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落日餘晖

第80章 落日餘晖

(一)

梁昳和周景元是在求婚的第二年結婚的,兩人都無意走流程繁冗的儀式,最後決定包下翠竹軒的露營場地辦一場別致又雅美的婚禮。

周景元特意把婚禮時間定在了傍晚六點,呼應他跟梁昳相識的那一天。梁昳自然是沒意見,只是驚動了向來不幹涉子女事的周家長輩。

章芩罵他:“一天想精想怪,你知不知道晚上結婚的意思?”

周澤安也氣得開口訓人:“別人還以為是二婚呢!親家到時候怎麽看?”

遙城的風俗是頭婚的婚禮辦在中午,二婚的婚禮則在晚上。雖說現在時代進步,年輕人早沒了這些約束,但老一輩的還是很看重這些。

“梁老師那邊可說了,我們想什麽時間辦都行,不拘那些。”周景元早拿到了免死金牌,他才不怕跟父母意見不統一。

說到底還是他和梁昳的婚禮,章芩和周澤安提醒到了,也不多過問了。

最後,自然是按照周景元和梁昳的心意将婚禮放在了傍晚進行。那日,天公作美,落日晚霞绮麗無邊。

然而,再震撼的景色都比不上賓客眼前的這對新人亮眼。

平日裏最是不受拘束的周景元難得正式地穿起了一絲不茍的三件套,一手握着野花紮成的花束,一手牽着着一襲蠶絲連衣長裙的梁昳,一步一步,緩緩而至。

紅色的吊帶露背長裙,從膝彎開衩,拖曳出小小的裙尾,是與梁昳日常、舞臺的着裝完全不同的風格,讓平日裏清麗純粹的人變得明媚又濃烈。但她的人仍是淡淡的,抿着淺淺的微笑,仿佛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存在一般。只有周景元知道,她的手掌已不知是第幾次攥緊了他。

周景元轉頭看她,悄悄撫了撫她的手指。梁昳也看向他,看他噙着笑,喜悅又堅定,她的心不知不覺安定下來。

很久很久之後,當日參加婚禮的賓客依然忘不了那美得動人心魄的一幕——

落日給天際染上絢爛的顏色,在逐漸西沉間,晚霞投到雲上,泛出一層又一層美麗的光線。一對璧人就站在層層疊疊的餘晖中,新娘挽着低低的發髻,埋下頭去聞新郎送她的花束,新郎垂眼看着新娘,眉眼裏全是溫柔愛意。

(二)

結婚那一年,周景元在生日的時候收到梁昳送他的生日禮物——一枚跟她同款的胡桃木戒指,是他帶她去老趙的車間,手把手教她做出來的。

從畫線開孔、切割、修整,到打磨抛光、上油,周景元教得仔細,梁昳學得認真。但凡有危險的步驟,周景元都主動代勞,生怕她傷了手。

老趙全程圍觀,不得不感嘆:“臭小子也有耐心 的時候啊!”

周景元仍然是本性難移,打趣老趙:“我什麽時候對您不耐煩過?”

老趙“嘁”一聲,點破他:“你耐煩的時候多半是有求于我,不答應就一直磨着,煩死人了。”

周景元哈哈大笑:“管用就行。”

老趙不理他,去問正在給戒指上油的梁昳:“他對你也用這招?”

“用,”梁昳笑,“不過對我可不管用。”

“瞧,我說什麽!”老趙哼一聲,“一物降一物,還得是你來治他!”

周景元哭笑不得:“這下您滿意了?”

“那當然。”老趙咂一口茶,滿意得很,“我最樂意看你被拿捏了。”

“好吧。”周景元看似認下來,撐着手肘靠近梁昳,“我只樂意被你拿捏。”

就是這個在旁人眼裏穩穩拿捏小周總的梁老師也有自己拿捏不住的事,比如此刻,當她提着玉姐給她的一籃子白果回到家時。

早在一周前,玉姐就讓周景元轉告梁昳——收獲的季節到了,展廳外的那株銀杏結果了。

其實,玉姐第一次見梁昳是在婚禮前,梁昳跟周景元一起來家居展廳給她送請柬。清清爽爽的一個姑娘從銀杏樹下走來,饒是玉姐在遠星供職多年,見了不知多少顧客,也要贊梁昳一句“長得美、氣質好”。

周景元遞請柬和喜糖,梁昳就站在他身邊微微一笑。玉姐開心得見牙不見眼,直說:“終于盼到這張請柬了,上一回景元說我馬上就能吃到喜糖了,結果還是讓我辛苦等了好幾年。”

周景元最怕玉姐說什麽“上一回”,生怕她抖落些前塵往事,令人招架不住,忙打趣她:“到時候穿得漂漂亮亮的來啊!”

玉姐翻來覆去地看請柬上的字,笑:“還用你說!”

周景元笑了笑,問梁昳 :“轉一轉?”

梁昳還是第一次來遠星的家居定制展廳,原本以為網上的探店實錄和公衆號宣傳多半有誇張成分。但今天一走進廳外的小院,看見那棵扇動着青綠色扇子的銀杏樹,看見掩映在樹後低調的僅有“遠星”二字的店招,感受到廳內營造出的本真的生活氛圍時,她就知道,所有的溢美之詞都配得上這一間用心打造的家居小館。

初來乍到,她滿是好奇,緩緩踱着步去欣賞每一件家居用品。周景元就在旁邊跟着,仔細地為她介紹,包括設計理念、定制工藝和技術難度,徹頭徹尾一個服務殷勤的講解員。

玉姐旁觀這一幕,打心底裏高興。

高興到周景元和梁昳同她告辭時,她為自己遍尋不着一件趁手的禮物而苦惱。整個場館都是周家的財産,她不論拿什麽送都是慷他人之慨。等到将人送至廳門時,她望見院裏的銀杏,突然福至心靈:“梁小姐愛吃白果嗎?等秋天來的時候,我打一籃子白果給你。”

周景元出差去了,白果是梁昳下了班去玉姐那兒拎回來的。雖說玉姐已經剝去了綿軟的外皮,簡單處理過了,但新鮮白果獨有的那股氣味還是讓梁昳下意識捂住了口鼻。

出差的人要晚上九、十點鐘的樣子才能到家,梁昳想起玉姐讓她晚上先烤一點兒嘗嘗鮮的建議,擡手打開了油煙機。

她去儲物櫃裏翻出一個口罩、一雙手套來戴上,心理建設了半天才走進廚房。她抓一把白果到水盆裏,扭着頭、憋着氣拿手搓了搓,又用清水沖了一遍又一遍。清洗幹淨了,她趕緊撈出來,拿廚房紙巾把水擦幹。

梁昳的廚藝僅限于處理幾道不費腦子、不需要烹炸的簡單快手菜,稍微上點技術難度的都不在她的範圍內。跟周景元在一起後,幾乎都是他在家下廚,梁昳的廚藝更是逐漸退化。要不是玉姐千叮咛萬囑咐一定吃一口今天新鮮下樹的白果,她說什麽也不會挑戰這種難度又高、臭度也高的食材的。

照着手機上搜來的菜譜,她挨個把白骨的硬殼夾出裂縫來,然後放進鋪好錫紙的烤盤裏,再把烤盤推進烤箱裏,設置好 180 度的溫度和 25 分鐘的時間,按下“開始”鍵。

周景元到家的時候,客廳沒有人,只聽見廚房裏一陣“乒鈴嘭隆”的聲響。他放下行李箱,走去廚房,看見口罩、手套全副武裝的梁昳站在煙霧和焦糊味缭繞的廚房裏,對着一盤子黑乎乎的東西發呆。

聽見腳步聲,她回過頭來,皺着眉哭笑不得:“我看沒到玉姐說的金黃色,多烤了十分鐘,就成這樣了……”

“放着我回來弄呀。”周景元笑,抱住她。

“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玉姐發消息告訴我今天有烤白果吃,我就猜到會有這一幕。”周景元笑,無奈又縱容,“所以那邊一結束,我就讓司機趕緊往回開。”

梁昳卸掉口罩,自嘲道:“我又把廚房炸了……”

“炸廚房”是兩人之間的玩笑,起源于梁昳有一次無意間看了一個美食博主的視頻,說是廚房小白也能輕松操作,她心血來潮要試一試。結果,看似簡單的小白操作全是技術含量,梁昳硬着頭皮勉強完成一道差強人意的菜不說,廚房像被她炸過一樣。至此,每當她興致勃勃想搗鼓點兒什麽吃的,周景元都笑言“梁老師又要炸廚房了”。

“沒事,”周景元親親她的額頭,笑,“炸了我給你換新廚房。”

梁昳也跟着笑:“就喜歡你財大氣粗的樣子。”

“我來收拾殘局吧。”周景元撫了撫她的後背,讓她出去,拎着錫紙将“黑果”包起來扔了。

“還有一籃子生的……”梁昳指了指窗臺。

“明天我給你烤。”

“可以不吃嗎?”

“為什麽?”

“有心理陰影了。”

周景元看梁昳眉毛鼻子都快皺一起了,笑出聲來。他拿沾了水的手點一點她的鼻子,向她保證:“好吃。”

梁昳埋頭把水蹭到他衣服上,仍然抗拒地搖頭。

“信我。”周景元好脾氣地哄她,而後似笑非笑道,“即便不好吃,我也不會炸廚房的。”

梁昳失笑,跳到他身上,一邊拍他,一邊作勢要咬他。

周景元雙手托住她,笑着湊上去,聲音輕輕地落在她唇邊:“鬧我的話,就不是炸廚房這麽簡單了。”

(三)

梁昳在民樂團門口等了十分鐘才接到周景元的電話,得知他來不了了,改由大嫂來接的同時,她看見喬婷婷的車駛了過來。

她拉開後排車門,先将手裏牽的小人抱上車,随後才鑽進車裏,關上了門。

“大嬸嬸,爸爸呢?”不到三歲的小人開口,向回頭來看自己的喬婷婷甜甜一笑。

梁昳 31 歲那年,懷胎十月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小男孩。孩子長得特別像梁昳,皮膚白皙,軟糯可愛。而當他笑起來,漂亮的黑眼睛亮晶晶的,折出好看的半月弧度,任誰看了都會脫口而出——“分明是周景元的翻版”。

喬婷婷聽見小人兒的那聲“大嬸嬸”,心都快萌化了,笑着說:“爸爸去救田了。”

田是餘田。小人兒常聽大人“餘田——餘田——”地叫,剛會說話那陣,好多字發不出明确的音來,比如“餘”,倒是常聽見“田”的尾音,漸漸學會了。見了餘田,喊不出大人教的“餘田叔叔”,便學着大人腔調拖長尾音,叫出一聲“田”來。

起先大人只是覺得有趣,每回餘田一來,大家就逗他打招呼,總能聽到奶聲奶氣的一聲“田”。久而久之,餘田也習慣了,還生出一絲跟小人兒有特殊聯結的感動來。

小人兒對“救”這個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看向媽媽。

大嫂車上沒有兒童安全座椅,梁昳只好先系好安全帶再抱住小人兒,一臉着急地問大嫂:“到底怎麽回事呀?”

周景星今天早起頭暈眼花,窩在被窩裏還瑟瑟發抖。她感覺不妙,估計自己是着涼感冒了,請了假沒去上班。周景文中午在食堂時聽財務部的同事說起,吃過午飯就回了趟家。二樓上,右手盡頭的卧室門虛掩着,從裏面傳出隐約人聲。

周景文到底是哥哥,妹妹的房間不方便直接進,他正準備敲門,門卻從裏打開了,房間裏走出一個衣衫不整的人。

餘田系着被周景星解掉的紐扣,一擡眼,看清門外站着的人。好死不死,周景星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等我好了,你別想穿着一件衣服、系着一粒扣子上我的床!”

語氣是惡狠狠的,偏偏病恹恹的人聲音綿軟無力,在此刻顯出不同于往日的嬌柔,讓人很難将他倆的關系撇清。

餘田感覺自己被景星的感冒傳染了,頭昏昏地開口喊了聲:“大哥……”

随後,周景星披着毯子走出來,對上大哥震驚又愠怒的臉。

隐在暗處的戀情被撞破,餘田雖慌亂,但仍怕景星挨罵,急着陳情。剛張嘴就被揮手打斷,周景文壓着火,讓他回去上 班。

餘田不走,周景文瞥他一眼:“怎麽?等我開車送你嗎?”

景星朝他使眼色,趕他走。

餘田不允許自己做臨陣脫逃的那個人,也沒什麽好辯解的,只一句:“大哥,您要罵就罵我。”

“你?”周景文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來,“我罵不着。”

是氣話,卻也是誅心之言。

“哥——”景星害怕從他嘴裏再聽到其他傷人的話。

“吃藥了嗎?”周景文聽着她軟綿綿的聲音,到底是不忍心。

景星點點頭。

景文沖卧室擡了擡下巴,對她說:“回房間躺着吧。”

周景文看着她蓋上被子,替她掩上門才走的。餘田跟着他走出大門,幾度想要開口,都找不到機會。

周景文的車就停在自家小院前,他要回廠裏繼續工作,按道理把餘田一起捎回去是最方便的。但他拉開車門,看也沒看餘田一眼,只留下一句話:“自己去跟爺爺交代吧。”

“後來呢?”在回崇新的路上,梁昳問喬婷婷。

“餘田那個實心眼子,馬上回家找餘爺爺認錯去了。”

梁昳嘆一口氣:“他做事向來有分寸的,這回怎麽昏頭了?這樣莽莽撞撞去認錯,不給爺爺氣壞才怪。”

“其實廠裏早就有傳言了,只是我們都沒當回事,想着他們從小一直長大,感情好是自然的。景文倒是叫我提醒一下景星,說雖然是親戚,也要注意一下分寸,別叫人嚼了舌根。”喬婷婷說也是自己這個做大嫂的大意了,沒想到這一層上來。

“你料想到了又能怎麽樣呢?”梁昳笑大嫂自我檢讨,“感情的事,要攔也攔不住。”

大嫂聞言一愣:“你早知道了?”

“嗯。”

“你……景元也早知道了?”

“我們都知道。”

“你們……”喬婷婷一時語塞。

“大嫂,如果撇開遠房親戚這層關系,景星和餘田能相愛嗎?”

“當然,可關鍵就是他們是親戚呀。”

“他們的親戚關系不在法律禁止的三代以內啊。”梁昳的意思很明顯,她把這一條單拎出來加粗标紅只是為了說明——周景星和餘田在一起沒有觸犯法律,他們只是突破了一部分人既定的思維而已。

大嫂想了想,點了點頭:“倒也是……”

“現在要棒打鴛鴦肯定是來不及了,所以大哥那邊兒還得你去做做工作,幫幫景星。”

如今也只能這樣,大嫂點點頭:“景星什麽脾氣,你我都清楚,要自己不樂意早斷了,能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那是鐵了心的了。”

“現在就看餘田能不能過餘爺爺那關了。”梁昳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估計不好過,聽說他已經被餘爺爺罰去跪在奶奶墓前了。”

“啊?”梁昳想到餘田會挨罵挨打,萬萬沒想到餘爺爺選了最最割人的軟刀子,她開始擔心起餘田來,“跪多久了?”

“中午景文讓他回去交代後。”

梁昳倒吸一口涼氣,滿打滿算,跪一下午了。怪不得剛剛周景元來電話時火急火燎的,他也是才得了消息,只來得及告訴她“餘田出事了,回頭細說”。原來,真的是趕着救餘田的命去了。

等喬婷婷載着梁昳和小人兒回到家時,章芩正急得團團轉。

“景文和景星沒過來吃飯,剛剛我和你唐姨要送飯菜過去,景文也不讓。”章芩抱起一進門就朝她伸手的寶寶,貼了貼他的小臉,憂心忡忡地對梁昳和喬婷婷說道。

“這個周景文!自己生氣也就算了,景星還病着,哪經得住餓。”喬婷婷一邊數落,一邊讓唐姨把飯盒給她。

梁昳也顧不上別的,要跟她一起過去看看。

“要不……把寶寶也帶上?”章芩試探着問梁昳。

喬婷婷和梁昳一人一只手牽着小人兒,往隔壁小院走。拾階而上,剛把門推開一條縫,她們就聽見了周景文的聲音——

“好,你們非要在一起也行,那你們什麽時候結婚?你三十八了,打算等他多少年?”

“我不想那麽早結婚!”

“早嗎?你大嫂三十八的時候,意喬都上初一了。”

“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反正我現在不想結。”

“是你不想還是他不能?!”

梁昳和喬婷婷進也不是,退也不能,尴尬地站在門口,面面相觑。

不明就裏的小人兒見媽媽和大嬸嬸都沒動,自己上前敲了敲門。

“誰?”周景文問。

“大伯伯,我是光光。”

如果要問周澤恒,這一兒一女誰最像他,那定然是大兒子周景文。景文平日裏看上去不茍言笑,其實非常穩重內斂,很少動怒,但凡他發火,肯定是大事,連妻子喬婷婷都要避三分的。

整個周家唯一不怕他的,只有光光小人兒。這也是章芩讓她們把小人兒一起帶來的原因。

果然,周景文偏頭就看見一個小糯米團子走了進來,他斂了滿臉怒色,迎上去抱起了小人兒。

“光光回來了?

“嗯。”小人兒點點頭。

“今天在樂團玩得開心嗎?”周景文也是早上上班時聽景元說的。

讨人喜歡的小人兒不論走到哪裏都是紅人,梁昳的同事一段時間不見他就想得慌,催着梁昳把小人兒帶去民樂團。但凡小人兒一露面,排練室鐵定以他為圓心。不管是誰,再寶貝的樂器都願意拿到跟前來讨好他。

于是,小小年紀的小小人兒還不會走路就摸了好多貴重的樂器,更別提現在,會走會跑會說會笑,一整個樂團恨不得都把他捧手心裏。媽媽的竹笛、碰碰阿姨的古筝、高叔叔的唢吶、林叔叔的二胡,還有冉叔叔的指揮棒……他想玩什麽就玩什麽,全憑高興。他唯一搞不懂的只有一件事,除了媽媽以外,所有的叔叔阿姨都問他要不要當他們的徒弟。

徒弟是什麽?小人兒不明白。

但眼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伯伯好像不開心,小人兒想讓他開心。

“開心。”光光脆生生地答,他想,自己開心,大伯伯也會開心的,只是,“我把碰碰阿姨的弦弄斷了……”說完,他偷偷看了一眼梁昳。

“什麽弄斷了?”周景文沒聽清。

“琴弦,碰碰阿姨的古筝很貴的。”光光嘟着小嘴道。

周景文配合地皺起眉頭,問他:“那怎麽辦?”

小人兒摟住他的脖子,露出一個小小的狡猾的笑來:“碰碰阿姨說沒關系,她換一根弦就可以了。”

“哦——”周景文笑起來,“我們光光不用賠了。”

“嗯嗯。”小人兒狠狠點了兩下頭。

突然,小人兒的肚子“咕嚕”一聲,周景文問:“還沒吃飯嗎?”

小人兒搖搖頭,也問他:“大伯伯吃飯了嗎?”

“沒吃。”

“姑姑呢?”小人兒望了望披着毯子蜷在沙發上的周景星。

“也沒吃。”周景文說。

小人兒的目光在周景星和周景文的身上來回兩趟後,做出一個決定:“大伯伯和姑姑陪我吃飯。”

“姑姑生病了,怕傳染給你,今天就不陪你吃了。”周景星虛弱地對小人兒笑了笑。

“對,姑姑病了,讓姑姑先吃吧。”喬婷婷把飯盒放到景星面前的茶幾上,去廚房拿了碗筷給她。

“姑姑,你要多吃一點,快點好起來。”

“好,”景星笑着對他說,“你也要多吃一點,快點長大。”

“好。”小人兒安頓好了姑姑,又圈住周景文的脖子,“大伯伯,我們去吃飯吧。”

周景文點點頭,抱着他往門外走去。

梁昳和喬婷婷對視一眼,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晚上十點,周景元總算回來了。

作為周家去的人,他的面子餘家得給。他安撫好了餘爺爺,勸住了要動家法的餘田爸媽,暫時保下了餘田。

“餘田的膝蓋怎麽樣?”章芩到底不忍小輩受罪,心疼得很。

“勉強還能走路。”

“造孽呀!”章芩一邊嘆氣,一邊怪出差在外的兩個老周,“真遇着事兒了,老兄弟倆一個都指望不上。”

“得虧大伯不在,不然餘田傷的恐怕就不只是膝蓋了。”周景元吃了小半碗面,擱下筷子,沖周景文道,“是吧,大哥?”

光光已經睡了,眼前沒了小和事佬,周景文又恢複了一臉嚴肅。他等到這會兒是為了聽一句“餘田無恙”,聽到了也就放心了。周景文起身跟章芩道“晚安”,回了隔壁院。

(四)

那日之後,周景星不僅沒有好起來,反而高燒到肺炎,直接住進了醫院。周澤恒和周澤安出差回來才得知,震驚加擔心,心情別提多複雜。

餘田硬是一天也沒休息,跪完第二天就繃着膝蓋、挪着小碎步上班去了。下了班,他又第一時間去醫院照顧景星,雷打不動。不論誰在,他就默默站在病房角落,誰趕也不走。

後來,章芩沒忍住,在飯桌上跟周澤恒、周景文推心置腹說了一番話。

她說:“景星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我們不能因為那個人是我們熟悉的人,熟悉到 我們壓根兒沒把他和景星放到一起去想過就否定他。這對他和景星來說,都不公平。”

“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如果抛開遠房親戚這層關系不談,餘田是再合适不過的人選——踏實上進,知根知底。這不比我們到外面去找人牽線搭橋給她介紹來得更穩當嗎?”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我乍一聽到他們在一起時,也下意識地想:別人會怎麽看景星?可是,別人怎麽看真的就那麽重要嗎?我們作為景星的家人,不就是應該不管別人怎麽看她,都支持她、保護她嗎?我都有信心做到,你們做父親、做兄長的難道辦不到嗎?”

周澤恒和周景文一直默默聽她說着,誰都沒有開口。但章芩知道,他們都聽進去了,只是還需要時間來消化。她說不急是假的,可她知道急也沒用,有時候個人想法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能促成的。

但是,她還有最後一句話,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要講:“同樣作為母親,我想,如果大嫂還在的話,她一定希望景星能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

不知道是不是章芩的話起了作用,周澤恒和周景文都默認了餘田的存在,由得他每日殷勤地接過唐姨準備的保溫飯盒送去醫院。

景星也察覺到了爸爸和大哥态度的轉變,稍稍寬了心,每天都心安理得地等着投喂。只要到點,病房門準時被推開,總能聽到她輕快的聲音:“小瘸子,今天又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盡管餘田的膝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她還是樂此不疲。

餘田不得不再次重申:“已經好了。”

“好了你也是小瘸子。”景星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想了想,又逗他,“或者,小傻子?”

餘田一邊揭飯盒,一邊瞥她,明顯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維。

“哪有人不知道躲,偏湊上去挨罰的。不是小傻子是什麽?”

餘田渾不在意吃過的虧,輕輕笑了笑:“挨罰能解決的事,就不算太糟。”

景星一愣,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猴精猴精的。”

餘田俯身湊到她面前,笑:“到底誰是小傻子?”

“我是,行了吧?”周景星撞上他的嘴唇,好笑道,“小傻子配小瘸子,正好!”

周景星出院後,又被周澤恒和周景文強制休息了兩天。等她返崗時,同事們紛紛跟她八卦遠星近來最大的新聞。

“什麽新聞?”

“餘副經理辭職了。”

“什麽?”

“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麽?”離新聞主角最近的人竟然一無所知,連景星自己都覺得離譜。

“聽說有人來挖他,條件比遠星好。”

“可遠星也不差呀!”別的同事聽到了,忍不住替東家打抱不平,“況且……”同事瞟景星一眼,餘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景星自然注意到了她們的目光,笑:“有話就說。”

“聽說他是被趕走的。”

“誰趕的?為什麽?”

“老周總和大周總……”盡管辦公室都是財務部的人,同事還是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為了你。”

周景星下意識反駁“不可能”,又不敢百分百肯定,只好假裝無事般讓同事散了,坐回自己的辦公位給大周總發了條消息——

“哥,這幾年餘田獨自帶領團隊拿下很多成績斐然的大單,你沒理由趕他走吧?”

過了一個小時,周景文的消息才回過來:“誰告訴你我趕他走的?”

“不是嗎?”

“我剛從景元那兒知道他要走的事。”

“也不是爸?”

“不是!他連餘田要走都不知道。”

周景文無奈追加一條:“你最好去問問當事人,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麽要走!”

“要證明我的真心,總得拿出些行動來吧。我沒法剖心自證,但憑雙手給你一個有期待的未來還是能做到的。”

這是周景星在午休時将人堵在銷售辦公室聽到的話。傳言只誤了一半,他不是被趕走的,但辭職确實為了她。

其實,景星比任何人都更知道,餘田留在遠星不是萬全之策。只要他在遠星一天,別人總歸會認為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攀了周景星的高枝、得了周家的庇蔭換來的。即使餘田自己從不否認這一點,也不能因此抹殺掉他個人的能力和才幹。

其他銷售不是出外勤就是吃飯去了,此時的辦公室只剩餘田一人。周景星放心大膽抱住他,明知故問:“什麽未來?”

餘田這幾年被她帶得膽子也大了,索性将人抱上辦公桌,仰着臉反問她:“你說呢?”

“結婚嗎?”

他知道她從來不屑被世俗的條條框框約束,他也從不想限制,自然也不吝于告訴她:“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什麽樣的未來都值得期待。”

反倒是周景星似乎不太滿意他的回答,捧着他的臉,又問一遍:“結婚嗎?”

“不是……”餘田一霎之間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看着她,“你說什麽?”

“所以,結婚嗎?”周景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笑盈盈地對他說,“餘田,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結婚?”

(五)

餘田完成所有交接工作離開遠星,入職遙城最大的電器公司——派誠電器。辦妥離職手續的那天,他知道周景元帶着小人兒在做木頭小車,徑直去了老趙的車間。

他最近忙,很久沒見小人兒了,一進車間就看見周景元身上那個小小的身影。

“光光——”他笑着揚聲喊。

小人兒聽見有人叫他,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去看。一看是餘田,立馬放下手裏的小锉刀,掙開周景元的懷抱,蹬着小腿跑過去。

“田——”他撲進餘田的懷裏,被抱起來。随後,想到什麽,又吵着讓人把他放下來,“我要下去,下去。”

餘田依言将他放下,小人兒便“噔噔噔”地跑開了。眼見着他拖了一把小木凳過來,拉自己坐下,餘田心都暖化了。

小人兒卻嫌不夠,摸一摸他的膝蓋,問:“田,你的腿腿還痛不痛?”

餘田感動得濕了眼眶,緊緊地抱住小人兒:“不痛了。”

小人兒這才放心地拍拍他的後脖,“嗯”一聲。

周景元看着他們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醋道:“自己生啊,別惦記我家的。”

餘田把小人兒抱坐到自己腿上,笑:“我這不是還沒資格嗎?”

“你怎麽沒資格?二姐都跟你求婚了……”周景元提起這茬就來氣。

餘田和景星的事好不容易在周家長輩那裏過了明路,長輩們還在慢慢消化和接受的過程中,轉天景星下班回來就宣布她向餘田求了婚。大伯和大哥氣得半天沒說話,最後擺着手直說“不管了不管了”。

“你知道了?”餘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何止我,全家都知道了。”周景元沒好氣道,“聽說你還沒答應?”

“不是沒答應。”餘田急忙澄清,也悄悄透露給他一個消息,“你說求婚這事兒她怎麽能搶我前面呢?”

“二姐的脾氣你還不清楚?”

餘田了然地笑了。

只是可憐了聽不懂的小人兒,仰着一張無辜的臉,問:“爸爸,你和田說什麽?”

“說呀——田就要成你的姑父了。”

“姑父是什麽?”

“問你姑姑去!”

“爸爸,你怎麽突然兇起來了?”小人兒噘着嘴,“趙爺爺說你不能兇我。”

周景元好笑,蹲下身來點一點他的鼻頭:“趙爺爺還說什麽了?”

“趙爺爺還說,我比你藍。”小人兒當真一本正經地回答起來。

“你比我藍?什麽比我藍?”

小人兒搖搖頭,一臉懵懂又帶着點兒不知名的驕傲。

“老趙——你跟光光說什麽了?”周景元扭頭喊那個蹲在角落指導徒弟的人。

“什麽說什麽?”老趙一臉茫然,起身走過來。

“你說光光比我藍,是什麽意思?”

老趙腳步一頓,繼而哈哈大笑:“我說的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同年九月,勝于藍的小人兒到了入園的年齡。

悅溪畔旁邊有一所看上去很不錯的幼兒園,梁昳和周景元問過業主群裏的家長,又實地考察過,最後确定了下來。

去幼兒園報名那天,小人兒被爸爸抱在懷裏,趴在他肩膀上,還拉着媽媽的手。幼兒園又大又漂亮,還有好多小朋友。小人兒坐在滑梯前的草坪上,眼睛都不夠看了。

一位被爸爸媽媽叫作“老師”的人蹲在他面前,問他:“寶寶,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小人兒看一眼媽媽,見媽媽笑着點了點頭才回答:“光光。”

“光光呀。是什麽光呢?你知道嗎?”

“是好看的光。”

“好看的光?哪裏有好看的光呢?”

小人兒看一眼身旁手牽手的爸爸媽媽,笑眯眯地開了口。

晚上,小人兒聽着爸爸講故事的聲音進入了夢鄉。

周景元蹑手蹑腳地從兒童床下來,轉身上了大床 。他伸臂攬住梁昳,将人環住。

“等等,我回一條消息。”

“誰啊?這麽晚了。”

“佳雯。”

“哦……她有事?”

“約我們周末一起吃飯。”

“是約光光吧。”周景元早看出來了,他和梁昳身邊的這些親朋全都着了小人兒的道,個個見了小人兒都抱着不撒手。

“她不是懷孕了嗎?嚷着在網上看漂亮娃娃的照片不如看光光。”梁昳笑。

佳雯自從帶學生去電視臺錄節目之後,跟節目編導看對了眼。兩個人迅速戀愛、結婚、懷孕,跟坐了火箭似的。最近剛剛熬過前三個月難受的孕吐期,便着急忙慌地約她帶光光去見面。

周景元“嘁”一聲:“要真生出個跟光光像的小孩兒來,她老公能答應?”

梁昳擱下手機,拍他一記,罵他“口無遮攔”。

“我知道。她喜歡光光,見到光光就高興,懷孕時心情好,肚子裏寶寶也會長得漂亮。”

“你知道就好。”

“再怎麽說,我也是跟你一起學過孕期知識的。”

梁昳躺下來,周景元閉着眼埋進她的頸窩,一息淡香傳入鼻腔,是熟悉的他的香水味,也是她的。求婚後,梁昳不知不覺跟他共用了香水,兩個人之間像是系起了一根看不見也割不斷的線,似有若無般,卻又牢牢地綁住他們。

梁昳自然也聞到了幽淡的香味,她嵌進他懷裏,勾住他的脖子,問:“對了,今天光光跟老師說的話,是你教他的?”

“是他問我的。”

“難怪答得頭頭是道。”

周景元睜開眼,借着一盞柔柔的夜燈看梁昳:“我答錯了嗎?”

“沒有,你答得很好。”

“所以……有獎勵嗎?”

梁昳貼緊他,在蒙蒙光線中,仰起臉烙上一吻。

周景元低頭,看梁昳仍然是初見那天的模樣,他仍然能想起她站在燦燦落日下的身影,仍然能想起自己當時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所以,當小人兒被問起名字的來歷時,他會像周景元一樣折出好看的一雙月牙眼,笑着回答——

“爸爸說,他第一次見媽媽那天,有特別特別特別好看的——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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