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落單

落單

暗河吞沒了葉瑾，食肉魚興奮地跟着綠繭奔湧而去，尖牙咬合發出咔咔的聲音。

“別動！”方執玉阻止想要有所動作的樊文陽，腳踝上的藤蔓被抽走，他低頭瞥了一眼，“葉瑾把魚引走了。”

“她只是個向導，我們兩個哨兵還需要她去幫我們引走危險，不覺得我們很沒用嗎？”

樊文陽怒意上漲，方執玉對葉瑾的落水毫無反應，加之葉瑾是為了救自己才落水，他心裏的愧疚漸深，好不容易再見到葉瑾，不能就這麽讓她一個人在冰冷的水裏孤立無援。

“她遠比你想象的要強。”方執玉視線輕描淡寫地掃過去。

還不知道被人誇了的葉瑾，随着暗流飄蕩，食肉魚尖尖的牙齒撕咬着粗壯的藤蔓，想要把這層屏障咬出一個口子，葉瑾就是他們的食物。

一顆巨石橫亘在中間，葉瑾猛地撞上，人也從蜷縮狀态伸展開來，忍着疼痛攀上巨石，牙齒咬着匕首，身後的藤蔓卷着食肉魚往她身前摔，葉瑾站定，半蹲保持平衡，右手執匕首，一刀開膛破肚，跳躍攻擊的魚被一刀斃命。

“殺魚，我還是專業的。”葉瑾左手一揮，藤蔓如刺般射/入石壁中，她單手捏住藤蔓，如乘吊索一路往下滑，右手卻還不忘攻擊緊追不放的食肉魚。

濺了一身魚腥血腥味，葉瑾一路滑到了被截斷的半截路上。地震讓水流改了流向，這半截路便漏了出來，地面濕滑，長着滑膩膩的青苔。

沒了手電的光，藤蔓就成了她的眼睛。四散開的觸手嗖嗖嗖地朝黑暗處滑去，葉瑾凝神靜氣，一步步踩在濕滑的路面，走了十分鐘左右，一陣窸窸窣窣的滑膩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葉瑾腳步一頓，腥臭味實在是難聞。

不止一個。

【好惡心！】

【是很惡心的蟲子，剛剛我差點被黏住！】

【我不要碰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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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七嘴八舌的聲音傳進腦子裏，葉瑾共感它們的感受，後背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想了想，匕首尖在石壁上用力劃過，帶起一片火星，借着微弱的光，葉瑾看清楚了擠在身前的是什麽東西。

它們成群結隊地擠在一起，一條蟲身疊着一條蟲身，口器嘀嗒着粘液。實在是惡心反胃！

這座島都是些什麽鬼東西！葉瑾忍着作嘔的生理反應，從衣服下擺割了一塊布蒙住口鼻，匕首一反，沖進了蟲堆裏。

匕首所過之處，粘液四濺，落在葉瑾的頭發，作戰服上，酸臭的氣息讓她嘔了一下。這種情況只有速戰速決，多聞一下都是折磨人。

葉瑾的匕首如毒蛇一般靈動，在蟲堆中劃過一道道致命的弧線。惡臭讓她的動作準确而迅猛，每一次出手都能夠擊中蟲群的要害。猶如一只孤狼，與蟲堆展開了一場生死對決。

粘液蟲的口器伸出帶着倒刺的牙齒，勾住葉瑾的作戰服，将人桎梏住，匕首從右手換到左手，利落下刀，大量的粘液噴湧而出，葉瑾一腳蹬上蟲身，躲開斬頭後的粘液。

“嘔……”葉瑾扯下布巾，幹嘔兩下。

擠上來的粘液蟲張開嘴，葉瑾匕首一刺，從它的上颚捅穿，身體一跳，體重墜着匕首把粘液蟲劃成了兩半，熱乎乎的液體澆了她滿頭滿身。

她的身影在蟲堆中舞動，宛如疾風，每一次斬殺都帶來一片蟲群的叫聲，蟲群在葉瑾的手下不斷減少。直到腳踩在實地上，葉瑾一個踉跄，撐在石壁上。粘液蟲的液體對人體有一些許致幻作用，葉瑾拍拍自己的臉。

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黑影，快速地掠了過去。

是誰？

“葉瑾，救我！”

熟悉的聲音灌入腦中。

賽侖！

葉瑾來不及多想，瞬間提氣，追了上去。

狹長的通道裏有兩個腳步聲交替，前面的人影似乎在逗弄她，每次都在要追上的時候，人都會失去蹤跡。

“葉瑾……葉瑾……救我！救救我！”

慘叫的聲音就在前方，葉瑾心髒一縮，再次确認這就是賽侖的聲音！

她顧不上其他，寧可被設計踏入陷阱，也不會放棄自己同伴的生命，她許諾過要帶賽侖通過新生試煉的。

“轟隆隆”，是石壁被撞破的聲音，葉瑾下意識旋身，從破碎的洞口透出來幾道光，讓她看清楚了沖過來的怪物。

是那只引起坍塌的人頭馬。

就在葉瑾準備發動攻擊的時候，怪物卻停了下來，在她面前踱步，時不時嗅嗅她的味道，葉瑾一動不動，任由它在這裏周圍打轉。

人頭馬的喉嚨裏發出“赫赫”的聲音，似乎要說些什麽，可聲帶受損，只能幹着急，它張嘴要來咬她的衣服。

“你讓我跟着你走？”

人頭馬點頭，穿過被它撞破的石壁，來到一個開闊的地方。

本以為這是個無人島，沒想到眼前的一切科技機械震撼了葉瑾。掏空的地底，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基地，一排排比人還高的透明玻璃管矗立，仿佛一座玻璃森林，從地面一直延伸到洞頂，直徑有葉瑾臂展那麽寬，裏面灌滿了液體，有的是明亮的藍色，仿佛是海洋的延伸；有的是深沉的紅色，散發出一種神秘的力量，而鼻腔內的消毒水味道始終散不掉。

這麽寬……是用來裝什麽的？

葉瑾繞着玻璃管轉了一圈，人頭馬的腳步聲跟在她身邊，突然，它“赫赫”叫着，調轉方向跑向角落，用頭撞向玻璃管，它的力度很大，卻沒有撞破這玻璃管，反到撞裂了它的傷口，有血沾在玻璃管壁上。

葉瑾繞過空玻璃管跟過去，瞳孔一縮，這……這玻璃管裏竟浮着只嬰兒！！！

嬰兒的臍帶被連接上玻璃管壁的通道，細細聽來，還有機器在運轉，正源源不斷地朝這玻璃管輸送營養。

她仔細觀察着，這嬰兒竟然還活着！這是一座秘密的人體試驗基地！

還沒等葉瑾從震驚中回過神，人頭馬又消失不見，不一會兒咬了個黑色的人影過來，葉瑾定睛一看，是賽侖！！

她沖上前去，檢查他的身體狀況，人頭馬“赫赫”作聲，用蹄子點點賽侖，又走到玻璃管前，頭貼上那透明的管壁，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你救了我的同伴，想要我救這孩子？”葉瑾瞬間明白它的意思。

對方仰頭嘶叫，似乎在興奮她明白了自己的意圖。

葉瑾拍了拍賽侖的臉，想要動用精神力把人喚醒，但這實驗室修在地下，很明顯是掩人耳目，這事兒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險，賽侖只有一個妹妹，她不能帶着人冒險。

以她觀察來看，這座地下實驗室似乎是緊急撤離的，好多東西都随手丢在地上，試劑管和連接線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辦公桌面上滿是厚厚的灰塵，葉瑾用手一抹，看起來這些人離開已經有半年的時間。

“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試驗品嗎？？”葉瑾雙手比劃着，想讓人頭馬明白，對方搖頭，失落的神情很是明顯，它的喉嚨嘶嘶兩聲，有血淚從它腐爛的眼眶流下來，馬蹄在地上刨着，開始變得急躁起來。

很明顯，它似乎是漏網之魚，沒有被那群實驗人員帶走，這名嬰兒，如果沒有發生意外，是不是也會被那群喪心病狂之人改變成這人不人，獸不獸的樣子。

葉瑾不敢多想，轉到操作臺後面，在一堆繁雜纏繞的連接線裏，理出了屬于嬰兒的那根，但她不敢貿然拔除，萬一失去了營養輸送，嬰兒失去了生命，這實在是得不償失。

她盡力解釋，“我是弗蘭奇第一軍校的學生，等我找到同伴，聯系上學校的人，讓專業的人來幫他，這樣才能安全。如果我把機器關掉，他可能會死。”

人頭馬也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聽懂了葉瑾的話，垂下頭，拱着葉瑾的手臂，讓她走，自己則踱步回玻璃管邊，卧爬在那裏。

葉瑾心裏不是滋味，人頭馬展現出來的關懷，是人類所獨有的孺慕之情，這讓她想起來遠在龍谷星的友麗阿姨，要是她被關在這個地方，她一定會拼盡所有來救自己的。

她得把他們救出去！

葉瑾捏緊手裏的匕首，跑到一邊櫃子裏翻了翻，竟翻到一批未開封的罐頭和水，她用水沖了沖匕首，劃開罐頭，往嘴裏塞滿了咽下去。味蕾被美味占據，葉瑾錘了錘胸口，用水順完那堵塞的一口，差點嗆到。

沒吃的時候還不覺得，等第一口下肚，那渾身叫嚷的饑餓感讓葉瑾手裏的動作都加快了不少。

長期作戰讓她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正是需要能量的時候，也實在是顧不上東西是否過期，能讓人填飽肚子就已經很好了。

再次撬開一個罐頭吃完，葉瑾抓了一個小包把食物都裝進去，走到角落裏，把躺在那裏的賽侖扛了起來，走進了一邊的甬道，她回頭看向人頭馬，它僅有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葉瑾，臉上的悲怆無以言表，她是經歷了多大的痛苦，葉瑾無從想象，可她想要救她們。

她朗聲說道：“放心，我會回來救你們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