力氣,好像是被灌了藥似的,沒骨頭似的黏在他身上。
他的呼吸溫熱的拂在她面上,下一刻捏着她的下巴發了瘋似的吮含住。
她縮起身子想要動,手被他扣握住,好像被捏住了命脈一樣動彈不得,只能被迫軟在他懷裏。
不然怎麽說溫柔鄉催人命呢舒梵覺得這會兒就像是被悶在一個巨大的蒸籠裏,臉頰紅撲撲的,腳下是虛浮的,好像沒什麽地方可以着力,身體裏有什麽正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地冒出來。
意識是模糊的,人又是很清醒的,她怔然地望着他,忍不住伸手扶住他剛毅的面龐。
李玄胤怔了一下,斂眸望着她。
她白皙的面孔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桃粉色,欲語還休,嬌豔欲滴。
白嫩的手如蔥段一般,柔柔地貼着他的臉頰。
她以前沒這麽仔細地近距離看他,陰影裏,他的輪廓更加立體,鼻梁如峭峰,側面一條筆直的線,眼眸幽深而冷峻,瞧着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的脾氣,确實是不太好。
“想什麽”李玄胤喝問。
她撇撇嘴,很小聲地嘀咕: “你能別這麽兇嗎”
他笑了,在她的驚呼聲中将她抱了起來,轉眼便繞過了屏風,擱到了高案上。
這是練字的案幾,較吃飯的桌案要寬敞些,可人坐在上面還是有些逼仄。她還愣愣的不知道他想幹嘛,已經被架了起來。
舒梵此刻終于回過神,面頰不由通紅,勉力撐住身後的木板才能維持住。
“幹嘛啊”她明知故問。
“幹嘛你說幹嘛”他拉着她的手微微施力,借着這份力道,半倚着後靠的她又被拉了起來,雙手不覺搭在了他肩上。
他的吻帶着強烈的侵占,深入淺出,舌尖好似在探尋她口腔裏那點兒尺寸大小的地方。
她被吻得面頰緋紅,好似在激流中跌宕,雙腿都有些打擺子了。
舒梵垂着頭默然不語,雪白的腿就這樣擱在了他腰的兩側,已經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她不敢擡頭去看他,臉頰紅紅的,垂着頭埋在他懷裏。
這會兒,她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也沒有什麽話可以出口。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一切都變得鮮明,她退無可退,被困在這不足二尺的窄案上,像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
舒梵嗚嗚的發不出什麽聲音,心裏滿是飽脹,視野裏燭影都在明晃晃地晃動,一切是那麽地不真實。
她閉上眼睛,捧着他的臉頰迎接他滾燙的唇。
随着這個長吻的結束,她身上也是密密的一層濕汗,哭着要下地。可像是被釘住似的,根本沒辦法動彈。
他頓了頓,淩亂的呼吸漸漸趨于平穩,含住她的耳垂。
她差點兒跳起來: “不帶這樣的!”
“再來。”他低笑,忽然覺得她這副受驚的模樣格外可愛,寬大的掌心貼着她的腰際,捕捉到那一條系帶。
衣襟半敞,紅色的肚兜上繡是的海棠花圖案,鮮豔奪目,映襯着她雪白的肌膚。
他從未覺得自己這麽有耐心過,心跳像是奏琴的節律,帶起她一絲絲的戰栗,她一雙水汪汪的眼好似蘊着春水。
就這麽可憐又無助地望着他,一直望到他心坎裏去。
他背脊僵硬,受到這樣的刺激,吻她更沒有道理,接下來的動作可以說是毫無章法。
舒梵左右躲閃想要避開,但她就這樣被釘在了那邊,怎麽逃得掉像落入懸崖時身上還纏着一根繩,一次次往下墜落卻偏偏無法墜底。
屋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越來越熱了,冰冷的木板都被她磨得發燙,他掌心的熱度更墊着她,将她往上微微托了一下。她便整個人吊到了他身上,更加泣不成聲。
舒梵咬着唇,只覺得頭皮都是一陣陣的發麻,再沒有這樣驚心動魄過。
她眼睛裏積聚了越來越多的水汽,已經不能遏制,後來成了生理性的淚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擱到塌上的,人還有些懵懵的,又再次跌入無邊的漩渦裏。
她被猛地翻過去,背對着他趴在那邊,後來哭也哭不出來了,只是習慣性地嗚嗚着,頭往下深深地埋入了被褥裏。
真的是太過分了……
她累得倒頭就睡,可沒一會兒就感覺天光大亮了,眼皮沉沉的根本支不起來。
他還喊她: “舒兒,起來用膳了。”
真是煩不勝煩。
她根本不耐煩搭理他,翻了個身想繼續睡,結果像是被打了一頓似的,差點驚呼出聲。
這麽一翻身反倒是清醒了,有些地方實在是不容忽視,隐隐還有些酸乏脹痛,連帶着太陽穴也在突突地跳。她伸手去撈衣服,結果卻根本沒摸到什麽,這才想起昨晚從案邊到塌上又到琴桌上,衣裳丢了一地,亂七八糟滿屋都是。
空氣裏好似都彌漫着味道,她睡不着了,爬起來坐在那邊愣愣發着呆。
李玄胤衣冠楚楚地坐到塌邊,問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舒梵白了他一眼,結果一眼瞧見他手裏攥着的紅色一團,臉頰登時漲紅,連忙搶了回來。
絲滑如肌膚的面料時刻提醒着她發生的事情,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我給你穿”見她半晌沒動作,他作勢要起身。
舒梵忙抱着肚兜鑽到了被子裏,讓他出去。
他無聲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離開前不忘給她關上門。
假模假式的斯文風度,若是真有風度,就不該那樣欺辱她。
舒梵心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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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太妃的回宮到底還是掀起了不少的風波。
太後雖沒說什麽,但稱病緊閉宮門就能看出大概了。且後宮雖一片風平浪靜,朝中大臣的折子可是跟雪片似的一封封不斷往上呈,都說貴太妃乃是先帝廢妃,不宜入宮。
這樣接連不斷集中發作,難保不是太後的授意。
就算與太後無關,多半也是姜家指使的。
“讓父親別摻和這事兒。”這日從永安宮看完太後出來,安華縣主就對身邊的花蕊道。
“恕奴婢愚鈍,娘子這是何意不怕太後怪罪嗎”花蕊不解道。
安華縣主冷笑: “說貴太妃是先帝廢妃,那陛下成什麽了這不是在往陛下的臉上扇耳光嗎我看他們這幫人是活得不耐煩了,嫌死得不夠快。不說貴太妃能入宮乃是陛下的意思,如此鬧事,公然打陛下的臉是在和陛下叫板,且他們這樣聲勢浩大一同發難,難保陛下不覺得他們早有勾連,結黨營私。父親不但不能摻和,還要堅決反對此事。”
這件事她看得很透,皇帝此舉就是和太後較勁,太後自己都不敢出面反倒讓這幫人在前面無腦沖鋒,無非是試探皇帝的底線罷了。
事情能不能成全看皇帝的态度,什麽廢妃什麽先帝厭棄都是廢話,只看陛下怎麽看怎麽定性。
“可若是這樣,太後會不會覺得咱們不向着她”花蕊憂心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你不會真的以為她拿咱們當自己人吧無非是互相利用罷了。只要我能當上皇後,還用得着看她的臉色嗎”她眸光深遠,不覺輕輕地笑了一下。
時近年關,舒梵最近又忙碌,六局大大小小的事務積壓在一起,比往日還要難處理。
但舒梵還是決定抽空回去一趟。
“你弟弟是羽林衛”李玄胤在她身後道。
寬大修長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背影挺括,籠下一道高大的陰影,靜靜映在桌面上。
“你擋到我的光了。”舒梵煩悶道,将算盤打得啪啪響。
李玄胤失笑,好脾氣地往後退了退,給她讓出光亮。
舒梵利落地将剩下的賬本整理好,這才轉身看他。
得他一句悠然的打趣: “現在可以陪朕了吧”
舒梵将整理好的賬本擱到一邊,勾住他的脖子挨過去,粉嘟嘟的嘴唇印在他臉上: “可以了吧”
他的掌心細細描摹着她的輪廓,也不說話。
舒梵眉毛都快挑飛起來了: “陛下,你幹嘛”
他瞧得她心裏毛毛的。
李玄胤仍是沒說什麽,只是捉了她的手在唇下吻了吻。
他冰涼的唇就這樣貼在她手背上,好久好久,久到舒梵都看他了。雖是什麽都沒說,她覺得他有心事兒。
窗外細細密密地織起了雨,絲絲縷縷如網般将天地間覆蓋,到了日暮時分,頭頂的天空像是被一口巨大的缸壓住了,暗沉沉的透不過光線。
舒梵任他握得久了,站得有些酸乏,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陛下……”
李玄胤好似此刻才恍然回神,對她歉意一笑: “朕分神了。”
舒梵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那樣直言不諱,問他是不是有心事。
皇帝怔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舒梵後來回憶起來,覺得這會兒的他有些像是在發呆。
這個詞和他是不怎麽搭的,甚至覺得擺在一起都不可思議。印象裏他向來是高高在上,我行我素,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但此刻的他,确實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好在只是一瞬罷了,他笑着說“沒什麽”,她便知道他不想說,也就不問了。
可就在這件事過去沒兩天,正月前的那個晚上,他卻喝得醉醺醺來找她。
那天她都睡下了,聽到淩亂的叩門聲緊急披了件衣服奔出來,門一開,他一個踉跄差點撲到她身上。
舒梵忙攙着他往裏走,又給他倒水又要喚人去尋太醫。
“別喊人,我休息會兒就好。”他扣着她的腕子把她拽了回去。
舒梵欲言又止。
李玄胤這時瞟她一眼,沒好氣: “是不是又怪我擾了你的清夢”
“你要聽實話嗎”許是這會兒真的和他混熟了,她并不怕他;許是覺得他那晚喝多了,而她是清醒的,欺負一個醉鬼而已,毫無心理負擔。
她這回答者他想象中大相徑庭,他竟被噎了一下。
舒梵看着他滑稽的表情差點笑出聲來。
“陛下有心事不妨和我說說。”趕在他發作前,她連忙轉移他的注意。
本也是随口一句,誰知他扶額苦笑: “朕能有什麽心事”
可他越是這樣說,眉宇間的落寞就越是分明。
有那麽一瞬,舒梵竟從他眼底看出濃霧一般化不開的哀傷。
可他唇角還是挂着微笑的,煙籠寒水,寂靜分明,隐隐還帶着那麽幾分自嘲。
他如此的反應實在反常,她後面的話有些不敢往下問了,此刻甚至有些後悔之前為什麽要開口詢問。
伴君如伴虎,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好。
但那晚她也是反常的,看着他難受,心裏也酸澀難言,沉甸甸的像是被灌了鉛。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被他捧住臉,他眉眼微動,就這樣定定望着她半晌,爾後深深地吻了下去。
也将她後面的問題都堵了回去。
他吻得太激烈,舒梵不由往後彎折,一口氣憋在胸腔裏又悶了回去,唇上酥酥麻麻的,鼻息間還有他唇齒間帶着的酒氣,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月上樹梢,李玄胤從房內出來,反手将門阖上。
擡頭看了眼暗沉沉的天色,他神色惘然,有那麽會兒沒說話。
有些事兒不是他不願意說,是他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其實他何嘗想要和太後鬧到如此地步。可她連一句軟話也不願意說,寧願避宮不出,十幾封家書連着送往北疆,慰問她遠在千裏之外的小兒子,也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
心裏好似缺了一個口子,被刀鋒劃過般尖利疼痛。
耳邊寒風呼嘯,他心底更涼,無聲地冷笑了一聲,大步離開了這座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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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是朝內朝外衆人都沒有想到的。
皇帝竟然趕在正月裏處置太傅一黨,不但太傅孟垚本人被判監侯斬,連帶着內閣多名官員也被指黨羽,一同革職查辦。內閣一下子空出很多職位,新貴姜茂總攬大權,俨然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星。
朝外不少人都在猜測,皇帝可能要封安華縣主為後,這是提前給姜茂這個老丈人鋪路。
衛敬恒這幾日也受了姜茂不少氣。
但他心裏卻冷笑連連。
想起衛舒梵和皇帝的關系,總感覺這裏面的門道沒那麽簡單。
大年夜晚上下了一場大雪,所謂瑞雪兆豐年,阖家都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窗外大雪如扯絮一般飛揚,廳內卻是暖意融融,一家人圍着圓桌吃着涮鍋,另有菜肴不斷往上端。
“大年夜的怎麽吃涮鍋啊”衛文漪小聲抱怨。
“天氣這麽冷,吃涮鍋暖和啊。”柳氏小聲提醒她, “不過你懷了身孕,還是吃清淡點吧。”說着往她盤裏夾了幾片青菜。
衛文漪的眉毛就差豎起來了,不情不願道: “那我還是吃涮鍋吧。”
說着把盤子裏的青菜倒在了柳氏碗裏,自己夾了好幾片肉。
“都嫁人了,還是這麽沒規矩!”柳氏氣炸。
衛文漪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雖沒反駁,心裏仍憋着一口氣。
這個時候,外面庭院裏卻傳來動靜,衆人循着望去,就見白茫茫的雪夜裏由遠及近飄來幾盞羊角宮燈,簇擁着一個系着水紅色寶瓶紋大氅的女子迤逦而來。
這些人步伐齊整劃一,落地無聲極有秩序,看服飾,似乎是宮裏的人。
廳裏幾人原本還在說笑,這會兒紛紛擱下手裏的筷子紛紛起身。
“我來遲了。”舒梵跨上臺階後摘下了帽兜,露出帽下一張明媚嬌俏的面孔,擡手輕輕抖了下大氅上沾染着的雪。
後面一個宮女連忙躬身,雙手捧着接過了她解下的大氅。
“需要這麽大陣仗嗎大過年的明火執仗,還帶了這麽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抄家的呢。”方才被柳氏教訓了一頓,衛文漪本就心情欠佳,此刻更是沒有忍住,直接嗆道。
舒梵倒覺得沒什麽,只笑笑,衛敬恒卻冷了臉: “怎麽這麽跟你長姐說話有沒有規矩!”
衛文漪都愣住了,實在沒想到衛敬恒竟然會出聲維護衛舒梵,且是為這麽點兒小事教訓她。
衆目睽睽的,她又氣又惱,臉都漲紅了,拍了筷子站起來: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當了個三品女官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進宮當娘娘了呢你們一個個的,用得着這麽狗腿嗎是不是還要我給她磕一個啊!”
衛敬恒臉都綠了,手指着她抖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一個字。
雪下得更大了,卷着旋兒飄到廳內,落到瓦檐上,叮叮咚咚如落珠,北風呼嘯,更襯得周遭萬籁俱寂。這時卻有人從外面踏進,聲音沉冷如窗外簌簌雪聲: “衛大人好教養。”
侍衛魚貫而入,肅靜無聲,若衆星捧月。
來人玄衣大氅下露出一角龍紋,皂靴踏過幹燥的地面,落地無聲,殘留的雪融化後留下了淡淡的水漬。
剎那間,廳內寂靜得可怕,所有人都直挺挺站在那邊,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衛敬恒反應最快,三步并作兩步奔上前跪倒在地: “微臣罪該萬死,有失遠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聲高喝宏亮而短促,他面上泛紅,緊張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如打破僵局的炸雷聲,衆人這才回過神來,緊跟着亂糟糟地跪了一地。
皇帝神色如常地越過,握着衛舒梵的手上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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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明天大婚。很少寫古言,感覺節奏有點慢,後面大概會調整加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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