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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一堂課是袁老頭的數學課，他領着明因去了11班。或許是早就聽到了什麽風聲，他還沒來時，11班的學生就已經躁動起來，拉長了耳朵對着玻璃窗外張望。

他們進去時，鬧哄哄的班級突然就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好奇又新鮮地看着他。明因抱着書站在了講臺上，望着底下的同學。

袁老頭介紹了一下他，明因做了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同學們啪啪鼓完掌，袁老頭便給他指了一個位置，在一個娃娃臉的女孩旁邊:“你就坐程喬喬旁邊吧，她是班長，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她。”

明因點了點頭，抱着書往後排走去。程喬喬見他走過來，如夢初醒般收了下有些亂糟糟的桌面，對他說了聲歡迎。明因謝過她，在位置上坐了下來，把書塞到了抽屜裏。

“好了好了，別扭頭看了，轉校生嘛，多稀奇。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前排的忍不住回頭去看新來的轉校生，袁老頭只好拍拍講臺把他們的注意力拉回來：“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帥小夥啊，看我也一樣，上課了！”

底下響起一陣笑聲，叽叽喳喳地哄鬧起來，這麽一打岔，落在明因身上的目光終于移開，袁老頭又拍了拍桌子開始講課，教室逐漸安靜下來。

明因呼了口氣，翻開數學書翻到對應的頁碼，看向黑板聽課。

才第一堂課明因就已經有點跟不上，數學是他最薄弱的一門，他的邏輯一向不算好，之前學的就差，現在來到一中，袁老頭把知識點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他聽起來就更費勁了，盡管他沒有走神，還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

記筆記記得他焦頭亂額，下課後腦子還是亂糟糟的，他圈了幾處不明白的地方，準備找個時間去問袁老頭。

幾個跟程喬喬相熟的同學圍到她桌邊說話，欲蓋彌彰地聊了兩句，就湊到明因的桌邊跟他搭讪。他們對這個新來的轉校生好奇死了，不僅僅因為他的人，還因為他的姓氏。他們都知道新來的同學是明家失散多年又找回的孩子，但明家之前只有一個孩子，從沒聽明珏知說過有什麽兄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冒出來一個？

程喬喬早知道他們不是來找自己的，哼笑一聲:“你們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吧。”

幾個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面對他們的問題，明因只稍稍做了回答。之前他一下課就要被輪軸轉的兼職趕着跑，根本沒時間跟同學打關系，其他人也大都無視他，他獨來獨往慣了，頭一次被這麽多人圍住，雖然沒有惡意，也讓他不知如何應對。

“你是7班明珏知的親哥哥嗎？”一片嘈雜的聲音中，忽然有人這麽問。

明因一怔，桃花眼立刻變得冷淡起來。雖然他早就想過會有人問這個問題，但不妨礙他真的聽到時還是感到尖銳的惡心。

他的眉眼本就比柯若蘭多出一分淩厲，現在一皺眉頭，忽然就顯得不好接近。

空氣安靜了幾秒，程喬喬本來還在嗑瓜子，見氣氛僵住，連忙出來救場，對圍在桌邊的人揮揮手：“哎呀好了，要上課了！快回去吧！不然徐姐看到又要說了。”

其他人看出他對這個問題的排斥，雖然好奇但是也不敢再問，只是模糊地猜出他跟明珏知的關系應該不太融洽。他們面面相觑之後，尴尬地打了個哈哈就作鳥獸散了。

程喬喬感覺到明因的心情變得不太好，從書包裏掏出一塊巧克力：“我們班的同學就是很熱情，要是問了什麽問題讓你不開心了也別放在心上。請你吃巧克力吧！”

明因知道他們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好奇，是他自己總是在這種問題上控制不住情緒，表現的尖銳又敏感。但他還是很感謝程喬喬來解圍。

“謝謝。”他接過糖果，努力拉了一下嘴角：“我沒事，是我自己的問題。”

下節課是英語課。程喬喬口中的徐姐全名徐轶，是一個看起來知性優雅的女性。但當她拿着一摞試卷走上講臺，對臺下的學生們微微一笑，說“今天發上周周考的試卷”時，是個人都能感受到她笑容裏平靜的殘暴。

這份試卷就是明因在家寫的那張，徐轶一邊發一邊叫人名字，開始罵人的時候就跟優雅毫不沾邊了：“這種錯誤怎麽還能犯？時态是這麽用的嗎？三單記不住抄一百遍能記住嗎？”

被罵的學生一個個臊眉耷眼，拿着卷子坐回位置上，整個教室安靜的宛如墳場。

終于發到明因的時候，她已經做出了要罵人的動作，卻在看到名字的時候生生頓住了。

“明因。”

明因站起身走到講臺邊，徐轶打量了他一會兒，很罕見地沒有罵人，只是說：“看得出來你基礎不好，今天剛轉來的是嗎？之後上課要認真聽，有不會的都可以來辦公室問我。”

明因點點頭，接過試卷回到了座位上。他皺眉看着卷首鮮紅的65，感覺心情沉重。雖然他知道自己考的一定不好，但看到分數的那一刻還是意識到自己差太多了。

“徐姐居然對你手下留情了。”程喬喬湊過來，小聲跟他透底：“別看徐姐貌美，那叫一個鐵石心腸，她的課經常血雨腥風的，大家都特別怕她。”

明因并沒有因為這樣的手下留情而感到慶幸，比起成為特例，他更願意被劈頭蓋臉地罵一頓。

程喬喬看着他的側臉，忽然想到什麽：“咦，你是明家的，是不是認識徐姐啊？”

明因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但他想到徐轶的姓氏，很快反應過來什麽。

“不認識嗎？”程喬喬看他搖頭還有點驚訝，因為明珏知跟徐轶似乎是相熟的。她自覺地沒有提這件事，而是換了個問法：“那你認不認識高三的徐泊衡學長？”

見明珏知擡了下眼睫，程喬喬便神秘一笑：“徐姐就是他的姑姑。”

大課間的時候，袁老頭叫明因去辦公室領校服。江城一中的校服在各大校服中是出了名的好看，分為夏季和冬季的款式，女生統一襯衫馬甲格子長裙，男生則是襯衫和黑色的長褲。

他拆開袋子确認了一下碼數，就準備回教室，往外走的時候徐轶剛好拿着一疊表進來。

自從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明因的心情就變得有些複雜——徐家和明家是世交，徐轶知道一點內情也不奇怪，這大概就是她對自己手下留情的原因。

他喊了聲老師好，就繼續往前走，徐轶卻忽然叫住了他:“哎明因，等一下。”

明因腳步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她，徐轶問他：“你等會兒有事嗎？”

明因不知道他要自己做什麽，搖搖頭說沒事，徐轶就把手裏那疊表遞給他：“我現在有點事走不開。你幫我把這個競賽申請表送去給高三7班的英語課代表吧，讓她明天上課前交給我。”

高三7班，明因敏銳地捕捉到關鍵字，他沒怎麽猶豫就接過了表格，用力壓下躁動的心跳，努力若無其事地說：“好的。”

徐轶笑了下：“謝了啊，別走錯地方了。”

高三的教學樓跟他們是分開的，獨立在學校的東邊，中間隔着一個廣場，第一次來确實有點繞，挂不得徐轶那麽提醒。明因按照高二班級的布局，一邊走一邊找，終于找到了高三7班。

站在門口時，明因聽見自己的心跳擂鼓般的響了起來，他面上仍舊鎮定地敲了敲高三7班的門：“英語課代表在嗎？”

班上的同學都因為他的動作朝他看過來，一個女生站起身朝他走過來：“我是，你是來送競賽申請表的嗎？”

明因的視線在班級裏逡巡一圈，卻沒有看到徐泊衡。或許是出去了嗎？他頓時失望起來，對女生點點頭：“嗯，徐老師讓你明天上課前交給他。”

“好的，謝謝你啊。”

“沒事。”明因搖搖頭，心跳平息下來，他轉身往回走，卻看見徐泊衡正從走廊的另一端走過來。

他腳步一頓，不由屏住了呼吸。

徐泊衡身邊站了個平頭的男生，看見明因一動不動地望着他們，愣了一下，眉毛一挑，驚奇道：“诶，這是明家找回來的那個小孩吧？他怎麽在我們班，不會是來找你的吧？你們這麽快就認識了？”

徐泊衡神色依舊沒有多大的變化，好像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他看見明因身後的英語課代表，語氣很淡地說：“不是。”

男生不信：“但是他一直在看着你呢。”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明因，這個被明家弄丢17年的小孩長了一張稱得上是豔麗的臉，但他身上那股倔強又凜冽的勁兒又讓這種豔麗變得沒有那麽俗套。倒是比明珏知好看不少。

徐泊衡掀起眼皮朝前看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你沒其他事情做了麽”，就移開視線徑自回了教室。

男生自讨沒趣，撇撇嘴，也跟着他回到座位上，半晌還是按捺不住地擡起頭朝窗外望去。明因還站在原地，視線落在徐泊衡的身上，眼裏卻沒有其他迷弟迷妹們春心萌動的羞澀。他的眼珠烏黑，這樣長久地望着一個人時，莫名有種濃稠的掠奪意味。

男生眉梢一擡，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時，明因卻已經垂下眼睛，朝高二樓的方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