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咦?”玉滟扶着腦袋,暈暈乎乎的哼了一身,奇怪自己怎麽躺下了。

“姑娘!”幾個丫鬟又驚又慌,忙上前要扶起玉滟。

“泊淵道友?”玉滟一擡眼 ,就在上面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她不解泊淵為什麽會在上面看着她,疑惑極了?

她一雙眼迷離朦胧,看着他時一笑,流露出自然而然的親昵。

褚琛呼吸一滞。

幾個丫鬟七手八腳的扶起玉滟,褚琛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站起身,說,“你家主子醉了,後面有床榻,便讓她在這兒小睡一會兒。”

說着話,他往外走去。

“多謝泊淵道長。”匆匆将玉滟扶着坐好,小樓正想着該怎麽辦,聞言立即道謝。

褚琛大步離開,身上靛藍道袍在風雪中窸窣作響,失了慣來的從容。

幾步出去,直到下了小樓,他身上那股仿佛要将他點燃的熱意才在冷風中漸漸冷靜下去。

他剛才,竟然想,竟然想……

褚琛忽的止步,大雪紛飛,沒一會兒就落了他一肩的銀白。

“公子?”護衛匆匆撐開了傘,有些擔憂的喊了一聲。

剛才褚琛下樓的動作太快太急,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到這會兒才匆匆取了傘送來。另一人抖開大氅為他披上。

褚琛擡手,讓人把傘拿開,他擡頭,眸中映出了漫天的飛雪。

他想多淋些雪。

或許這樣能讓他冷靜下來。

“公子。”護衛又叫。

再這樣淋下去,萬一風寒了可怎麽好。

褚琛閉了閉眼,大步進了屋。

玉滟這一睡,就到了傍晚,她醒時屋裏昏暗着,一時間竟不知今夕何夕。

“唔。”她輕輕按住鬓角按揉,覺得頭有些痛,悶悶的,脹脹的,很不舒服。

“姑娘,您醒啦?”外間小樓匆匆進來,扶着她坐了起來,小橋捧着醒酒湯跟進來。

“先喝口醒酒湯。”

玉滟正難受着,聞言恍惚着想,她是喝酒了,難道是醉了?

小口小口将醒酒湯喝完,小樓等人又侍候着她重新洗漱梳妝,等到熱水敷面,她昏沉的腦海才漸漸清晰起來。

等等——

玉滟的表情凝固住。

“姑娘?”小樓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見狀又是想笑,又是擔憂,最後小聲問了聲。

“我喝醉了,然後,還栽到泊淵道友懷裏了?”玉滟不死心,她希望剛才想起的事是她記錯了,轉而小聲問了起來。

小樓稍稍遲疑,一旁小舟已經說了,“是啊姑娘,當時可吓了我們一跳呢。”

玉滟抖着手展開帕子,捂住了臉。

“姑娘……”

“出去。”

幾個丫鬟擔憂的往外走去,小船無奈的點了一下小舟的腦袋,就你嘴快。

玉滟緩了好一會兒,才做到面上勉強冷靜下來。

叫了人進來繼續梳妝,收拾好後她有心想走,又覺得這樣做太過沖動,擔心鬧得太僵不好收場。

她還是很在意泊淵道友這個朋友的。

門打開了,玉滟卻已經無心再賞雪,來回踱步,最後終于定下了決心。

終究是她酒後失态,若是鬧起來,反而越發尴尬,不如裝作若無其事,就這樣将這件事揭過去。

只是泊淵道友那裏……

“小樓,你說我該怎麽做?”玉滟這會兒心裏亂七八糟,慌的厲害,轉而看向小樓。

小樓忍不住笑了笑,上前扶住她輕聲安慰,“姑娘,安心,不過醉酒而已,不是什麽大事。泊淵道長寬和淡然,不會在意的。”

她真正擔心的不是這個。有些東西她一直拖着,寄望于能泯滅于無形之中,可經過這一遭……

玉滟心中繁亂,默然不語,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邊屋裏有了動靜後,護衛就去禀報了褚琛,他略等了等,才緩步上了樓。

繞過回廊,他一擡眼,就瞧見了站在門內的玉明微的一顫,眼神閃爍了一下,顯而易見的有些慌亂,但也只是一瞬間,一轉眼,她就恢複了安靜的樣子,對他打了個招呼。

但在見慣了人心的褚琛眼裏,他能清晰的分辨出,她只是在強裝而已。

這一刻,他一顆心忽然變得奇怪起來。

酸澀,柔軟,卻又顫栗不止。

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褚琛面上從容,含笑道,“醒了,還難受嗎?”

他這若無其事的模樣很好的安撫住了玉滟,她心下一松,笑道,“不難受了,之前我酒後失态,冒犯了道友,還請不要見怪。”

“何來見怪一說,酒醉而已,我也酒醉過。”褚琛安撫道。

玉滟越發輕松,甚至有些遺憾了,“可惜我酒量一般,不然真想看看道友酒醉後是何模樣。”

褚琛一笑。

言笑間他進了屋,玉滟側身讓開。

“好大的雪啊,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蓄意引開心思,玉滟放目繼續去看雪,她的目光落到門外,驚嘆道。

“估計還要幾日。”褚琛轉身,與玉滟并肩。

這一日不停的大雪下,蒼翠群山都化作銀白,雪色群山起伏,在飄灑的雪花中,如夢似幻。

腳下,是巍峨綿延的出雲觀,檐下的彩繪紅柱,為這缥缈的一幕添加了許多雍容瑰麗。

這就是出雲山。

一年四季,不管何時來看,都美的截然不同,動人心魄。

不知不覺,玉滟在山上盤桓了大半日,待到天色漸暗,她開口告辭。

“下雪路滑,不好走,我送你。”褚琛開口。

玉滟立即拒絕,不想勞煩褚琛,但他堅持,她就也沒辦法了。

丫鬟們侍候着玉滟穿上披風,戴好風帽。

玉滟扶了扶風帽,免得遮住了眼,一擡眼看向身側,然後就怔住了,褚琛穿上一身黑色大氅,領口滾着黑色的皮毛,他正垂眸整理衣袖,眉眼如畫,面如美玉。

她一直知道他生得好,但大概是看的多了,就也習以為常了。

但這是玉滟第一次見他着黑裳。

乍一看,便就格外驚豔。

感受到她的視線,褚琛不動聲色,只是整理衣服的時間長了些,然後緩緩擡眼。

玉滟正看的入神,就對上了他那雙含笑的眼,心中一驚,她眼神随時飄動想要挪開,但又忍住。

“走吧。”她強裝淡定。

褚琛眼中笑意愈深。

小樓準備好了傘,正準備遞給玉滟,誰知那邊褚琛也一伸手,遞了把傘給玉滟。

“我有傘。”玉滟笑道。

“為你準備的。試試。”褚琛堅持,玉滟就接了過來,等撐開一看,頓時滿眼驚豔。

“昙花?”她喃喃,下意識去看褚琛,眼中有疑惑,也有驚喜。

這個昙花的畫法和之前褚琛送她的那一副相似,都是月白的色調,綻放在傘面上,清麗幽美。

“早就畫好了,只是做成傘用了三個月,上個月才做好。”

之前新年一動,覺得那素面油紙傘配不上玉滟,褚琛便畫了這幅傘面,現在終于送到了她的手中。

“給我?”玉滟這會兒心裏亂糟糟的,只是下意識問。

褚琛含笑,輕描淡寫道,“這傘我用不太合适,正好送你。”

可哪裏有什麽正好?

玉滟握住傘,心中紛紛擾擾,說不清,辨不明。

下山的石徑明顯是清理過的,可這雪下得太急,太大,又哪裏能真的掃幹淨。前腳剛打掃完,後腳就又覆上薄薄一層。

玉滟撐着傘,小心翼翼,不急不緩的走着。

有過之前跌進褚琛懷中那件事,玉滟現在只想順順利利回家,可不想再發生類似跌倒之類出醜的事情了。

雪地的路的确不好走,不過有玉滟小心,再加上小船侍候左右,一路也算是順順利利的回了家。

“到了。”玉滟心下一松。

“道友一路辛苦,還請入內小坐,喝杯熱茶,歇息片刻。”她對褚琛發出邀請。

褚琛心中微動,忍不住擡眼看了眼眼前的小院。

院子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到大半。與玉滟相識半載,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這裏來,之前一直都是護衛來請,玉滟上去。

“恭敬不如從命。”他道。

玉滟心中略有些驚訝和無措,她剛才的客氣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褚琛竟然真的同意了……

不過既然說了,她還是将人請了進去。

小院就三間正房,前面左右各有兩間廂房。

正中的房間是平日待客的地方,玉滟請了褚琛坐下,丫鬟們手腳利落的放下厚厚的簾子,點燃燭火,把地龍燒汪。

初時屋內還有些清冷,沒一會兒就熱乎乎的暖和起來。烘的桌上插瓶的那幾枝臘梅香味愈濃。

褚琛略做打量,目光落在那幾枝臘梅上。

“這是你前天摘的那幾枝?”

玉滟正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是好,見他開口,心下一松,笑着道,“是,這個香味可真好聞,我還想着等過兩天再摘幾枝回來。”

出雲山生着好些臘梅,前段時間開放的時候,在出雲觀那裏都能聞到香味。

玉滟經常路過的溪谷旁就生着幾枝,前兩天路過的時候她順勢就摘了幾枝。

“到時候,想必梅花也該開了。我記得山裏似乎還有山茶。”

“山茶,在哪兒?”玉滟眼睛頓時亮了。

褚琛無奈,說,“我便是說了,你也找不到。”

玉滟正失望,又聽他開口,“待回頭雪小了,我帶你去。”

“雪中山茶,想必別有滋味。山茶花期長,能開到明年五月。”

“好。”玉滟這會兒哪裏還記得之前的尴尬,還有這些日子避着點褚琛之類的心思,雀躍的應下。

閑聊一會兒,褚琛開口告辭。

他心中不舍離去,但終究是要走的。

是該走了,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再不走一會兒路就不好走了。

如是想着,玉滟沒有挽留,關切叮囑了幾句,将人送至門口,目送一行人走遠。

駐足片刻,玉滟正準備轉身,便見裹滿素白的林間樹下,褚琛撐傘回首。有風吹過,雪花簌簌萦繞着他。

“快回去吧,外面冷。”風中遙遙傳來褚琛溫和的聲音。

玉滟微怔。

她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該說些什麽,只好一如往常般輕輕笑起,擡手晃了晃,表示自己知道了。

褚琛轉身,身影消失在林中。

天漸漸的徹底暗了下來,屋內燭火明亮,玉滟坐在榻上,總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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