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落日第兩百四十六秒
第52章 落日第兩百四十六秒
下了車,周景元自然地牽住梁昳的手。溫溫熱熱的掌心貼合在一起,梁昳即刻感覺到掌心之間包裹着什麽,一個硬挺的小東西。
她正要松手查看,周景元緊了力道,笑着問她:“這麽好奇?”
“是什麽?”
“猜猜看。”
梁昳任由他拉着手帶進電梯,專心感受手掌下的質感,擠壓間,有細碎的脆響。她越發疑惑,低頭看兩手之間的縫隙,甚至在彼此的桎梏中輕輕扭動了手掌。
周景元笑着松了力道。
梁昳攤開來看,手心裏多了一粒糖,炫彩玻璃紙包裝的水果硬糖。
她拆開來填進嘴裏,抿一抿,香甜的橙子味道頓時在口腔中漫開。
“橙子味兒?”周景元聞到了。
“你不知道?”
“出門前随手從家裏的糖果盤拿的。”
“家裏誰愛吃糖嗎?”
“從爺爺奶奶那一輩傳下來的待客之道,家裏的糖果盤裏總會備着些糖果餅幹,以備客人上門時招待用。”即便通訊發達的現在,上門的客人會提前知會一聲,但周家還是一直保留着這樣傳統。有時,糖果盤裏的糖果餅幹被景星或者意喬吃了,總有人隔天買來補上,以至周家茶幾上的糖果盤常年不空。
梁昳的腦海中頓時有了畫面。
從網上生鮮超市下單的食材已經送到了門口,周景元按了指紋解鎖,讓梁昳先進家門,自己則左右手各拎一只裝得滿滿的大口袋提進來,放到玄關的地板上。随後,他彎腰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擺在梁昳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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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昳換好拖鞋,剛直起腰來就被人一把箍進懷裏。
“怎麽了?”借力站穩的人笑着問他,嘴裏的糖在齒間磕出輕響。
周景元松開她,視線落到她臉上,倒映在如水般清澈的黑眸中。
“累了?”梁昳伸手撫他的臉,胸前的項鏈跟着輕輕晃了晃。
那粒圓珍珠跟她的眼睛一樣,耀得周景元心慌。短暫的凝望裏,周景元按住作祟的珍珠,連帶捂住的還有梁昳的心跳。
他人欺得近,影子壓下來,吻也跌下來。
呼吸間全是水果糖的甜香,他忍不住,也想嘗一點味道。含化成小小一粒的糖果被卷起,裹至舌尖,他吮到的不僅僅只有柑橘。
還有屬于眼前人的味道。
“好甜。”他悄聲道。
被扪住心跳的人昏蒙蒙的,只覺出自己挨在他臉上的手心裏全是汗。
“糖哪有不甜的。”她含糊回應,也撤開泛潮的手掌。
周景元握住她指尖,不準她縮,複又貼上她的唇,一絲笑從唇間溢出:“我說你。”
從來沒有人形容過梁昳“甜”,即便是過往的追求者和前男友評價她都難得統一的一句——不黏糊。以前,她尚且能理解為是對她獨立的褒揚,現在把自己摘出來,客觀評判,才真正讀懂其中的含義。失了小女兒情态的嬌柔與依賴,讓一部分異性很難産生強烈的保護欲和征服感。
然而,周景元卻說她甜。也許正是濃情蜜意的當頭,有色令智昏的嫌疑,她睜眼求證他的瞬間,被抓個正着。
他再認真不過的神色,撤開半指的距離,笑着問她:“不信?”
“不信你自己嘗嘗。”
唇再一次貼上來,像是迫切的證明,以隆重的、強烈的方式。即便拽緊周景元的運動夾克,梁昳的腳依然穩不住重心,堪堪移了步。
“嘩啦”一聲,塑料袋被踩壓的響動。兩人分開,不約而同瞥一眼腳下的購物袋,又一齊笑起來。
梁昳拍他一記,意味不言自明。
周景元眉毛一挑,貼在她耳際:“好幾天沒親到。”
梁昳一把推開他,邊脫大衣邊催:“先做飯,我快餓死了。”
周景元看她染上緋色的耳垂,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頑劣一笑:“你也想我了,對不對?”
說完,他拎起塑料袋跑向廚房,留下梁昳站在玄關遠遠瞪他,幾分無奈地笑。
梁昳在廚房裏幫不上多少大忙,周景元手起刀落剁好半只雞的時間,她只剝了一頭蒜。蒜瓣洗過,一粒粒沾着水,被她放在小碗裏遞給大廚。
周景元挑了幾瓣,跟備好的料頭一起扔進鍋裏,再下板栗和雞一起焖。等鍋開的時候,他轉身去處理腌好的排骨,撲上薄薄一層澱粉,扔進鍋裏炸成金黃色,撈起來瀝油的空檔,問梁昳:“要不要多加一點辣?”
“要!”梁昳站在水槽前點頭。
周景元笑,多洗了兩只小米辣,跟青椒、蒜瓣一起全部切成碎末。
“我想要一盤青菜,不辣的。”
“白菜苔?”周景元翻了翻塑料袋裏的綠葉蔬菜,征詢她的意見。
“可以水煮嗎?”
“怕我太累?”周景元打趣她。
梁昳白他一眼:“怕吃太油。”
周景元朗聲笑起來,要她出去歇一會兒看看電視什麽的。
梁昳也就不在廚房流連,去了客廳。
天陰沉一整日,這會兒剛擦黑,已經是滿城燈火。悅溪湖跟天連成一片,幽暗昏沉,只有岸邊零星的路燈遠遠地發出些微亮光。高樓大廈,千戶萬家,燈火閃爍,襯得湖越發幽靜,也襯得那零散的燈光越發微弱、孤獨。
梁昳安安靜靜地數着樓宇窗洞發出的亮光,仔細去辨那些玻璃窗裏和窗簾後的人家,連周景元什麽時候從廚房出來也渾然未覺。
周景元看她環臂站在落地窗前,像極了她第一次來這裏時的樣子,清清冷冷,形單影只。
他靠近,從身後完完全全地攏住她,像第一次就想做的那樣,唇貼上她的額角,輕輕道:“可惜今天沒有落日。”
“有別的。”梁昳笑,手掌覆上他的手背。
“有什麽?”
“萬家燈火。”梁昳微微擡起下巴,示意他看。
周景元順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往常從不會留意的尋常人家,今天卻格外醒目。別無他意,只是因為他好奇,好奇梁昳:“看到了什麽?”
梁昳搖搖頭:“想看一看那些窗戶後面的人家在做什麽,可是轉念一想,我不就在窗後面嗎?他們大概也跟我一樣。只是,不知道會不會也有人像我一樣在窗戶邊好奇。”
“一定有。”周景元認真答她。
“那我可以告訴他們——”落地窗上映着梁昳淺淺的微笑,“別看了,這戶人可無聊了,在發呆呢!”
“真的嗎?”周景元将人攬到左臂,右手撫上她的左臉,捧起來,他頂住她的額頭,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這家人并不是無事可做的。”
吻軋下來,他用嘴唇銜她的,去抿也去含,溫熱的觸感提醒他,梁昳不是孤單一個人。周景元攬抱住她,雙手一托将人抱起來。
梁昳猝不及防,雙腳離地的瞬間,雙肘撐在他肩上,低呼:“快放我下來。”
“不放。”
梁昳掙了掙,周景元抱得更緊了。她雙手去揉他 的耳垂,威脅般捏了捏:“放不放?”
“不放。”
梁昳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周景元不防,本能往後退,結果抱着人齊齊跌進沙發。
他皺了皺眉頭,趴在他懷裏的人掙紮着就要起來,卻被他一把箍住。
“摔到哪兒了?”梁昳問,“讓我看看。”
周景元拎起她脖子上的細線,扯出那枚珍珠來,苦笑道:“它硌到我的心了。”
梁昳一邊笑他“誇張”,一邊坐起來解項鏈,結果被頭發纏住,怎麽也取不下來。
周景元湊過來,替她撥開披散的頭發,一點點将糾纏的那一股仔細抽出來。鏈條從發絲間松懈下來,落入梁昳的掌心。
她一只手攥着項鏈,一只手重新将頭發捋至肩後,黑色的發梢落在黑色的打底羊毛衫上,半張側臉卻白到發光,像她掌心裏那顆珍珠。
周景元俯身吻上她的側臉,吻上她殷紅的唇角和漂亮的下颌,直至輾轉含住她的耳垂。聽見梁昳重重吸了口氣,他悶悶地笑出聲來:“以牙還牙。”
以牙還牙到變本加厲只有不足五公分的距離,呼吸的熱氣滑過脖頸,落在更令人心癢難耐的鎖骨上。
梁昳殘存的理智提醒他:“窗簾沒拉……”
“正好讓他們看看窗戶後面的人在做什麽。”周景元渾不在意。
梁昳到底沒他豁得出去,纏綿間堪堪搖頭:“不要……”
周景元吻回她唇邊,微微急促的呼吸,問她:“我去拉窗簾?”
梁昳笑,輕輕蹭過他的嘴角:“我真的餓了。”
周景元嘆一口氣,起身往廚房走,還沒到又折返回來,嘩啦一下把落地窗的紗簾拉上了。
梁昳沒忍住,捂着臉笑倒在沙發上。
如果說上次周景元在梁昳家幫廚的黑胡椒牛肉粒和青菜豆腐湯只是稍顯身手的話,今晚的板栗紅燒雞、蒜香排骨和白灼菜苔則徹底讓梁昳收回了曾經加諸他身上的各種關于“纨绔子弟”和“廠二代少爺”的标簽。
“早知道這麽容易扭轉初印象,我見你第一面就該給你做頓飯。”周景元拎了一瓶山楂汁,開了蓋給梁昳倒一杯。
“第一面?”梁昳笑,“你不給我下毒就不錯了。”
周景元想起當時咬牙切齒的場面,也笑:“你膽子真大,一個人就敢闖工廠,也是運氣好碰到了我。”他的話絕不是單純吓她,如今回頭看,連他都有些後怕,“萬一誤入黑工廠,別說段小靜了,連你都有去無回。”
“知道了。”梁昳難得乖順地點頭。
“下次這種事情叫上我。”
“還有下次啊?”梁昳可不想。
“沒有最好。以後不管什麽事,你都可以叫我。”見梁昳一晚上的筷子都是朝板栗伸的,周景元夾出好多顆來,堆到她碗裏,補充道,“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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