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城隍的請求(18)
第24章 城隍的請求(18)
“沈老爺後悔認管家的孩子做兒子?”謝禮心裏也打鼓, 雖然覺得不可能,他還是問了一個離譜的猜測,“怕沈小少爺分走沈家的家産?”
“我不知道。”沈逸棠直搖頭, 神情嚴峻, “一直以來, 父親對錢財并不看重,對益箴也頗為放縱,要說府裏最疼愛益箴的人,那一定是父親。所以我至今沒想明白。”
見謝禮暫時沒接話, 沈逸棠繼續道:“益箴與我雖無血緣關系, 但多年來我一直将他當做親生的弟弟,事情攸關他性命, 我自不能放任不管。可府裏多是父親手下的老人, 我不清楚父親到底給哪些人下了命令,也不能一夕之間把所有府上的人都換掉, 只好讓益箴先避一避。我想起益箴是老管家的孩子, 這才修書一封, 請他派人來接應益箴,沒想到……”
謝禮沒說安慰的言語, 因為那沒必要。
沈逸棠和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出一切的關鍵, 他問:“那些大師、仙長是什麽人?又在哪裏?”
“送益箴離開後我就一一找過他們, 确認都是些江湖騙子, 現在他們已經全在官府大牢裏了。”沈逸棠閉了閉眼, “所以我越發不明白, 我明明已經清理了所有威脅,為什麽益箴還是成了現在的樣子。”
“全抓了?”謝禮強調, “一個不漏?”
“一個不漏。”沈逸棠說。
謝禮只好再找別的漏洞:“你剛才說,令尊幾年前一直胡言亂語,他胡言亂語了什麽內容?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沈逸棠面有為難之色閃過。
謝禮:“不方便說?”
“他沒說什麽,只是我父親歷來得體,病了的那些日子,他行為舉止有失體面。”沈逸棠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他總抱着家裏的槐樹不放,瘋瘋癫癫的。”
“槐樹?”
謝禮如同被醍醐灌頂般,思路瞬間被打開了。
他看向四周,他們現在呆的地方正是沈家的院子,院子裏種植着槐樹,而且不止這裏,整個懷仙鎮都有槐樹,鎮門口外更是有一棵巨大的槐樹。
不僅如此,懷仙鎮下轄的村子裏,到處都可以看見槐樹的身影。
“那幾棵槐樹是從鎮上移栽過去的,曾經有傳言說,懷仙鎮之所以叫懷仙,其實說的是槐樹那個槐仙,只不過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傳說了,早就沒人信了。”沈逸棠眉宇間染上了幾分悔意與傷感,“父親應該是想念懷仙鎮的家了。”
“懷仙鎮有槐樹祭祀的習俗嗎?”謝禮沒有被沈逸棠私人情感過重的判斷影響,“或者槐樹崇拜?”
“這得問錢管家。”
謝禮:“那令尊在生病之前有過類似的行為嗎?”
“我不确認。”沈逸棠眉心擰了起來,“早年我因病在床,關心自己都沒時間,後來到了府城身體逐漸恢複,就開始接手家中生意,在家裏的時間不算多,分到父親身上的就更少了。”
謝禮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看了眼沈逸棠眼底下的烏青,對方今早就到鎮上,估計是快馬加鞭連夜趕路來的。
“看來我們得先了解了解槐樹了。”
沈逸棠眼底燃起了一團火苗:“這事情和槐樹有關?”
“還不能确定。”謝禮說,“但我朋友已經去找二夫人的母家親眷了,很快就會有消息。”
#
姜湯自然是沒什麽問題,叫來的丫鬟也提供不了什麽信息,那只是沈逸棠不願意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而做的掙紮罷了。
沈逸棠去休息後,謝禮馬上招來錢管家詢問。
“槐樹?”錢管家疑問。
謝禮點頭:“府裏的槐樹什麽時候種下的?錢管家還有印象嗎?”
“這……似乎挺久了,我也記不清了”錢管家搖了頭,“不過沒事,花匠一定記得,我去叫花匠過來。”
一會後,一位五十來歲的老伯勾着腰來了。
聽完謝禮的問題,老伯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禀、禀告老爺,這樹在沈家少說幾十年、從我到沈家作花匠時候就已經在了,指不定有百年也說不準喽。”
“這麽久……”謝禮沉思了一會,“那槐樹有特殊意義嗎?我初到懷仙鎮就見鎮裏鎮外到處有槐樹的影子。”
興許是這問題聽起來就很安全,老伯松了口氣:“這倒不是意義不意義的,實在是這槐樹有大用處!它的葉子去火止癢還止痛哩!這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煮點葉子吃下去就舒服多了,可不是大家都喜歡麽!”
謝禮難得地皺起了眉:“竟是這麽簡單的原因麽……”
老伯點點頭:“是嘞!老爺!這槐樹我們懷仙鎮都種了百來年了。”
“那鎮上可有祭祀槐樹的節日?”謝禮問。
“節日?”老伯想了想,“節日沒有,不過自從城隍廟上不去之後,倒是有人家會對着槐樹拜上一拜,就當拜城隍了。”
謝禮:“槐樹?拜城隍?”
老伯滿不在意地說:“是啊!這槐樹最早好像就是從城隍廟出來的,不過也說不準,時間太久了,我也是小時候聽村裏老人說起,說城隍廟裏有什麽槐仙的,槐仙恩賜衆人治病的良藥,那良藥就是現在鎮上種的槐樹,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再沒聽人講過了。”
槐樹、城隍……
這二者之間有什麽關系?難不成懷仙鎮的城隍在沒當城隍前,是棵槐樹精?
謝禮:“原來如此,謝謝老伯了。”
送離花匠後,謝禮又問錢管家:“與其他樹木相比,沈老爺對槐樹可有什麽偏好?”
錢管家想了好一會,才緩緩搖了頭:“好像沒有……只不過,先生剛才說的槐樹祭祀,我們府裏倒是搞過一次。”
謝禮急問:“什麽時候?”
“好像是小少爺出生那會……不對不對,應該還要早一些。”錢管家回憶了好一會才确認下來,“我想起來了,是大少爺病重,一個來自京城的神醫斷言大少爺活不過春天了。那時能找的神醫都已經被老爺找遍了,那是最後一位。可大少爺已經昏迷好久了,老爺實在沒辦法,找上了傳聞中的仙長,那仙長給老爺開了個方子,方子倒是普普通通,就是些常見的珍貴藥材,可藥引子倒是別致,要的是城隍廟中香爐裏的香灰和經受香火常年熏陶的槐樹葉子。”
“老爺本是不信的,但看着大少爺一天天虛弱下去,他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聽了那仙長的話。神奇的是,大少爺吃完那藥雖然沒恢複,卻真的醒過來了。老爺沒信什麽神佛,只道起作用的應該就是槐樹的葉子,為了表示感謝,當年府裏舉行過一次槐樹祭祀。只不過後來大少爺再昏迷,吃那槐樹葉也沒用了,這事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那位仙長是誰?”謝禮問,“錢管家還有印象嗎?”
錢管家直搖頭:“死了,死很多年了。”
死了?
為什麽相關的人幾乎都死了。還有沈小少爺,為什麽也莫名其妙昏迷?且只是昏迷,而不是喪命?
“那當年迎娶二夫人時候,沈老爺有找過仙長,或者去過城隍廟、或者接觸過槐樹嗎?”
錢管家直搖頭:“據我所知,沒有。”
“二夫人呢?”
“也沒有。二夫人自從嫁入沈家,走出沈家大門的次數掰着手指都能數清楚,更別說後來有了小少爺後二夫人也病了許久,更沒什麽出門的機會了,唯一和城隍廟沾上關系的,就只有城隍廟生下小少爺那次了。”
“不對。”謝禮打斷了他,“如果真是這樣,二夫人為什麽會堅持以去還願的理由在有孕八個月的時候上了城隍廟?在那之前,至少、至少該有一次,二夫人上過城隍廟。”
“對啊!先生說得有道理!可是……”錢管家聽完後甚至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記錯了,但不管他怎麽回憶,确實沒有這樣的事情,“我敢以性命擔保,在那之前,二夫人确确實實沒上過城隍廟!那年大婚,二夫人的花轎還是我去縣裏接來,又送回鎮上的。到了鎮上之後,老爺就把二夫人迎了回去,再之後二夫人幾乎沒出過門,更別提去城隍廟了。”
錢管家說着說着自己嘀咕起來:“莫不是二夫人去的,不是懷仙鎮的城隍廟?”
“縣裏也有城隍廟?”謝禮馬上問。
“有啊。”錢管家說,“而且縣裏供的城隍和我們鎮裏的是同一個呢。聽說這城隍廟本來是在縣裏的,後來突然在我們鎮上建了一個,之後不知道為什麽,鎮上城隍廟的香火越來越旺盛,縣裏那個反而沒落了,逐漸的,提起城隍廟,別說我們鎮上,就是縣裏頭的人提起,說的也是我們鎮上這個。”
兩個城隍廟?
謝禮整理着獲得的信息,又零零散散問了些有關沈家、有關城隍廟的事情。
錢管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說的幾乎都說了,畢竟這不僅是大少爺的意思,且這件事也關乎小……小少爺的性命。
#
能問的都問過後,眼看時間只是中午,謝禮又離開鎮上,往山裏去了一趟,他沒去城隍廟,他去的地方是他第一次醒來的“亂葬崗”。
也許從那裏能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最直觀、且目前看起來最有可能的猜測,自然是沈老爺為救沈逸棠,與“某人”達成協議,且那協議的內容有關沈小少爺。
之後沈老爺後悔,帶着沈逸棠等人離開懷仙鎮,甚至因為清楚那人手段,所以在懷仙鎮也留了一手,因而現在鎮上死去的人沒有沈家及其附近的。
而随着時間愈久,沈老爺在有心之下,聽到鎮上“意外”去世的人增多,知道因他不履約而導致衆鎮民喪命,終于在臨死前下定決心,殺了沈小少爺履行約定。
又因沈逸棠幹涉,導致沈小少爺活了下來,憤怒至極的那人便開始大開殺戒。
殺人的媒介,就是槐樹。
可這一切都只是猜測,拿不出證據。
而且,一切真的會這麽簡單嗎?
謝禮不這麽認為。
因為到目前為止,他仍不清楚偷走這一具具屍體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殺人還能說是為了剝奪生命力,那把屍體聚集在一塊,為的是什麽?總不至于是堆着好玩或者擺着好看吧。
為了不引起更多恐慌,謝禮打算孤身前往。
可他才剛出懷仙鎮,見了鎮門口那棵大槐樹,就遇上從隔壁縣返回的餘可和章思宇。
餘可一見他就激動地狂奔而來,并大喊着:“禮哥!禮哥!我們查到了!那二夫人果真不是自願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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